一看就停不下来的三国史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凉州三明”时期的成形阶段

凉州羌乱,一直是困扰东汉王朝中后期的严重边患。汉安帝年间,东汉朝廷本想征发内附的羌人远屯西域,没料到羌人们行至半途却纷纷起来叛变反抗。羌人一乱而难以平息,竟与洛阳朝廷缠斗了百余年。这期间,汉廷调遣了重兵良将进行了多次镇压。后世晋宣帝司马懿的高祖司马钧就曾经担任过以平羌为己任的征西将军,亲率劲旅出击,结果由于与友军配合不力,初获小胜而终遭大败,他自己也在狱中自刎以谢罪了。

羌乱既是如此难以底定,朝廷便不惜拿出高官厚禄来号召天下士民入伍平羌。持节雍凉、立功西疆,成为当时东汉热血男儿的最大追求。后世的魏武帝曹操在那篇理明词畅的《让县自明本志令》中就写道:

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

看到了吗?这位权倾朝野的大枭雄,当年也只是想在西凉找到“用武之地”,然后讨羌立功而拜将封侯!

东汉朝廷为了平定羌乱,初时都是从关东地域选将调兵赴西征讨,例如邓骘、司马钧、庞参等,然而均不能彻底荡定。这其中有三个原因:一是凉州当地官员“太守、令、长,畏恶军事,皆以素非此土之人,痛不着身”,既不擅用兵,又敷衍塞责;二是当时的朝廷对凉州本地的豪强势力存有一定的防范心理,不愿起用他们;三是凉州羌人确实战力不俗。郎中虞诩就很有远见地指出,若有不轨之士“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不能当”(摘自《后汉纪》)。

直到汉顺帝永和六年,羌人进围关中三辅之地,征西将军马贤率军作战,竟与其子俱败殁于战场。此事大大震动了东汉朝廷。朝廷开始改弦易辙,启动了“以凉制凉”的灭寇方略。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位凉州籍的名将终于脱颖而出,为西凉武人集团的形成奠定了坚实基础。皇甫规的表字为“威明”,张奂的表字为“然明”,段颎的表字为“纪明”,他们三人的表字中都有一个“明”字,所以被朝士们称呼为“凉州三明”。

段颎是最先被汉廷起用主持征羌事宜的。他在汉桓帝延熹二年(公元159年)就带领“湟中义从”与本部兵马共一万二千骑,击败了烧当、烧何、当煎等八股叛羌。但他在延熹四年(公元161年)冬征讨陇西叛羌时,因凉州刺史郭闳故意拖延,导致旗下的“湟中义从”叛乱而散。段颎反被郭闳诬告去职,而后羌乱愈炽。

这时,皇甫规以泰山郡太守之身,因自己“素悉羌事,志自奋效”(摘自《后汉书》),遂上书请缨出战。朝廷只得任他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先是一战而破叛羌之胆,后又施行怀柔招降之策。在软硬兼施之下,短短数年间,皇甫规在西凉一带竟招降了二十余万叛羌,然后得胜回朝。

不料他前脚刚走,叛羌又起,他便力荐同州好友张奂出任武威郡太守而镇抚之。张奂正身洁己,不受诸羌之贿,威化大行,政绩跃居诸郡之冠,凉州人氏甚至为他立了生人祠。

延熹九年(公元166年),东羌与鲜卑联合作乱,凉州又生动荡。张奂升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鲜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逃去了塞外,不敢助羌作乱。

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张奂率本部司马董卓、尹端等大破东羌,斩其酋豪,俘虏一万余人,从此幽、并、凉三州清定。而他的部下董卓也崭露头角,渐渐接替了他的职位。

在汉灵帝建宁元年(公元168年),段颎也再次被朝廷起用,复为破羌将军,与戊己校尉董卓等人东西呼应,大兴重兵,搜山清野,历经大大小小一百八十次战役,把为患西疆多年的叛羌之患彻底压平,共斩三万八千余首级,缴得牛、马、羊、骡、驴、骆驼合计四十二万七千余头,大获全胜。

就这样,在“凉州三明”的共同带动下,一个在与叛羌的长期血战中锻炼成长起来的西凉武人集团终于浮出水面,初显峥嵘。笔者认为,这个西凉武人集团的势力来源有三:一是朝廷在当地征募的凉州壮士。例如董卓,他就是“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郎”,后来“胡尝出抄,多虏民人,凉州刺史成就辟董卓为从事,使领兵骑讨捕”(摘自《三国志·魏书·董卓传》)。二是河湟之间各族应聘而来的“义从”。他们实际上是朝廷用以镇压羌乱的外族雇佣兵。三是“凉州三明”及其他汉将在讨灭羌乱后招降过来的那些胡兵羌众。

这个西凉武士集团还呈现出了三大特征:它身经百战,所以威震四方;它兵精马壮,所以鲜有败绩;它彪悍成风,所以桀骜难驯。而且,有着“私家兵”化的严重倾向。

但是,在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人的带领、支配下,西凉武人集团于这一阶段尚还忠于汉室、遵纪守法。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人原本就是由汉朝察举制度遴选出来的精英:皇甫规“以《诗》《易》教授,门徒三百余人”(摘自《后汉书·皇甫规传》);张奂“少游三辅,师事太尉朱宠,学《欧阳尚书》……举贤良,对策第一,擢拜议郎”(摘自《后汉书·张奂传》);段颎“少便习弓马,尚游侠,轻财贿,长乃折节好古学”(摘自《后汉书·段颎传》)。他们的儒生化形态已经非常明显,不然汉廷也不会这么放心地把“以凉制凉”的重任交付给他们。

反过来,“凉州三明”以文吏而为武将,其儒雅明道之风也不可避免地熏陶了旗下的西凉武人集团。例如皇甫规,他就影响了侄儿皇甫嵩“少有文武志介,好《诗》《书》”。又如张奂,他拒纳羌人之贿赂,廉洁持重,风化一郡,令人生敬。他的军司马董卓出于倾慕之心向他赠送了一百匹布绢,也被他严词拒绝。后来,董卓能够对清流名士折节礼敬,其实就是在他这里受到了影响。

然而,在时局的大震荡中,皇甫规、张奂、段颎三人都因为被卷入朝中党争而先后退出了历史舞台。宦官集团甚至还利用皇诏欺蒙了张奂、段颎作为政治助力与清流名士们对抗。“凉州三明”是随波逐流的,是被动应付的,还不能自觉地成为左右政局的主导者。他们虽然背靠实力强大的西凉武人集团,却从未有过恃强而骄之态,更谈不上借用身后的西凉武人集团为自己谋权夺利了。

他们是西凉武人集团当中最为可敬的第一代首领。

“凉州三明”谢幕之后,他们在西凉武人集团中留下的权力真空很快就被董卓、皇甫嵩等后起之秀填补了。而这些后起之秀们的政治取向,就未必如老一辈首领那般“食古不化”了。

他们将带着西凉武人集团趾高气扬地迈入历史舞台的中心,“求变、求新、求进”,更上一层楼,再闯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