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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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情书与窥

“一切都在造物主手里,你能看到的只是我的躯壳,唯有不朽的魂灵仍在缠绕……”梦魇在说话。

“黑夜似乎有一种魔力,让我心驰神往;我在夜色中神游,唯有我的魂灵与我为伴;黑夜倘使绵长,也定给我无尽的恐惧。我生来是个胆小的人,我明知人间是没有鬼神一类的存在,但当面对有关死亡的事物,我不免会踏入惶恐之河中,当我试图趟过这条死亡之河,只会越陷越深,黑色的逆流挤压着我的胸腔,我肺部的气泡被无限地压迫,肺泡中为数不多的氧气在拼命燃烧,往河中间探了半步,我的全身陷没到死亡之河中,全然地沦陷了,汹涌的死水猛地灌进我的耳道,我的耳膜承受着不可承受的压力,尖锐的刺痛从耳蜗传到后勺紧接着强烈的刺痛感贯穿头颅,河水拼了命地冲进我的鼻腔,它们无情地冲刷着我的腔膜,水中的泥沙和藻植疯狂地从鼻腔钻入,撕裂与灼痛在咽喉聚集,我不能呼吸,我渴求挣脱,我在水中奋挣,奈何越陷越深,死亡之水不断地从口鼻入,我需要空气!我大口地猛吸,河水愈发地肆意地灌注到我的肺部,我可怜的胃,它早已撑不住这一江的死水!我努力睁开眼,我在河中越陷越深,我已经在河底搁浅,生命的最后,我看到了死亡的颜色,那愈发强劲地心脏的搏动是最后的赞歌,我怀念生命中的一切,那里是人间,曾一片芳草萋萋、落英缤纷!这一切都源自于死亡的恐惧,每每遇到生命的凋落,我的惆怅中也多了恐惧,无论白昼,抑或是黑夜,我都明了,终究会轮到我的!每个人都要经历死亡,但我想没有人能体验死亡!”

他决定要给心爱的人写一份情书:

“似乎只有四楼才能满是诗意的惆怅,虽是忧愁但不至于致命,就像慢性咽炎,偶尔会袭来,一两粒炎药也便消了症候,人间很多事情也是如此,看着天大的事情,在理性和思辨面前也会失去分量,本没必要的事情,或者本来非常之必要的要素都在非理性的狂言中失去了透彻,往往就只剩稀里糊涂的几句脏话,但这似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其实本没有什么问题,人一多问题也在赶来的路上,不分白天黑夜。总会有很多人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很可惜,远没有话中有话的预设,顶多是丧了理性的胡口乱言语。事情一复杂便失去了诗意,那和理想国不搭一丝丝缕缕勾连,这是自己很不喜欢的样子。写一段有温度的文字,送给最热烈的体温。桃花只在四月里纷飞,那个丫头呀,你生了桃花般的脸庞,但我会努力让你的笑脸绽放在悠悠扬扬的冬夏春秋,让你成为人群中芬芳馥郁的公主,上帝托梦长短,让我再努力一些,要让你成为降临人间的天使,不让你掉落咸咸的热泪,我从未见过天使会垂泪,有朝一日你会成为这芸芸人间的天使,脸颊上挂的酒窝会泛起幸福的绯红的如桃花般的浪花。她走过的每条小路,都生了满是希望的颜色,青的青,绿的绿,蓝色星球上缀满了绛紫的鲜花,它们在碧海天蓝的清晨悄然绽放,风信子在希望的田野上捎来一封白纸黑字的情书,邮差踏着阳光推开了她藤蔓飞升的木窗,她低头含笑,在信笺的落款处印下深深的唇红。”情书作罢,他又开始为重要的人写书。

“那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同样是一个灰白的夜晚,趁着满怀希望,橘桑试探性地问他心爱的女生:“能不能做我女朋友?”说完,他的心悬到了二十八的月牙角上。

“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橘桑心爱的女生拐了一个小弯表明了她的态度。

“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橘桑不甘心的重复了他的期待。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橘桑心爱的女生言简意赅。

“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橘桑再三地问了一遍,他的心里不断重复着事不过三的自我暗示。

“那么久以来,那我算什么?”橘桑显然带了些失望后的愠色。

“好朋友,家人。”那女生解释道。听完,橘桑心被无情的言语撕裂开,他喘不过气,抽噎了起来。

橘桑不甘心地说了一堆废话,也做了一些傻事,他删除了所有的有关她的书信、收藏、照片……除了记忆。

那晚,橘桑一个人在路边喝了太多酒,他倒是没什么醉意,他心灰意冷,一根又一根的纸烟点亮了黑夜,所有的夏虫都被熏死去了。

在路边待了很久,他便艰难地走了回去。夜色太黑了,橘桑看不到任何的光明和希望。想到故乡的野花都开了,橘桑躺在自己的床上哭了很久,他那可怜的枕头也全然地被泪点打湿了。

很多年后,橘桑心爱的女生也成了别人的妻子,她自然躺在别人的床上,为他的丈夫繁衍后代,过上了平凡的日子,慢慢地也在相夫教子的岁月中失去了令橘桑心动的面颊,这是橘桑所不知道的。

不知过了多久,橘桑失去了消息,有人说他回了日本,也有人说他早就去世了。

“橘桑,故乡的樱花又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了橘桑的墓前,陪他度过了四十二岁的死祭。”

这一切都成了宿命,是宿命所不能改变的。在痛苦中,他又想起自己的小时候。

小的时候,太阳是金色的。

走在放学的路上,世界充满阳光。

软软的田埂上,绿色的风拂过。

它们撩动少年的秀发,散发着书生气!成对的布谷鸟,栖在向日葵的头,呱呱唱。拔一株香草,夹在书的扉页,留贮岁月。奔跑的小路,阳光撒遍少年的额头,他背着绿色的书包,把咸咸的汗水洒在身后的青春,太阳快要下山,少年的影子被绿色的暖风拖得很长、很长……

“你有没有收到我给你写的信?”水生看着眼前娇羞的女生问道。

“什么信?我没收到啊!”她表现出一无所知的神情,似乎被问着一个什么惊愕的问题,她显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你确定没有收到我给你写的书信么?”水生重复着他的问题,这似乎是他此刻最在乎的问题,也是唯一的问题。

“没收到,什么都没收到。我倒是希望有人有人给我写一些什么,但是没收到,确实没收到。”她似乎待着期待中落下的失望,回答着水生的问题。

“开玩笑呢!我压根就没有给你写过什么书信!”水生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没多久便沉默了下来,把眼神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她,他把身子往前慢慢地倾了过去,一种令人麻醉的上头的气息紧紧地将他所有的神思勾了过去,他情愿地往她那一端靠了过去。

“啊!我记得了,确实有个人给我写过信,是匿名信,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会是你写的吧!”她欣喜地说了起来,却没有提书信地内容。

水生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身子,他强忍着靠近再靠近地冲动,努力地睁开了自己大脑里中理性的双眼,身体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猛地将自己前倾的身子抽了回来。他顿时心生愧意,连忙说道:“是嘛!信里面说了什么?是情书吗?”

“不知道算不算情书,信里没有说什么,都是关于冒险的,那人一定很了解我,他写了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很多都历历在目,可能是一个亲戚,或者是一个发小给我写的吧!”

“是嘛!那人一定很了解你。不然也不可能给你写很多关于你的小时候。”水生接这她的话说着。

“文采怎么样?”水生问了一句。

“什么文采!”

“当然是书信的文采!”

“可以呀!一看就是读了很多书的人写的,还很走心,就像读散文一样,让人很舒服。”

“那他还在给你写信吗?”

“有!隔段时间就会收到他的匿名信,虽然想给他回信,但回不了。”她略带失落地说着。

“这也挺好不是嘛!想小说里的情节,他不停地给你写信,然后有一天他悄悄地出现在你的身边,拿着那些他写过的书信的副本,给你朗读他写过的每一封信,或许还有无数首有关他思念的诗歌,真浪漫!”水生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好像自己是主人公一般。

“不会是你写的吧!那些书信。”她后知后觉地问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还带着几分羞涩,又仿佛夹杂了失落。

“放心,肯定不是我写的,我不会写字。”说完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快说,是不是你写的那些匿名信?”她停下了笑容,严肃地问起了话。

“不是我写的!放心吧!我不会对喜欢的人刻意隐瞒什么,如果我要去爱什么人,亦或是喜欢什么,我是不会藏着掖着的,爱要直接。你说呢!”他在说着什么,完全偏离了话题。

“不要解释,没听过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不真实,我也喜欢真实,能触摸,能感受,能体验!”她转而变得理智和尖锐了起来,用水生说话的调子说了起来。

“相信我!真不是我写的,坦白地说,我诚然”定你写过,但一直没有寄出去过,你收到的那些书信定是有别的人写的,他估计是你认识的人,我们大概不会给一个谋生人写信吧!”

“我还以为是你写的,或许就是你写的,死不承认罢了。但是说实在的,恋爱这东西勉强不来,如果有想去爱的人,就应该紧紧地握紧彼此地手,走很长很长的路,不要轻言分开,你知道的,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一旦分开去了,此生便失去了影踪,这是必然的。不要轻易去表达爱,不要随随便便去爱一个人,更不要轻易地说离别。”

“你谈过恋爱吗?说的话好深刻,好像走了一辈子的路,发表的感慨一般。”水生绕有心事地问着。

“怎么会,倒是有追我的人,但我没有答应,太早了,我不想谈什么恋爱,父亲一直看着呢!”说完,她好像释然了很多,看着眼前的水生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说的那么深沉,定时有刻骨铭心的人吧!不甘心就去爱,不必如次,你觉得呢!”水生自以为洞穿了她的心事,试着去搜寻有关她的秘密。

“真没什么人,我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眼神里掩饰不了的惬意要跳了出来。阳光直直地现在她乌黑的头发上,虽然没有什么风吹过,她的一切都在院子里温柔了起来。

水生微微地把自己的身子再次往前倾去,一种从未有过的芳香在自己的鼻翼四周酝酿、蔓延、沁入心脾,让他酥麻、沉醉,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格外的警觉的清晰,他把双手摊放在石桌上,不一会儿便收了自己的右手,享受地把手撑在自己的下巴上,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遥远的女生,阳光下她没说什么话,水生喜欢她安静的模样,她干净的黑发下生着一张洁净的圆脸,有几分婴儿肥的纯真,浓眉大眼,天生一副聪明秀丽,眼神纯净如一汪高原深湖,波澜不惊,偶尔能透露出毫无掩饰的心事,嘴上却从未认输过,也不曾放下过自己的倔强。

“我想也是,你一看就是心里藏了一块冰的模样,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似乎在很久以前就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生!这让人望而生畏。”

“心里藏了一块冰?什么意思呢!”她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有些高冷,让人不可接近,如果刻意地一厢情愿地去主动地接近,定会让自己自讨没趣。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说完,水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似乎说出了自己压抑很久的话,心里反倒轻松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对与不对,但我肯定的是,你说的话把我搞糊涂了!”她蹙了蹙眉,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抗议,却未失去本有的礼貌,加之以陌生人的方式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关于其他的事情,她没怎么想太多。

“你们男生一般都会说一些幼稚的话,做一些幼稚的事情,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这些对我而言都是很容易捕捉的,男生的幼稚有时很浪漫,但更多的时候都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她显得分明的沉着和睿智,话里话外都带着寒冰一般的晶莹,闪烁着她独有的魅力。

“幼稚!何以见得。你是说我幼稚?是我的语言幼稚,还是某个举动幼稚,还是我的什么想法幼稚?”水生颇有了几分小小的情绪,把扶在下巴的手撒开了去,两根食指摇晃在半空中指着自己。

“任性加幼稚!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很幼稚了。一说你们幼稚,你们又立刻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和我父亲一个德行!你应该见见他,你们两个估计非常合得来。你们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太多,每次我我说他幼稚,他都会非常生气,但不会持续太久,真有意思!”说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觉着幼稚很好笑吗?还是任性很可笑?”水生板着个脸,他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表现出从没有过的看法,他渐而把身子往后缩去,还把头扭到看不见她的视野里去了。

“对呀!我觉得很搞笑!你们都一样任性且敏感,动不动就生气,钻牛角尖,做事做人讲原则讲道理,你说这是不是你们这类人的通病!但是,你们都很善良,这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她便失去了自己的笑容,安静了下来。水生转过头看看她,对她的钦佩便生了起来。

“嗯……那个啥!刚实在是对不住了,有点小情绪,还以为你在嘲笑我哩!对不起哈!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这样的幼稚鬼一般见识。”说完水生怯怯地笑了起来。

“你们就是想太多了,这没什么的,大不了我像迁就我父亲一般迁就一下你。”

“你真的好懂!谢谢你。”水生也安静了下来,似乎有一种莫大的感动从她的心灵深处翻涌出来,他想要再说一些感激的话,却始终再没有从他口中挤出什么言语,这样懂自己的一个女生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他沉醉在一种自我感动的幸福中,这貌似医生给苦痛不堪的病人注射了大量的镇痛剂,让他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烦恼,这成了他向往的渴望已久的救命稻草,他心里暗想,他要为她做点什么,或者向她显露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事情,好让她对他印象深刻一些,为爱铺一条满是浪漫的小路。水生想轻轻地给她一个拥抱,以表示感谢,他自然地涌现出这样的念头,但看到她阳光下散发着洁净的黑发,他突然断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在尊重女性这点上水生也算是好人一个。

“你在想些什么?别发呆啊!怪吓人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怎么了。”突然问了话,把沉浸在自己想法里的水生猛地惊醒了过来,水生连忙说道:“没什么,刚思绪被云朵牵走了,好不容易被你攥了回来。”说完便自信地露出自己的一排白牙。看着眼前红润的嘴唇在树荫下显得格外干净立体,水生的心在感动中又悸动了起来,却失去了先前的躁动,现在他以成熟的理性的客观去思量眼前的这个让他心动不已的女生,这足够让他在幸福的日子里盘旋很久,像一只飞扬在云端之上的雄鹰,暂时忘掉了高处的苦寒,却不得不面对秋后的饥馑,但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们这些人真是有意思,说个话都是云里雾里的,却不乏诗意,你们的脑袋定是在古代的典籍里扎根太久,把一切欣喜和苦恼都交给了诗歌。”说完她撇了撇嘴,似乎在告诉水生,她也是个不得的女生,眉宇间确乎能透露出她不简单的气象。

“你是不是经常去图书馆,好多次我都看到你瘫坐在角落里看书,好像很享受的样子!”她圆润的白脸上泛起悄悄的红晕,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别处。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在我们学校上课?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水生语气里满是惊奇,这对他而言是是小说里的故事,他不曾想过会有人偷偷留意着他,幸福来得太快,麻痹的神经往往难以承受,便不自觉绷断开去。

“我们一个学校,同一年级,忘了告诉你,你的语文老师是我的母亲了。”说完她得意地笑了笑,好像把自己的骄傲全然地展现给了她认为信赖人一般。

这并没有给水生带来极大的震惊,他在乎的不是她的母亲是谁的问题。

每当水生听到这样的话,或者说打听到她的母亲是一位教师,他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儿。这总会让他浑身不舒服,但确实没有给他带了多大的震撼,就连惊讶都不曾拂过,却让他想起来自己的爷爷来,他那位曾是教师的老人。

“是吗?我祖父曾经也是一位教师,但我不知道他教得如何,据说很差劲,后来丢了自己的饭碗,与几只羊共度了十几年的时光,在几年前也撇下自己的羊羔死去了。”水生没有流露出过分悲伤的情愫来,他的语调平缓,语气温和,似乎死去的不是自己的祖父,像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悄悄地死去罢了,这让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大为惊讶,她紧紧了自己的眼眶,试图表现出自己的不可思议。

“你对你祖父没多少情感?不然你不会说‘死’这个冰冷的字,不是么?”她带着质问的脸把如法官念法律条文一般吐出了自己的问题。“或者说,你是个冰冷的人,又或许你有一些让你难言的过往。”她又补了一句。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而且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琐事,我没有回答的必要,更没有去深铺开去的理由,有着故事总会生根发芽,你知道的,现在不是春暖花开的春天,需要合适的雨和热。”水生俨然成了一个坐而论道的哲学家的模样,这是他故作镇定的伎俩,他完全骗了他自己,而他眼前的女生却成全地摇起了自己的头,她没追问什么。

“还未曾请教你的名字?虽然我很想知道,但却好几次迟疑不决,名字没什么意义,一个指代而已!你愿意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么?如果不愿意,你可以选择不说,那是你最大的权利。如果你愿意说出来,我想对我而言是一件幸福的大事。”他对面的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话有什么问题?是我说了什么笑话!怎么突然把你的微笑朝我这儿推过来。你真是个有趣的人。”说完,水生也禁不住笑了出来,他似乎已经憋了很久。他忽地把左手捂挡着自己的嘴,如一个刚走出闺房的女孩听到了什么让他忍俊不禁的笑话。“对不起了,说来奇怪,我怎么会跟你你一起笑!这让我看起来很傻,也很不男人。”

“没有呀!笑本来就可以传染的嘛。这样挺好的,你不觉得么?”说完,她又笑了起来。她以一种浅浅的笑,让一旁的水生心痒痒,他努力地直视她的眼睛,却又怕冒犯到她的温柔,他把头往左边一撇,竭力地控制她对他的吸引,他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尽管红灯已经亮了很久,他却没能找到那可恶的消失的开关。他对那一双赫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大眼睛毫无抵抗力,它们顺理成章地诱惑者着他,他已经沦陷,却努力地让理性之神回归。她仍旧浅浅地笑着,一对不怎么明显的酒窝就挂在她红润的圆脸上。不知何时,她乌黑浓密的头发早已经披在她匀称的双肩上,她顺着手把风撩乱的黑发勾到自己的耳背,她鬓角的汗毛在阳光下透露出金黄色,那些细而浓密的鬓毛一直延伸到她圆润的下巴,这让水生喜爱,他有去触摸的冲动,然后再把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尖尖的鼻子,那从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的,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能投出完美影子,她有绝美的基因,水生彻底被她吸引,他已经缴械投降,他想知道她的名字,他想记住她的名字,她的名字绝不是一个指代那么简单,那是他的命!

“你在想什么呢!”她明知故问。

“没想什么,在欣赏绝美的事物,美好的事物。”说完,他变得认真了起来。

“什么绝美的事物!可以告诉我么?一起看,一起欣赏!”她脸上有收不住的浅笑,她在努力地克制自己脸部的肌肉。

“你去照照镜子,就能看到那天底下最美的事物,准确地说,是一位天使!”

她愈发地欣喜起来,却也慢慢紧张了起来,她的竭力控制的微笑中带了几分期待和不安。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水生郑重地询问着,这是他很在意的问题,尽管他表现得那么不在意,但他的心思都是摆在他脸上的,他有意遮掩,却往往露了个精光。

她笑了,“你不是说名字只是个指代,没有意义么!”

“不是的,那是针对一般人的名字而言,唯有你的名字才是我乐于去接听的指代,你快告诉我吧!这能给我以意义,快乐的存在的意义。”

“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的名字可能是一杯毒药,会是压死骆驼的另一匹庞大的骆驼,它绝非是一根稻草。”她突然也变得严肃起来,并没有把自己的名字轻易地脱口而出。

水生沉默了一会儿,“你真有趣,也很深刻!我就喜欢这样的异性。不是,我是说我欣赏这样的女生,你能理解我的意思。”说完他的心里隐隐地作起了尴尬,他的脸刷地灼烫起来,他不知该把自己的脸朝哪边扭去。他的心里起了深深的悔意,他知道不该把“喜欢”这两个字简单地说出口,因为他自觉眼前的这个女孩不简单,不是能用“喜欢”二字就能亲近的,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歉疚,他不是这样轻易表达爱的人,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失去了不可挽回的颜面。突然间,他的心流又被巨大的落是阻塞了起来,这让他浑身难受,他愈发地坐立不安,他屁股下的石凳仿佛生了钢刺,一个劲地戳向他的坐骨神经,让他失去之前的镇定和洒脱。

“没事,被人喜欢也是好事一桩,证明你有魅力,我不会因为被人喜欢而烦恼,如果有那是我幸福的烦恼,你是不是觉得刚说漏嘴了,看着脸都成了番茄一个,没事的,你想表达的我都懂。你还想知道我名字么?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的名字就像你说的完全是一个指代,而有的不完全是个指代,真相是所有的名字都不是指代,它们都是千丝万缕的勾连,它们是所有情愫的连结。你爱着她,她的名字有了沉重的分量;母亲女儿思念远方的父亲,父亲的名字便重如泰山,你觉得呢?所有的名字,当和你没有牵连的空间里,它就是你说的如此,但它们跑到你面前,或者你乐于接近的时候,便有了你赋予的所有的意义。”

水生如聆听长辈对自己的教诲一般,把闪躲的眼神重新拉回到眼前的她,他对她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她说话时的冷静和睿智全然不是一个女生该有的模样,她究是一个了不起的女生。她有他没见过的说不清的魅力,还有令他信服的智慧。

“或许你说的对,我很认同你的说法,这是我第一次认同一个女生的看法。但是你知道么,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希望我是少数人中的少数,我想无限逼近真理,我可以成为那样的人,我坚信!”水生放肆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他完全不害怕冒犯到眼前的女生,有智慧的人最能懂得宽恕,他如是地想。

“真理!你说你要做无限逼近真理的人,无限逼近只是无限接近,但你不曾触摸真理的肉身,如果真理是个虚幻的影子,那你无法抓住真理。在我看来,真理在大多数人手中,那些认为真理存在少数人手中的人才是远离真理的人,那是狭隘的偏见,是固执,是偏执。和我父亲一样,或许他只是做他喜欢做的事情而已,而不是去追求真理,真理只是对抗孤寂和痛苦的幌子,那是一种软弱,也是对抗软弱的抗争,不过这也不坏,不会伤害到很多人。”

水生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终究要面对的是比自己不知聪明多少倍的女生,在与她的对话中,他彻底败下阵来,有欣喜,也有隐忧。

沉默了好久,水生用了恳求的语气,“请告诉我的名字,如果你愿意。”

“漂亮的女人是解药,而过分美丽的女人是毒药,这对于你这样性格的人是如此,我不想伤害你这样的人,和我父亲一般性格的人。你们都是如此,你知道我父亲宁愿游山玩水也不愿待在家里么?”她突然发出一种哲理的警告,这让水生不知所措,他不知该如何接住她的话,他想开口,他想知道她的名字,知道有关她的一切,哪怕眼前的她真的是会要他命的毒药,但是他的过往告诉他自己,她说的都是真的,伤害不可避免,绝不可避免,他会在有限的时间去喝下致命的毒药,而他知道这没什么解药,唯一的解药是消亡。他忧郁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请给我一杯致命的梦幻的毒药,我想品尝这人间最浪漫的最致命的体验,请告诉我你的名字,请成全我的执拗,我会给你无限接近真理的答案!哪怕不曾抓住真理的肉身,能瞥见真理的影子,我心甘情愿,请成全我的不可救药。”水生的话语里带了坚定和决绝,也掺了几分悲凉,他似乎完全能洞见他的未来,关于他那可怜的命运!他差点儿掉出了自己的眼泪,他是在做什么悲壮的大事一般,这一切他对面的女生更是明晰,她能看到他憋回去的泪。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存在,上次你我家书屋的时候么?”她故意挑开话题,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接着不紧不慢地整理了几下自己耳边的头发,把它们撩到了自己的耳后,阳光已经跑到两个人的身后,往西边的更低处跑去了。金色的阳光直溜溜地洒在他们的身头上,书屋里的人有增无减,他们依旧在院子里聊着天。

“我之前在学校里似乎见过你,但我不确定,你知道穿了校服,大家的样子都淹没在同样的相差无几的发型里。我不会刻意去记住某个女生的脸,所谓‘非礼勿视’,我习惯低着头走路,在没人的地方看着天走路。如果非说什么时候注意到你,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到上次误打误撞地摸到你家书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从那儿之后,我总感觉我在学校里肯定见过你,可能是我去的地方少,不太确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有一天放学了,学校里已经没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图书馆却一直开着门,我一个人又跑去图书馆去了,记得我是去找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那本书去了,我本以为那儿只剩管理人员之类的,却在经典文学书架旁看到一个女生端坐在地板上看书,我不知她手里捧着什么书,可以看得出她非常投入,十分享受书籍和宁静的感觉,我并没有去打扰她,她和我相背,我只瞥见她的背影,还有和你差不多的发型,是高高的马尾,我没有想过去看看她冲动,因为什么都不属于我,我是奔着书籍去的,而不是期待在图书馆里邂逅一个什么灵魂有香气的女子,那是卑鄙的,目的不纯,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去想,也不允许自己如此去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说完,水生放松了许多,他感到自在了,鼻腔也似乎开放了,空气也能充分地自由出入。

“那个图书馆的女生是不是穿了绿色的棒球服?”她脸上泛起红润的问号。

“我记得她是穿了绿色的外套,但不知是不是棒球服,说实话,我不知道棒球服长什么样,我只能区分西服、皮衣、夹克和校服。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土里土气,我不想欺骗对你的真诚。”诚然水生的脸上露出本分老实的神情,他长了一张坦诚的脸,最不能骗人的还是他的眼睛,有着来自土地的憨厚和执着,这是不能更改的,他一向如此真诚地面对他所面对的人与物。

“我喜欢你的真诚,这和我父亲一个模样,我发现你们有着太多相同的点,许多相同点如果连在一起,那就是复制。你觉得你在图书馆里遇见的女孩就是我么!”她把眼神往西边的阳光里抬去,金色的希望轻轻地吻在她洁净饱满的额头上,那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焕发出迷人的褐色。水生享受着这眼前的一切,她好像从遥远的雪山之巅而来,她的脸带着惊人的魅力,她言语中散发出的睿智和冷静让他感到畏惧,似乎散发出一种高不可攀的寒气,却无不让人想要接近,无限的接近,或许她就如真理一般,他只能无限接近,却不能拥有。想到此,巨大的冰山从水生的心海缓缓升起,他顿时全身冰冷,四肢像是被放入冰窖里,僵直、笨拙。他的心口也全然地被冻住了,她确实是一座高洁的神圣的冰山,稍不小心就会被她的寒气所伤,在所难免。水生突然回想起她说的,“过分美丽的女人是毒药,我的名字是一杯毒药”之类的话。她镇定自若地就在他眼前,宛如仙女难得来到人间,从她的言语中,水生断定她读的书定是比自己多,比自己要深刻得多,怪不得她有一个书屋,还有一个教知识的母亲,更为重要的是她有一位他未曾谋面的令人想要接触的父亲。水生的思绪不停地翻涌着,他无法停下自己胡思乱想的脚步。

“嗨!你又在想些什么?”

水生猛地回过神,在惊愕之余说了起来,“没想什么,一直在听你说话。你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这是我刚想到的最好的注释。”

“是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我和高山无关,和冰山无关,那只是你文学性的想法,你试图用这样的表述来表达你的担忧,你觉得呢?”她说的话,愈发地让水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是有无数精彩的富有哲思的话能回答她,但每每看到她的脸,看到阳光下金色的她,她不想给她留下想入非非、自以为是、胡搅蛮缠的糟糕印象,他心甘情愿地在语言上败下阵来,这是最大的深沉。

“该是把你名字告诉我了,我想我能化解这致幻的致命的毒药。”他一反深沉,哈哈轻笑了几声。他心中巍峨矗立的冰山似乎也消融了些许,一股暖流从高高的山脊线上缓缓倾流下来,汇成清澈的溪流淌入心海,让他拥有难得的平静,虽然偶尔崩塌的雪块仍会坠落在心海,飞溅起硕大的浪花,层层圈圈的涟漪在心潮不断涌起,这是他的不平静。

“既然你想饮鸩止渴,那让我为你亲自端上致命的毒药!说来我的名字很难听,你愿意听么?”

“我愿意,十万个愿意,只要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愿意去接触,去了解,请你成全我的偏执,应允我的疯狂。”水生有那么几分歇斯底里,我迫不及待地喘着粗气,他的心脏太欢快地躁动着,他在等着她启唇说出名字的那一刻,那个让他朝思暮想,让他神魂跌倒,让他想入非非,让他神志不清,让他痛苦不堪,让他欣喜若狂的女生的名字!

“还是算了,我真是来自地狱的毒药,连我的名字都带了致命的毒气,用你的话来说,我是一座寒气逼人的冰山,很少有人能在我这里取暖,我的寒气不可避免地会冰冻来者的心,我会连他们的体温一并带去,然后增加我的高度,让寒气萦绕在更高的山顶,没有人能够忍受我窒息的冷气,你相信你能熔化我的冰棱,你坚信你能闯进我的雪域,又能全身而退!你会跌落到冰谷,在那里永久冰封。”

“请直接告诉我你的名字,如果你愿意!”水生的语气中明显生了些许的冲动,还有几分浮躁。

“你应该可以从我家的书屋领会到什么!你是一个热衷于思考的人,也不缺智慧。你猜猜呗!”她能敏锐地觉察到水生的小情绪,她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不愉快的女生,她试图用她不成熟的语气来愉快气氛。她同样意识到她深沉的语言给水生带来了大可不必的压力。

“我没心思猜!我希望你能直接给我说,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写在纸片上悄悄地递给我。我想那是很不错的方式,也是富有青春的,更是我期待的方式,也是浪漫的一种。”水生以她说话的方式说着他想要说的话,他知道她能理解和接受很多常人不可消化的事物。

她愈发地像一个索要玩具的小孩,不断请求水生去猜测她的名字,却完全没有央求的神色和语调。水生能预料,这是她该有的样子,这是冰山该有的样子。偶尔金色的阳光会洒落在她的冰身上,水生也喜欢日照金山,但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晨早的明媚,抑或是傍晚的温暖都是她的表象而已,她始终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火神来了,也会介于她高寒的缘故,早早回到自己的境地里去。

“好吧!你该是叫祖祖姑娘,我想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个‘祖祖书屋’,我相信我的直觉。”

“不,你猜错了。我认为以你的智商你一定不会猜错。不过已经很接近了,很快你就能触摸到真理的真身,并紧紧地拥抱它。”说完,她自信地笑了起来,那挂在圆脸上的酒窝像洇开在蓝天里的桃花一般,水生能嗅到一股暗香,清雅芬芳,最是那一低头的含羞,不知名得拨动着水生的心弦,奏唱出生命喷薄的交响曲,响彻整个世界,顺着风,跳过绿色的枝叶,爬上蓝色的天空,翻山越岭,响遍所有幸福的角落。

“我猜错了,不可能吧!就像你说的,凭我的智慧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过失。让我再猜猜,我想你是那从天而降的天使,带着我想要的温柔来到我的面前,我想你应该是祖大宝,我想你是我的心,是我的大脑,是我的灵魂,我的孤寂之舟,需要你泛滥的爱来承载,让我们一起驶向大海,在天涯的彼端一起筑一所房子,种满铺向天空的鲜花,留一条通向蓝天的小路,小路上满是紫色的琥珀,小路的尽头迎着春风架起紫藤萝缠绕的大门,大门上支一座秋千,迎着风荡起,你能看到整个湛蓝入紫的星空。你愿意和我前往我们的起点,让我们搀扶着走到世界的幸福——浪漫的终点,我们的家!我愿与你享受所有诗意的总和,也愿意和你共度我们彼此应有的苦难。”

“哇哦!我到底是该夸你一番,这到底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还是你把残存的甜蜜借助诗意化成我眼前的幸福。小小年纪,已经学会在浪漫里种花,你是要成圣!这该是如你一般的人才会想象的,不愧是你,怪不得我能和你待久,久而不腻,感谢你和我说一些我喜欢听的话,这也是一种浪漫。如果这些话是我父亲跟我母亲说的,我的意思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一直说,那到底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伴侣,可惜了不是么!”说完,她脸上那两个浅浅的酒窝也褪去了,留下一张惹人想不住去安慰的圆脸,她的头发也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刻回到了深沉的乌黑色。

“我叫赵欣,请多多照顾!余生不余生的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看得见的幸福,请给我爱,让我看得见,让我摸得着,我希望你能带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愿意成为你沙漠里的绿洲,请好好珍惜我,我如你所说,是一座过高的冰山,我愿意在你的体温里慢慢融化,请把我化作你心里无边无际的暖流,那里只能投射出我的身影,你能做得到吗?”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如晴天霹雳,击中水生敏感的神经,以他对她的把握,她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感性的词来,他定是在做梦,做一场早就规划好的梦,一场迟到的梦。

水生没有对她的话直面回应,他一定是听错了,他想。他努力地镇静,“这是你的真名!名如其人,你的名字配得上你。”说完,露出满意的笑。

“你是否查过你名字的含义!以后叫你阿欣吧!这样显得亲切,而且我乐意这样去喊你。”水生紧接着说。

“我没查过,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代称,就像你说的,现在我表示同意。你都没有告诉我你都名字,你能愿意告诉我么!如果你愿意。”她会心一笑,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我的名字,说到我的名字,他有一定的分量,重于泰山。也许现在而言它什么都不是,但我想在不远的未来,他会让无数人知晓。如果被你深深牢记,我想是再好不过的铭记。”说完,水生又深刻了许多,好像有天大的压力迫使他难以故意,他立刻焦躁不安,眼神略显得停滞,没有了先前的睿智和善辩。

“你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我希望你是愿意的。我们可以成为更很好的朋友。”说完阿欣露出满意的笑容。

水生把自己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他无法接受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我不需要朋友,我也不想让你成为我的朋友,一开始就不是这样想的。我不会因为想跟你成为朋友而刻意来接近你,希望你懂我的意思。敢于追求真理的人是不需要朋友的,况且我不孤独,哪怕我孤独了,我能享受我的孤独,我能直面我的孤独,我能正视我的孤独。拜托了,不要做我的朋友。我一万个不愿意,成为我的一部分。”说完,水生的心海像被抽干了水,空空的,荡荡的,他被抽油了灵魂,也被抽干了激情,他微微抬起了头,想等一个他期待的回答。他陷入了无休止的虚妄中,他的耳朵敏锐地聆听着世界,但世界过于安静,过于痛苦,他什么也没听见,他只听到无聊的风声,还有人间的嘈杂,他失去了自己的心跳,却似乎又以种他不愿认可的方式跳动着,他期待一个想象中的答案。

突然,冰冷的句子从眼前的女生口中戳了出来,“我成不了你的一部分,你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孩,你不必要让自己活得那么深沉,它们只会让你失去本该有的活力,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可以去接近,可以去触碰,可以去享受,我愿意成为你的知心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如果我们有很多时间和机会,我们可以聊很多我们感兴趣的事物,我们可以无话不谈,无话不说。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她变得警觉起来,似乎做了一件让她情非得已的事情,但是她不得不做。

“那就免了,就让我一个人去直面人生。也很感谢你今天的作伴,图书馆里的女生应该就是你么,第一次见她的背影,我就已经沦陷了,她乌黑的头发,她的专注,她放学后仍与书籍相处的举动,彻底吸引着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定是一个有着书香气的女生,她的灵魂一定高高在上,她定会有着我喜欢的所有品质,所以我就找到了这儿。那个穿绿色棒球服的女生,就是你。我已经刻意很久,在敲打你家书屋的柴门的时候,当你如清雅的仙女一般出现在门框里,我断定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我已经找你好久,我在梦里都会与你相遇,我想得到你,让你成为我的灵魂伴侣,我需要你,需要有关你的一切,我需要你像小说中一样出现在我的身边,陪着你让校服褪色,等待着你穿上婚纱的那天,我有这个耐心。我同样能保证,你会因为我的存在而被人铭记。我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我的我会在历史书中留下自己深刻的轨迹。你也会随我被世人牢记,你愿意成为那个我背后的女生么!让我们去成就伟大的爱情,去做了不起的事业,关于人类的事业,不朽的事业!让……”

“别这样!”她突然说了话。打断了水生的慷慨陈词。

“你冷静一下,别那么激动。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知心知己知彼,懂你也懂我。”

“别说了,我说了我不要朋友,我不需要朋友。阿欣,我不需要朋友,你能理解么!我不愿意你成为我的朋友。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水生愈发地歇斯底里起来,而且愈发地不容易控制。这让他跟你的女生也变得不安起来。她的脸上也看似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难堪,她永远将不知道眼前这个男生会迎接什么样的生活,面对怎样的命运。这终究是可怕的存在!

“对不起!我想我不是你要找的成为你生命中一部分的人。我只想做一个简单的人,我不足以成为支撑你伟大的女生,我或许跟你一样喜欢诗意阅读,但我不想那么沉沉,或者是偏执。你会找到自己的归宿,找到属于你生命中的那一部分。”她有些抱歉,把手抱在一起,合在自己的胸前,企图急于逃脱某种让她不愿久留的境地。

“打扰了,我还以为你是那样的女生,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心安。忘了告诉你,你真的很美!”说完水生起身走了出去。他走出柴门的瞬间,他能听到她在身后传来的“谢谢你”,但是他仰着头望了望西边的山线,并没有理会。

每一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为什么事情没有朝他想象的方式进行,哪怕是按预想的几分像,抑或是有一个轻松愉快的告别,也会让自己心安,他感觉糟透了。或许,他再也没有往城西南边鼓楼处翘首以盼的理由,那里已经失去期待,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失去了凝视的必要,或许压根没意义。

不知绕了几个弯,不知再过了几座小桥,他如失去灵魂的死尸,被自己拖回了自己宿舍床,路过学校图书馆,他不知为何,突然讨厌起书籍来,他憎恶起装模作样的读书人,什么十年寒窗,什么功成名就,都是他妈的的一些利己主义者,都是一些不求真理,不懂浪漫的废物,他们都会被历史推进毫无价值的垃圾桶里,但唯独他水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