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宣言
一来二去，水生对自己身边的人都熟络了起来。小县城里早已经失去了陌生的神秘感，也失去了初来乍到的压迫感。
学习的日子也充满了他的生活，水生偶尔也会回到自己的小村庄里去。那段时间他整日整日地与书为伴，书籍成了他最好的，这是唯一的朋友。他那颗孤寂的心似乎也泛起了愉悦的情感，他不再沉默寡言，心中确有一些话要对身边的人说，出于礼貌，他有时也会生硬地回答别人的话茬，脸上偶尔也能挤出几丝微笑来，但显得那么的陌生，他差点儿就丧失了微笑的本能，好在老天可怜他，在平凡孤寂的日子里给他逮到了县城，让他有书可看，有报可读。
起初，他的老师们都对他严肃的表情望而生畏，太阳的光照不进他阴郁的心床，渐渐地他的老师们也觉察到他的变化，在课堂上和他开起玩笑来。水生便不好意思地底下自己黑色的头颅来，他不喜欢很多的注视，尽管他渴望备受瞩目。
班里也有一些来自农村的学生，他们都和水生一般，是周末要寄宿在学校里的，慢慢地水生便和他们熟络了起来。
他最为熟悉的，或者说他偶尔与之攀聊的是位男同学，说来这位同学也是一位爱书人士，他和水生一般，都喜欢在安静的角落里打发周末的闲暇时光，永远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日子长了，大家都自然也亲近了起来。
在课间，也会大声喧哗，相互打闹，教室里玩弄着自己的青春。有一位名叫建平的男生，班里人送外号“苏格拉底”，他喜欢看书，一个劲地钻进书籍的海洋里，是一个看书模范！苏格拉底偶尔在课间也会发表自己的高见，惹得一众女生极力反对，他口中的言论是不被女生接受的，尤其遭到舌根三人组的强力反驳！舌根三人组，是水生给班里最为闹腾，最为嚣张的三个女生起的外号，他从未与她们有过什么交集，这个外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被窃听，后来又被水生改为“无敌三姐妹”！
苏格拉底，时不时老在课间发表自己对女生不友好的偏见，他自然受到来自女生集体的施压，她们有时群起攻之，口诛笔伐，将这位可怜的男同学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誓要把他淹死在口水的河里，如果他想到跳出河面，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定会在河畔，把他的头深深地按在河里，不让他喘息。除非，他识时务，收回他不就前大发的厥词！那群可怕的女生才会收了自己可怕的嘴脸，姑且放他一条生路。
水生愈发地对这位名叫苏格拉底的同学充满了敬意，他课间的言论虽然荒诞无稽，却有着哲学家的睿智，更有着不可挑剔的诡辩之才，他认真的模样也使水生对他生了几分尊重。在苏格拉底发表课间演说的时候，他宛然一副智者模样，显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气质来，一众男生都会投来惊奇的眼光，唯有女生们对他嗤之以鼻，经常起哄架秧子，以此来表达心中的不满，水生能看到那群女孩眼中的不屑，似乎女生对关于自己的意见都会一股脑地加以排斥。无形中，每每到下课，教室里便形成了两股敌对的势力，水火不容。
说来也可怜，那时只有苏格拉底一个人对抗着班里所有的女生，每当他要巡回发表一些什么，无敌三姐妹立即会伸长了脖子，发出自己不容质辩的反驳来，眼睛睁得老大，似乎能喷出烧灼一切的火光，不一会儿，四周的女生都会跳起双脚，用眼光把苏格拉底围困在密不透风的牢笼中，让他逃脱不得，苏格拉底也只好原地就坐，草草地收了自己精心准备的演说！脸上也会露出不甘失败的神情，也夹了些许的羞愧难当。
铃声响了，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同学们搬弄课桌的声音不一会儿也消停下去，书页在教室里发出熟悉的哗啦哗啦的声音，水生听着声音，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痒痒。
他脑袋中盘旋了无数的疑问号，还有不少的惊叹号！这并未给他带来痛苦的面具，他的面具戴在心里，是任何人都难以触摸的，那是水生的深水区，连他自己都有溺水的危险。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不少同学在课后胡言乱语，我是王德发，我从某镇来，我要去菜市场去，我要去买一头胖胖的猪！诸如此类的嬉笑，让水生生厌，他讨厌如此肤浅，拿哲学问题开玩笑的同学，这是对真理的藐视，是对学问的亵渎！他竟没有想到，这人世间竟然有如此敷衍可恶的灵魂存在，他为这种人的活着而深表遗憾，他也为这种人的亲生父母而脸红，最惨的不是人间，而是人间的惨剧！生而为人，有人高歌，有人沉吟，有人狷狂，有人自卑，这是金钱在作祟。
多年后没有人记得水生在课堂上讲过的话，也没有认识同在一个屋顶下接收生命阳光的水生，他太平凡了，他彻底消失在平和的地平线，那里没有人烟，芳草萋萋，是死亡和孤独的故乡。
“老师！我刚思考了你说的问题，这些问题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苦苦追问，我能谈谈我的看法吗？”水生鼓起来莫大的勇气，他从未在课堂上发表过自己的什么话语，毕竟人微言轻，被忽视，抑或被忽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话音未落，直刷刷的眼睛就围困在水生的周围，他的脸顿时热辣了起来，他不知自己何来这种伟大的勇气，他那勇敢地心在竭力地扑打着自己的胸口，像要从心口跳出，双腿也渐渐地发起了软。
讲台上的老师很是欣喜，露出自己惊疑的神情！在老师的鼓励和同学们的掌声中，水生头一次发表了自己的人生宣言！
“我从黑暗中走来，我是痛苦和无聊的儿子，我要到远方的远方去，那里有真理和自由！我要成为手握真理的人，为自由和幸福劈波斩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