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每个人都有闪光点
马功成一夜未眠，手上拿着的剧本，心想秦月明已经绕过他了，看来一定要当面问清楚，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第一次站在了悬崖边，也许某一天，秦月明会突然告诉他已经被解雇了。那时候要找下家可就难了，因为月明集团正在遭受业内的强烈抵制，他已经打上了月明的标签，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就在这时，秦月明发来信息，叫他明天去公司调教演员。
第二天一大早，马功成走进月明大楼，来到演艺大厅。里面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谢了顶的大叔和一个大婶在聊天。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还聊晚上去跳广场舞的事情。
他以为这两人是表演系的老师，可是仔细看又觉得不像，更像是走在小巷子里面随时会遇到的大叔大婶。大叔脚上穿着一双绿色人字拖，上身只穿一条破了两个洞的白色背心，鼻梁上还架着一个古老的塑料眼镜，有一种浓浓的复古风。大婶则穿着大红花裤裙，脚上搭一双快进博物馆的豆豆鞋，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假得太过明显的大金链子。
大叔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便快步走了过来，咧着嘴笑，问道：“小伙子，你做什么的？”
“我是马导演，在这里等演员。”马功成双手环抱在胸前，心里闷得慌。
“哦……”大叔拉着长音，恍然大悟般，兴高采烈地喊道，“噢，噢，是马导演啊，幸会幸会，我是马超凡，说起来，我们可是本家。”
马功成本想说谁跟你是本家，你配姓马吗，不过觉得这样说话太冲，便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马超凡转过头，对大婶说道：“洪大婶，马导演到了，快过来啊。这导演可是很有名的。”
洪大婶赶忙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激动地喊着幸会，还要跟马功成握手。
马功成向后退了几步，有点不高兴地问道：“你们看过我电影？”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马超凡说道：“是秦老板叫我们等你的。”
“秦月明？哦，他叫我来调教演员。”马功成觉得心脏里面像是塞了什么东西，闷得有点喘不过气。
“我们就是啊，秦老板说了，你调教过的演员，就像是开了光一般，以后前途无量。”马超凡咧着嘴笑，露出几个歪歪斜斜的牙齿。
“你们是演员？哦，出演过什么电影？”马功成用手捏了捏大腿，半信半疑地问道。
“就是最火的那部《荆轲刺秦王》，我演的荆轲，马大婶演的秦王。”马超凡咧着嘴笑，显得非常的得意。
“呃，最近那一部吗，月明集团那一部吗？”马功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很快想起电影的结尾看到过两个替身演员的名字，就叫马超凡和洪大花。
“是的，我们贡献了表情表演。”马超凡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可以再现一下当时的表演吗？”马功成脚微微颤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马超凡跟着洪大婶走到大厅中央，围着一根柱子表演了起来，正是秦王绕柱那一段。他们边做动作，一边说着台词，台词水平相当差劲，简直不能再业余了。马功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闹剧，以为自己被耍了。可是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问题。那两个人无论是肢体还是台词都相当业余，可是每个表情都很到位，把该有的情绪都给表达出来了，在表情方面达到了S级水准。
马功成有点惊慌地说道：“你们说你们是什么表演？”
“表情表演。”马超凡停了下来，大声说道。
“那动作是谁做的？”马功成往前迈了一步，抓住他的衣领喊道。
马超凡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说道：“不关我事，动作是机器人负责的。”
“天啊。”马功成放下他，本想问台词是谁说的，可是想起配音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就不用再问了。
这时，马功成注意到头上有一个碍眼的东西，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朵“乌云”。秦月明坐在乌云沙发上，一副俯视众生的模样。
“为什么要这样做？”马功成怒目而视，质问道。
“我做了啥？我不过是让机器人表演动作，让表情帝奉献表情，让数字人贡献形象，让配音负责台词。我把这一切合成，可是你想想，这技术几十年前就一直在用了。”秦月明咄咄逼人地说道，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马功成想说什么，可是突然间就词穷了。
“可是什么？几十年前，我们就在绿幕前拍电影了，然后加特效，加台词，都是合成的，为什么一加入机器人替身，你就觉得大事不妙？”秦月明笑着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
“我知道问题在哪了，就是机器人，或者说，你这么一整，以后还需要演员吗？”马功成握紧拳头，质问道。
“哎呦，当然需要演员，你觉得大叔大婶不是演员？他们的表情不够传神？”秦月明站了起来，叉着腰问道。
马功成不得不承认，大叔大婶单从表情这一块来说，绝对是S级的，可是总有不对劲的地方。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觉得这么弄，将电影艺术变成了流水线生产吗？还是艺术吗？已经变成了合成的什么东西了。”
秦月明坐了下去，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屑，又笑着说道：“你不要激动，你要是知道大叔和大婶的故事，就不会这样说了。马大叔，你还是向你的本家讲一下吧。”
马超凡笑了笑，脸上洋溢着笑，说道：“我从小就有个演员梦，一直想当个演员，还记得小时候，大家都说我面部表达能力非常强。我一直幻想着能去演电影，投了好多的简历，导演都说我长得没有一丝张力，最后只在一部电影当过群演。没有想到，秦总找到了我，说让我贡献荆轲的表情。我非常感动，只是贡献了表情，但是电影结尾处实打实地写上了我的名字。这是第一部有我名字的电影，马超凡，就是超凡！”
马功成沮丧不已，低声问道：“秦月明是怎么找到你的？”
“我在酒吧表演面部舞，有一天，秦总路过酒吧，看了很久，上前邀请我出演电影。当时我还以为遇到骗子了。”马超凡站得笔直，眼神中充满希望。
“面部舞，哦。”马功成本想问是什么东西，想想还是没有问下去。
“我这样做，是为了给千千万万的人一个机会，以前一谈到演员，就是帅哥美女、台词超强、肢体超美，可是大家也许只拥有一个条件，比如马大叔面部表演世界级水平，要是放在以前只能当群演，现在他可以贡献自己顶级的水平，想演什么演什么，不好吗？”秦月明咄咄逼人地问道。
“可我觉得，你这是合成的，这跟合成肉、合成鸡蛋有什么区别，是没有灵魂的。”马功成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偷换概念了。”秦月明一点面子都不给，“合成肉与肉都是食物，不能用在人与机器人的对比上面。我该给你报个逻辑学班了。再说了，电影一直是一门合成的艺术，以前演员靠特效，靠抠图，也是合成的。”秦月明反驳道。
马功成一时语塞，低声说道：“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吧，一点灵魂没有。”
秦月明脸上挂着胜利的笑，说道：“你不要这样，现在的工作是指导马大叔、洪大婶，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