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请吃饭
时间已接近十二点了。
酒吧当然热闹依旧，真正靓丽精彩的夜生活才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接下来就是顾客点歌或是驻唱歌手们即兴表演的时间。晨杏和陆望没这份职责，便向伍伽和黄叶告辞。
宫如生早就走了，他来时众星捧月，但走的时候孤苦伶仃像个骷髅一样。陆望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敌意，总留心他的一举一动。
陆望再一次骑上晨杏的摩托车，晨杏没有骑得太快，摩托车特有的笃笃笃声音也很匀净，一粒一粒分明地响彻在街头巷尾，有点像拖拉机。
两个人在车上隔着头盔聊天，彼此的声音嗡嗡的。
晨杏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望说，“如梦初醒。”
晨杏说，“有文化啊。”
陆望说，“我之前觉得自己很厉害，有种得意忘形的感觉，但看了你的演出才知道我还差得远。”
晨杏说，“两种想法都有问题。”
陆望说，“那我应该怎么做？”
晨杏说，“你应该想：晨姐真牛逼，可我迟早能够超越她的。这才是最正确的想法。”
陆望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这我可不敢想。”
晨杏哼一声，“你明明已经想完了……说吧，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幻想着把我踩在脚下了。”
陆望说，“才没有！”
晨杏说，“那是什么？”
陆望红了脸，幸好戴着头盔，他说，“我不说，但不是什么坏事。”
晨杏说，“真的？”
陆望说，“真的！”
晨杏说，“真的真的？”
陆望说，“真的真的！”
晨杏说，“真的真的真……算了，随你，不扯皮了。”
陆望说，“真的真的真的！”
他说得很坚定也很认真，好像是把这事儿当真了，晨杏愣了一愣，笑道，“傻瓜。”
……
陆望被送回了家，晨杏说今天已经够累了，让他第二天休息，不必和自己同行。活积木录下来的那场演出则需要剪辑之后通过U盘送过来，让他不必担心。
她还和陆望约定，等到视频出来之后，两个人再针对其中的问题进行复盘。
晨杏评价，“你的表演虽然是成功的，但演唱上还是半吊子。我看出很多问题，你别忘了基本功的训练。”
这一周还没过去，陆望已经在期待下一周的周末了。
回到家中，听得到陆旭打呼噜的声音。陆望走过去，发现老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了，在他那间卧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呼噜声居然可以传到客厅，真厉害。
横七竖八不应该用来形容单个人的睡姿，陆望这念头放在语文试卷上一定拿不到分，宁亦文要知道又得对他翻白眼唉声叹气了。但他愿意一万次地用在老舅身上，因为老舅的脑袋距离枕头有十万八千里，两只手扭曲得像神秘仪式，脚有一半落在床外，脚上还挂着拖鞋，大脚丫子上臭味熏天。
老舅一向邋里邋遢，今天尤为可怕，他头发又油又卷，上身的T恤满是汗臭味，看样子是累了一天。
陆望看他的睡姿半响，叹了口气，走上去调整了一下。搬手搬脚，动静其实已经不小了，老舅居然半点反应没有。陆望将他扯到床中心，老舅睡觉喜欢折腾，以前也不是没摔下来过。
这一番动作运动量不清，陆望给弄得满身是汗，把老舅变得起码在姿势上像睡觉了。
他忍不住感叹，“老舅啊老舅，你怎么就打光棍呢。别光顾着照顾我了，我自己能赚钱了，你早点找个老婆吧。”
这话陆旭是听不到了，陆望也知道他听不到才说的。
能赚钱是好事，但老舅要知道他能赚钱了却买个手机，一定气得暴跳如雷。这件事情暂且还只能够瞒着老舅，陆望希望能够有个更好的时机。
回到自己的卧室，陆望休息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巫琼。对了，自己明天也没事儿做。
正好可以请她吃饭，算作感谢。
想着想着，他掏出手机看着苗绘的电话号码，脑子里却浮现出巫琼的面孔来。这个神秘但又强硬的姑娘，帮了自己却又那么冷淡，真不知道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还是自己的晨姐好，表里如一，一点也不藏东西。
这么一想的功夫，陆望更睡不着了，忍不住去玻璃玻璃看视频。
他看的正是安冬的视频。
几个视频下来，陆望在玻璃玻璃的小圈子里已然有了一定的面熟度，大家叫他“聚宝阁”——其实是举报哥的谐音，这年头就是爱这么取外号。有很多人嗑他和宁亦文的CP，陆望一开始还不知道CP啥意思，看了半天又去百度了才明白，就是大家觉得他们两很有恋爱的感觉。
陆望觉得不可思议，宁亦文拒绝了自己，自己又看淡了那场告白。两个人现在的相处非常自在，陆望认为那是最好的朋友状态，可在别人眼中却像情侣么？
陆望觉得不太合道理，但后来翻看了一会儿社区，又找到了个“理由”。
原来，玻璃玻璃网站的用户，赫然是一群没有谈过恋爱的单身汉们，他们平日里和异性交流的经历太稀少了，更不要提像是宁亦文这么出色的异性了。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高三一过，陆望和宁亦文就分道扬镳。
“那我到底要不要公布这件事情呢？”陆望发现问题所在了，“这事儿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粉丝如果问起来，我们该怎么处理？如果这个过程中的播放量增加，算不算我骗来的，偷来的，抢来的？他们会不会生气？我这么做是否道德？”
一想便止不住，这样一来别说接下来的播放量了，陆望看着安冬账号里那一个个视频已有的播放量，心中都好像有什么堵塞了。
这几个视频下来，他也有千来块的收入，近几日过得是分外潇洒，但现在心中却有种歉疚感，一方面是对宁亦文，一方面是对那些网络上的观众们。
陆望很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我对不起你们啊，我有什么资格要拿这份钱？
他终于放下了手机，埋头睡去。
当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
第二天周日一早，陆望打了电话，邀请苗绘出来吃饭，苗绘表示早就做好准备了。
等到了约定的地方，果然见到的是两个少女，苗绘远远就给陆望使眼色。
巫琼还是戴着帽子，这次换了顶米色针织贝雷帽。
她一看到陆望，脸色一变，转头看向苗绘，眼中有怒火。
苗绘露出了干巴巴的笑。
陆望估摸着她是被骗过来的，赶紧说，“巫同学，你陪我吃一顿饭，我代表全班感谢你，咱们就两不相欠了。要不我还得烦你呢，你就委屈一次吧。”
苗绘脱口而出，“对，就是这么说话，先哄着，之后是不是这回事还两说。”
巫琼终于忍不住笑了，“别当我面说这话啊。”回头看了一眼陆望，“陆同学，真要请我吃饭么？我饭量大，做人也不客气的。”
陆望心中已经决定不动视频播放来的钱了，那是贩卖自己和宁亦文之间的关系得来的，“不干净”。但幸好还有昨天演出得来的剩余五百块，点了点头，“不客气好，你能跟我不客气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巫琼道，“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