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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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灵池不知以何材质铸造,内部霞光灿烂,天地灵机浓的化不开,凝成了液体,一直洁白无暇的大手从中直直伸出,显得格外诡异。

张显睁开天目,眼中神光湛湛,接着他神色当场凝固了,他看到一个道人躺在灵池底部,这道人高冠青袍,面容古拙,栩栩如生,枕着一只瓷枕,怀抱着一柄灵芝如意,一口断成两截的法剑沉在一旁。

在他法眼之中,这名道人血肉饱满,每一滴精血都仿佛一轮大日,散发着无法比拟的光与热,显然是炼体大成的迹象。

这......他全盛之时,一滴鲜血一根头发就能杀死我。张显刚升起这股念头,道人身旁那口法剑便‘噌’的一声飞起,带着凛冽杀机,眨眼便到了张显面前。

这一剑没有一丝法力波动,更无神通加持,有的只是势大力沉,狂猛无俦。

张显心下一惊,右手探出,法剑在手,直直就是一剑斩落。‘砰’的一声,殿中好似响起了一声惊雷,电芒飞射四溅,他连退数步,脚下片片石砖化作飞灰,方才险之又险的卸开了这一剑的力道。

似乎这一击已经耗尽了力量,那口断剑立时跌落在地,眨眼之间便锈迹斑斑,宛如凡铁。

张显看了眼手中法剑,面色微沉,剑上本来青光流淌,灵气逼人,现在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烧灼过了一般,上面的神光不仅黯淡了几分,而且他还隐约听到阵阵哀鸣,显然受了重创。

他眼中精芒闪烁,见灵池中的尸身再无变化,不由得暗暗吐了一口气。那口法剑虽浸在灵液之中,但本身已经折断,又无人祭炼,威力已是百不存一,刚才不过是气机牵引之下的应激而发,也因如此他才得以抵挡下来。

但庄启元显然没这么好的运气,那只大手的主人功参造化,肉身无敌,哪怕只是随意一击,已足以让他身死道消。

张显勉力压下胸中翻腾的真力,又见一道黑气自那瓷枕中飞出,径直蹿向这道人灵台,黑气刚一及体,一道道紫电便从道人的五窍喷溅,至阳至刚,绞碎着黑气。

庞然威压惊涛骇浪般奔涌席卷,张显只觉整片天地都颤动了起来,仿佛就要崩塌一般,幸好那紫电正全力对抗着那道黑气,不曾有一丝余波传出,否则张显立刻便会被磨灭的渣都不剩。

眼看双方拉扯不停,渐成势均力敌之势,道人怀中的灵芝如意自发飞起,清光赫赫,瑞彩腾腾,往下一点,立时将黑气打散了少许,只是几个呼吸,如意又跌落池底,灵光也暗淡了下去。

张显看得脸皮一阵抽动,那黑气虽少,却似人心鬼蜮,哪怕是被紫雷死死压制,依旧却有一股魔力,只看上一眼便有恶念升腾,他默念起清心诀,又祭起天蓬法尺,好一会儿才定下心神。

这道人早已坐化了不知多久,一身法力道则都已散尽,但其肉身却是长存了下来,依旧蕴有磅礴伟力。

张显此刻已是冷静下来,只一盘算,便知这非是他能涉足的地界,瞥了眼还在愣神的萧芷筠,一把将她抓起,遁法施展,眨眼便退了出去。

就在他遁出去不远,那座宫殿轰然大震,地面裂开一道看不见底的大缝,一条无形的河流漫溢开来,‘哗哗’之声传入耳中,思绪都似乎凝滞起来,眨眼便将宫殿卷了进去。

张显心下骇然,这莫非是九幽冥河?难怪这里有古来罕见的九阴冥脉,也不知那池中人是何身份,居然有这般的大手笔,只是连带着那万年灵乳一起沉了下去。

冥河之水转瞬即逝,其散发的一点气机便让整个地穴都渐渐被死气充斥,苍白蔓延,张显不敢久留,汩汩真力急速流转,‘天遁剑法’全力施展,一路往上,不多时便冲出了水面。

张显环顾四望,眼前茫茫雾气又浓郁了数筹,不仅方向难辨,隐隐间更有无穷杀机,他皱起眉头,显然此刻已是错过了迷雾散开的时间。

这时,萧芷筠已是回过神来,她面带哀色,道:“张兄,小妹有法符在身,可直接遁回山门,师兄可愿同行?”

张显目光闪动精芒,沉吟一二,却是沉声答道:“我却是不必了,师妹要走,可自行离去。”

萧芷筠微微一愣,只细细看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也就不再多言,接着万福一礼,道:“师兄,小妹告辞了。”

说完,她拿出一枚薄如蝉翼的淡青玉牌,只一摆动,霎时青光大亮,眨眼间便裹着她破开云雾,消失不见了。

张显留神细看,这仔细一观察之下,倒真被他看出几分不妥的地方来。他手指一弹,打出一团五彩明光,飞出数十丈之后,居然似是撞到了什么厚壁一般,再也不能前行。

他心头不由一凛,又驱动这团明光往几个方位连续一试,便发现四周迷雾居然如同铁壁一般,而也在此时,忽见一道人影自迷雾深处走了出来,笑道:“道友欲往哪里走?”

这道人黑发赤眉,脸红如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赫然正是降真宗弟子邱元平,他见张显望来,施施然打了个稽首,朗声吟道:

“藏身世外不记春,几见沧海变作尘。跃出清江惊碧浪,飞身上天搅风云。”

“风来竹影轻如梦,梦里瑶台悟妙真。玉京琼宫仙乐奏,许我万年又返生。”

“贫道许仙,见过道友了。”

张显心下一惊,这人明明是邱元平的模样,但给他的感觉却分明是换了一个人,原本一身燥烈如火的气机,现在也是平静如渊,一眼看不到底。

他念头转动,沉声问道:“尊驾是何许人?”

许仙眼中飘过几丝杀意,笑道:“我原以为,你们能引动那番因果,助我得到那门传承,没想到竟会白白坏了我的好事。万年大派的弟子,就只有这些见识手段吗?”

张显眼中精光一闪,道:“万年灵乳的消息是你的手笔?”

许仙摇了摇头,道:“这你却是想错了,是邱元平那个蠢货泄露了消息,原本我是想再等上一等,看能不能引到更好的饵料来。”

闻言,张显微微一思,叹道:“原来你就是赵连城。”

许仙笑了一笑,五官忽而一变,像是揭下一层面罩,露出了一张白皙俊俏的脸孔,正是赵连城的模样,他语带深意道:“赵连城也好,许仙也罢,不过是个称谓,又何必放在心里?只是你,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了。”

张显上前几步,道:“道友这般说,却是要问问我手中之剑了。”

许仙哂笑一声,道:“愿意领教道友高招。”

张显心念一动,身形晃动间,一点疾如流火的光点已是倏忽飞斩,青芒渺渺,水泼一般狂泻而下。许仙脸上笑意不变,取了一把玉柄麈尾出来,左拦右挡,甚是从容,居然将剑芒尽数接了下来。

斗了片刻,许仙抓住了一个机会,手中麈尾轻轻一挑,张显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平地如同刮起了一阵飓风,手中法剑猛地一沉,竟被拨开了剑势。

许仙并未趁势来攻,张显也毫无慌色。他二人俱是谨慎坚韧、极富耐心之辈,刚才不过是试探之举,再没抓住破绽之前,谁也不愿意冒险一试,给了对手可趁之机。

张显心中了然,他已看出此人的修为应是开光后期,难怪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到这里,他却暗暗留了个心神,又分出五分真力,再次持剑而上。

许仙神色镇定,手上招式仍是游刃有余,然而他心中却是在暗暗吃惊,他修持的玄功乃是上古秘传,得自于那处地下宫殿,唤作《五心七元空常诀》,存五精在五藏内,五行轮转,极是擅长消耗战。

他观张显也是神气完备,气息绵长,丝毫未有力竭迹象,不由得笑了一笑,道:“果然有几分手段,不过还不够!”

他不再留手,长啸一声,顶上有龙影腾飞,跃出一面七尺画卷,瞬间就将张显逼开数丈。这画卷无有实体,好似是朦朦雾气所凝,上有五星列照,隐有白日龙飞,正是一面七元星图。

许仙面色微凝,单手捏了个玄妙印诀,口中大声念道:“五辰列横,焕朗五方,水星却灾,木星致昌,疾!”

随其话音落下,七元星图上有两处星光亮起,射出一白一绿两道神芒,盘旋环绕,搅动烟雾水气,只是一闪就到了张显头顶,他面上一喜,嘿了一声,往下一按,喝道:“受死!”

张显神色一冷,起手一挥,立时就有一道璀璨银光从袖中飞出,直奔这两道神芒而去。这银光往那两色神芒一撞,竟立时将其打散大半,许仙只觉胸中一虚,不由大吃了一惊,道:“什么法宝?”

他这七元星图,乃是《五心七元空常诀》中的一门高妙道术,上载天,下履地,中有五星,练到高深处,七道元罡可刷落一切外气神通。他虽才凝了两道神光,但也不是寻常手段能够抵御的。

只是他反应也不慢,手中印诀变换,星图只一抖动,又射出金、红、黄三道神光,虽说极为稀薄,但却补全了刚才那被打散的气机。

可就在这时,张显放声一笑,喝道:“道友慢来,还请试试我的手段。”他把法尺祭起,垂落灿灿微芒,这光芒看去柔和轻软,没有什么强大的气息,但落在七元星图之上,却是让许仙立马变了脸色。

许仙只觉一股莫名之力压落下来,像是要将他的元神逐出识海灵台,被其接引召摄而去,幸亏他根基深厚,修为又高了张显几筹,否则几个呼吸便会被拘了元神。

饶是如此,他顶上那卷七元星图也是微微震动,若隐若现起来,显然是元神晃动,再难分心维持。

只是他也并不如何慌乱,只低喝一声,三块青色竹牌忽而跃在面前,再伸手一点,这三枚竹牌便在他身周旋动环绕,荧荧青光蔓延开来,将他牢牢护住,立时压下了识海中的那股躁动之感。

而在这时,张显眼中精光大放,丝毫不给其喘息之机,他胸中早已聚了一口真乙之气,张嘴便喷在法剑之上,左手捏了个剑诀,往前一引,一点青芒须臾斩落。

初时不过一点,弹指之间便是光华乱晃,一道青气长河斩破虚空,千万条凛冽剑气飘然洒落,寒气肆溢,冷芒迫颈,远处浓雾之中爆发轰鸣,似是被引动了气机。

许仙见得此景,自知并没有十全的把握接下这一招,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叹道:“可惜了,倒真想把你收在座下。”只见他盘腿一坐,双手虚虚一划,整个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张显一剑斩下,忽然发现许仙不见了踪影,他心念电转,剑势不停,‘轰’的一声爆出巨响,眼前景物忽而随之一变,竟是落入到了另一处地界中。

他收剑护身,小心打量起四周来。这里昏昏暗暗,宽广无边,脚下一片无垠大湖,头顶却是一点天光都透不进来。他想了一想,立知自家应是落入了禁制阵法之中,心下不由得忖道:

“这许仙不知是何来历,居然有这般手段,不过应该也有什么限制,否则大可直接催动法阵轰杀即可,无需费上这些功夫。”

想到这里,他拿出几枚法符,四下一洒,立时往各方飞去探路。不一刻,他神色微微一动,打出的六枚符篆只有下方这一枚仍有感应,其他五枚全是断了联系,显然是被阵法抹去了。

他眉头不禁一皱,地底深处的景象他自然是记忆犹新。他自忖有天罗法衣在身,一些阴浊之气根本奈何不了他,但冥河之水却是不同了,此水乃是极阴之精华,死意深重无比。

修道人若不能功参造化,只需沾上一丝一缕,便会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任你吞服什么灵丹妙药,都不能将其除去,直至将其整个人彻底磨成一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