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南宫”舞姬(1)
这秦姨娘原先是开花楼的,后来嫁与了一位员外郎,便也将那花楼高价抵了出去。
据说,她与阿母打小就颇有交情。那时候,苏婉云还是苏府尊贵的三小姐,秦府尚未衰落之时,她们二人因志趣相投,常常凑在一块儿玩耍。后来,秦家不幸败落,秦姨娘无奈之下开了一家花楼,自力更生以求生计。苏婉云却从不嫌弃她,依然和她频繁地以书信往来交流。时不时还会亲自赶赴安平与她相见,只是因为那是花楼,唯恐孩子们沾染上不良的风气,所以从不带孩子们前来,秦姨娘也因而从未见过洛家的姑娘与少爷。
见到洛云商的那一刻,秦姨娘满脸欢喜,亲热地领着她往院子里走去,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年龄相仿的姑娘。
“秦姨娘好。”云商微微欠身道。
“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呀?”秦姨娘笑盈盈地问道。
“媆媆,叫我媆媆就好了。”
一旁的姑娘眉头紧皱,满脸不悦地紧紧抓了抓秦姨娘的手,撒着娇高声嚷道:“阿母!你什么时候替我做主啊!你当真要我嫁给一个瞎子吗?啊?我虽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的小姐,好歹琴棋书画也都认真学过,曾经也是有人上门来提亲过的呀。阿母哇——”那姑娘的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愤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秦姨娘轻轻推开她,嗔怪道:“你等会,有客人呢,待会再说你的事情。”
洛云商似乎来得极不凑巧,这家的姑娘即将被许配给一个盲人,而这姑娘显然是满心的不情愿。
“来来来,媆媆,以后啊,你就住这间屋子。”秦姨娘边说边搓了搓手,而后坐到云商近旁,身体前倾凑近了问道:“媆媆啊,婉云如今如何了,可有说过何时来我这儿聚聚?”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脸上的笑容透着亲切。
秦姨娘眉眼带笑,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给人的感觉很是温和,云商也跟着渐渐放松了下来。
云商笑着回答道:“苏……伯母说过些日子就来,还说要带礼物。”
秦姨娘好奇地问:“媆媆啊,姨娘多问一句,你和婉云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云商忽地额头冒了汗,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答道:“我是……是……苏伯母姐夫弟弟的妹妹的姑姑家的女儿……我也不知该叫苏伯母什么,索性就伯母伯母的叫了。家中北上经商,我和商队走散了,苏伯母便将我暂时送到这里。等将来阿父的商队南下返回的时候,我再跟上去。”云商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不自觉地搅动着衣角。
“你这,绕来绕去的?把我给绕糊涂了。你别担心,我不赶你走,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只要是婉云托我照顾的人,我一定不亏待。”秦姨娘本想再待片刻,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叫——
“嫁给一个瞎子!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方葵在这屋子外的大树上拉了一根白条,边跺脚边大喊大叫,一副不闹得秦姨娘知晓决不罢休的架势。
据说她已经闹腾了整整三日了。
方葵站在椅子上,使劲扭过头去看向那房间的门,只见那扇门紧紧闭着,秦姨娘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他便只好无奈地停止了动作。一旁的丫鬟倒是机灵,极为配合地扯着嗓子大喊:“小姐,小姐!夫人!不好了,小姐要上吊了!”那声音尖锐又急促,仿佛要划破这沉闷的空气。
“我这丫头,可真是不让人省心!”秦姨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嫌弃地对着云商说道,“我这丫头要是能有媆媆你半分乖巧就好了!整天就知道瞎折腾,简直要闹翻天!”
云商唐突地问:“秦姨娘为何要强迫阿姊嫁给一个她压根不想嫁的人?”
秦姨娘长长地叹了口气,回道:“唉,也怪我当初糊涂,同那聂家夫人交好,一时兴起就定了娃娃亲,谁能想到她家生的当真是个男孩啊!如今聂夫人不幸故去了,我总不能赖账吧!再说了,这聂家有何不好?我真心觉得挺好。那孩子虽说眼睛看不见,成了个瞎子,但好在家境殷实,在这十里八乡也没传出过什么难听的流言蜚语。自打他双亲亡故,他便住在他伯父家中,那聂府老爷对他也是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嘞!人家伯父还是个国公。”
云商小声嘟囔:“好有什么用,阿姊不愿意呀。”
“你说什么?”秦姨娘提高了音量,竖起耳朵想听清。
云商赶忙摇了摇头,慌张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说,若是他们没有见过面,不如让他们见上几面,说不定阿姊会改变心意呢。”
“有道理,你说的有道理。”秦姨娘连连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同。
待到秦姨娘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那声嘶力竭的哀嚎声也逐渐消失在了耳际。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仿佛一道厚重的屏障,将她一人与外界无情地隔开。
见着那位阿姊的亲事终于有了些着落,她盯着这全然陌生的地方,呆呆地坐了好一阵。目光有些呆滞,神色中透着迷茫与无助。
缓了许久许久,她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她在心底暗暗问自己:我这算是重新活过来了吗?
沈迹达死了,她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两年之前。那时候的场景,此刻犹如陈旧的画卷,在她脑海中缓缓展开……
如今,恐怕所有人都会笃定她已经死了,包括肖霖表兄,媏媏,婠婠,才铭弟弟,韩霜阿姊,还有韩休璟。不知在他们之中,会不会有人因她的骤然消失而心生悲戚,黯然神伤。
云商心乱如麻,苦苦思索却毫无头绪,只能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呆滞地望着窗外那棵饱经风霜的树。
秋天的树,恰似一位历经岁月沧桑的耄耋老人。它们那笔直而挺拔的身姿,孤独地矗立在萧瑟的秋色之中,满头如金黄绸缎般的秀发,在轻柔的微风中悠悠地轻轻飘动。一片片枯黄的落叶,宛如失去依托的幽魂,四散飘零,随着风儿肆意飞舞。满眼尽是颓然之态,令人心生凄凉。
而就在此时,从南方来了使者,携带长生不老药要进献给圣上,却先行在城南王的宫殿中落脚暂歇。
城南王准备接见南方来的使者,庭中很快便传出消息,声称要请来一支技艺精湛的顶级舞团。而舞女的遴选之地定在了安平。安平城中但凡能跳舞的姑娘,都怀着满腔的热忱奔赴指定的地方参加比试,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盼着能在城南王面前大放异彩,展露一番自己的风姿。
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要知道,安平向来就是一个歌舞升平的灵秀之地。正因如此,当初秦姨娘才毅然决然地选择在此地开设花楼,寻得了一处安身立命之所,还借此机缘狠狠地大赚了一笔。
韩休璟毅然主动请命前往辽都,肩负起与城南王会面并洽谈相关事宜的重任。从表面上来看,他似乎只是单纯地将圣上治理水患的消息传递过去,但实际上,他的每一双眼睛都如同鹰眼般锐利,在暗中不动声色地监督和细致入微地察看这城南王私底下究竟耍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险手段,搞了多少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当初建国的那段风起云涌之际,城南王与圣上一同奋不顾身地杀入宫闱,浴血拼杀,只为谋取政权。如今,一个高高在上,成为这广袤领土上尊贵无比的王,尽享尊荣;另一个却只能屈居在南方一座城池之中,犹如被囚困的困兽,无奈地掌管着那区区封地,其心中自然是犹如翻江倒海般百般不平衡。百姓之所以戏称这辽都为“南国”,乃是因为尽管城南王仅有一块不算辽阔的封地,可手中却掌握着将近一半的兵权。那紧握的兵权,仿佛是他妄图翻身的倚仗,也是他心中不甘的宣泄口。
韩休璟深知,他必须紧紧抓住城南王这一根棘手却又充满机遇的刺。毕竟,不管是在圣上面前邀功,以求获得赏识和奖赏,还是将城南王发展成同党,与其相互利用、彼此成就,城南王无疑都是一个不容错过的不错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