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霸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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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汴梁城外十九寨

有了杨博杨夫子的吩咐。

无论是寨主金三娘,还是后台六爷金六郎,都是战战兢兢、俯首帖耳。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也是有宋一朝,文人士大夫的底气所在。

寨中众人聚拢了受惊的战马。

将死去的金贼搭在马上,众人便从寨墙边的一个小门进了寨子。

进寨之后,又用各种杂物,死死的堵上小门。

确认寨子安全无虞之后。

杨博跟依旧发抖的女书史,这才被三娘引着一路向前。

金三娘的寨子,依附于城外一座道观建成。

屡次攻防之后,道观只剩下七零八落的残迹。

法身斑驳的道君,国破家亡的时候,也只能露天席地。

若不是这道君像,杨博也很难分辨出这是道观所在。

看寨子里的情形,也是经历过战火的。

寨中义军,住的大多是地窝棚。

看地窝棚的数量与寨中露天地里的人员组成。

金六郎、金三娘父女,显然属于捡漏的后来者。

彼此间确立过地位之后,没有杨夫子发话,两父女也乖巧的很。

带着一主一仆一头驴,七扭八转,就进了一个被层层拒马保护的小院。

“杨夫子,小寨简陋,贵主仆就在大帐将就一下?”

涉及到高官之后,寨主金三娘就没了说话的资格。

金六郎努力的含胸收腹,做出一副佝偻的姿态。

谄媚的样子,真好似一条守门忠犬。

路上,杨博也观察过金六郎的步伐。

脚掌着地,步伐稳健,哪有什么佝偻的样子?

“金六郎,休要惺惺作态哄我。

杨夫子今日差点让关三郎送去鬼门关。

有什么要求直说,杨夫子思量一下。

若是可行,咱们就携手共渡时艰。

若是不可行,咱们还是一拍两散为妙。”

杨博虽说只是个助教,但平时也是自比历史系导师的。

他比那些个导师差的唯有时间煎熬的资历而已。

面前的金六郎虽然油滑市侩,但比起后世花样百出的学生们,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大专院校的生态圈,可不比官场简单多少。

杨博耳濡目染且参与其中,多少也算有点段位。

自然不会被两父女的低姿态,唬的不知道东西南北。

“小夫子,六郎父女别无所求,只求追随小夫子南渡。

三娘主掌一寨,也算小有资财,这些财货南渡以后自然都是小夫子的。”

对于称呼,金六郎也是谨慎的很。

夫子二字不可轻呼,那是圣人孔夫子。

胡乱以夫子相称,只会被读书人厌恶。

加上名姓,下到塾师、村老,上到大儒、圣人,都可以这么称呼。

小夫子算是敬称,比起直呼杨夫子又恭敬了许多。

金六郎之前的营生,主要在勾栏瓦舍,主持民间的相扑赛会。

接触的达官贵人不算多,可也不算少。

总有那么一批的官员,喜欢这样的称呼。

显然八闽大儒杨时的后人,也不能免俗。

南渡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艰难。

汴京周围十几万军民,哪一个不想远离杀场?

哪一个又想在金贼的屠刀之下,活的战战兢兢?

南渡,首要的一点就是船。

船不是没有,可南渡的生路又在哪里?

这才是困住汴京十几万军民的枷锁。

“你金六郎,不是想让杨夫子带你阖寨南渡吧?”

在如今的汴梁城内外,金六郎是有先天优势的。

不要说是杨博杨夫子了。

就算是李纲李相公、宗泽宗太尉,无兵无势的来了,也得对金六郎低头。

金六郎已经明说了,他是有财有势的。

南渡,自然不会是父女二人带着财货,去做杨家的奴仆。

他们要找的是南渡之后的靠山,是要带着自己的势力一起南渡的。

“小夫子烛照万里!”

听了金六郎肯定的答复,杨博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不去管完颜宗弼的东路,也不去管完颜娄室的西路。

就是面前的签军,也不是汴梁义军能对付的。

金贼的签军,是有马队存在的。

即便他们不算是正规的骑兵,也不是一帮子普通百姓可以对抗的。

在野地里对上马队,即便是武装到了牙齿的普通百姓也不成。

签军虽说大多只是普通青壮,但里面是有金贼存在的。

今天遇上的铁浮屠跟精骑,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见识过劫掠好处的签军青壮,算是一群饿狼。

而其中夹杂的金贼精锐就是猛虎。

猛虎驱逐饿狼,追赶一群拖家带口的流民。

什么样的结果,想一下就令人胆寒。

“呵呵……”

轻笑一声安抚了一下金六郎,杨博也陷入了沉思。

直接拒绝?

那是在开玩笑,如今夫驴羹的主要食材已经进了寨子。

别看金六郎表面上唯唯诺诺,真的好似家奴一般。

心里不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勾当呢?

外面战死的金贼为什么要搭在马背上驮回来?

细思极恐啊……

“小夫子可有为难之处?”

听听,这就想着帮自己做决定了。

看着要抬头的金六郎,杨夫子果断清了清嗓。

“先与我说说周边状况,南渡非难事,但总要筹谋一下的。”

一句话稳住金六郎父女的情绪,杨夫子也在挂怀门外的好战友大黑驴。

自家入座要了菜谱,金六郎父女,直接上了主菜。

如果吃不下去,夫驴羹,恐怕也不是瞎想的。

依照礼节、情义,这边总要先治疗有功之臣的。

今日寨外,大黑驴可是救了众人性命的。

就这么放在门外,任凭救命恩人流血,未尝没有示威的意思。

“杨夫子,先前三娘在寨外失礼了。”

这次金三娘行的不是叉手礼,而是跟金六郎一样一躬到底。

看她眉梢眼角,显然是跟老爹金六郎的想法不同。

“不要摆弄虚礼,且说汴梁状况。”

管他是红白脸,还是真心归附。

杨博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自己活的下去。

现在的杨夫子,倒是很能体会南渡君臣的心理。

千古艰难唯一死!

生死大事当前,万般皆是小节。

杨夫子不也是怕被放进锅里,才坐在这里绞尽脑汁吗?

“好!

那三娘就报与杨夫子。

李纲李相公当年坐下了十九座军寨的根子。

李相公在城东的两处大寨,是最先建的。

新宋门外的樊家冈大寨,东水门外的延丰仓大寨。

后来西军的老种相公、种师道率军勤王。

西军又在汴梁城东北、西南建了两处大寨。

金贼初次进犯,设下了李固渡、牟驼冈两寨。

后来宗太尉任四壁防御使,不仅建了二十四壁垒。

还让河北路义军,沿河建了连珠寨,互相守望。

金贼二次来犯,又立了刘家寺、北青城两大寨。

屡次征伐之后,目前东京汴梁周边,尚余大小营寨十九处。

杜充杜相公南逃之后,城北军寨,多为河北路签军占据。

城南军寨,多被城中军民占据。”

听了金三娘的说法,杨博脑中大致有了图形。

听到杜冲的名号之后,杨博也是一阵咬牙切齿。

弘农杨博此来,就是受了杜充的孙子挑拨。

弘农杨也算是一个正经的倒霉蛋。

靖康元年进士及第,恰巧赶上了靖康之耻。

没有得到分配官职的机会,草草的随军南渡。

在江南安定之后,换了皇帝,前朝的进士也就不香了,分配的官职不合心意。

不死心且恃才傲物的弘农杨,又一路过关斩将。

依靠家学渊源,打通发解试、省试、殿试,再次在建炎三年进士及第。

这次更好,将将要分配官职了。

金无助完颜宗弼又从东路打来,分配官职的正主赵苟爷提着裤子蹽了。

两次受挫于最后一哆嗦,弘农杨多少有些怨愤。

恰巧遇上杜充这老兔子的孙子,这货有忌材妒能的坏心思。

言说自家爷爷在东京汴梁任四壁防御使,这边大有机遇,可以直接弄个高段位的官身。

弘农杨脑子一热,牵着好战友大黑驴,路上买了女书史、破剑。

一路无惊无险到了东京汴梁城外。

刚到就挨了关三郎一记厌胜物棺材板,直接凉在了城外荒野。

然后就是自比历史系导师的杨博,高坐寨子大帐之中,内心纠结关系自己生死的夫驴羹喽……

捋了一遍弘农杨的过往之后,杨夫子肿胀的头脑也轻松了不少。

思路也慢慢的回归,如坠云雾的感觉也在减轻。

脚踏实地的感觉有了,关系生死的问题想的也就更透彻了。

“六郎,你且差人查查那铁浮屠的身份。

铁浮屠加精骑,闹不好是金贼贵人。

要当心金贼夺寨,事涉生死、不可轻乎了。

再看看那铁浮屠的身上,是否有别的外伤。”

涉及生死的大事,除了寨内的夫驴羹,还有杨夫子稀里糊涂弄死的铁浮屠跟精骑。

生死大关之下的杨夫子,脑回路清奇异常。

查铁浮屠身份,防备金贼劫寨,支走阴沉的金六郎,留下懵懂的金三娘,好筹谋啊!

赞了自己一声之后,杨博面色肃然做起了高深模样。

定住的瞳孔,也紧紧盯在了金三娘的身上。

跟做助教日常代课的时候差不多。

双十年华的金三娘,果然如接触趣味知识点的学生一样。

双眼满是钦佩、探究与好奇。

“哎!

小夫子好筹谋!”

事涉生死,金六郎依旧不忘捧臭脚,答应一声,果然匆匆出了屋子。

想到自己张狂之下剽改的那首传天下的诗篇。

杨夫子再次捋了一遍当时的大胆谋划,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再看金六郎刚刚的位置,这位擅捧臭脚的,倒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没有人为的鼓动、造势,单靠传统的养望手段,一二十年自己都不一定能名满天下。

想想那一次感冒、一碗生水,杨夫子的心里也多了迫切。

“三娘啊……

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国破山河在,一人独撑一寨,心里苦吧……”

诗词才是如今的前沿潮流,看着被潮流催的潸然泪下的金三娘,杨夫子暗道一声‘妥了’。

双十年华,也就小姑娘家家的。

心里自然会有软弱之处,这不就找到了共鸣吗?

看来心理辅导也没算白学,起码现在就成了保命的手段。

有了三娘的珍珠泪,夫驴羹的主材,最多也就是好战友大黑驴了。

“杨夫子,奴家、奴家就愿意做小夫子的仆妇……”

听着金三娘表明心迹,杨夫子洒然一笑,命算是保住了。

“三娘呐!

且不急,你父金六郎去看铁浮屠了,寨子的得失才是关键。

你且看看有没有长枪马槊之类。

一旦战起,杨夫子多少帮的上忙。”

瞧瞧手中拄地的唐大刀,杨夫子还是想先找一件趁手的兵器。

危急时刻,手里有保命的武器,心里才更安稳不是?

见心情激荡的金三娘跑到了后屋,杨夫子这才怒气冲冲的看向了自己的女书史。

“好个杂碎!

卖主求荣的腌臜货!

杨夫子打杀了你!”

瞪眼怒视女书史平哥儿,黑驴臀刺那一刻的怒气,再次涌上了杨夫子的心头。

若不是运气绝佳,脚底一坨大狗粪。

此时怒气勃发的杨夫子,刚刚连驴带人,都要被金贼精骑剁碎。

看着双腿一软跪在堂下的女书史常平。

杨博捋了捋下巴,想要捋直带着水浒气息的舌头。

他是杨夫子,可不是占山为王的草寇。

“平哥儿错了,任小夫子打杀!”

瞧着双眼灰暗的常平,杨夫子喟叹一声,这也是受了刺激的可怜人呐……

“以后能乖乖听杨夫子吩咐吗?”

见自己一个问题,又让女书史的双眼充满神采,杨夫子接茬一叹,

辣手摧花的事情,还是做不来。

“你且起了,以后卖主求生的腌臜事,莫要再做了。”

警告一声之后,杨博对自己的女书僮也加了小心。

这货脑子不咋好使的样子,以后要当心她的臀刺。

杨夫子驯服女书史的间隙。

金三娘那边也抱着几根长枪、马槊,乐颠颠的回来了。

瞧她欢快的样子,这是给知心小夫子做事,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扫了一眼金三娘怀里的武器,一根黑漆杆的短马槊入了杨夫子的眼。

看马槊的尺半刃口,跟手里拄着的唐大刀一样。

油亮亮的带着岁月的洗磨痕迹,八成也是传世的好兵刃。

“小夫子,这些前朝的兵刃,都是深宫大内所藏。

里面还有一副前唐的宝相麒麟甲,是大内近些年刚刚修葺成型的。

只是甲胄长大,不知是否合身。

三娘来伺候小夫子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