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成把握
贾琼随着王夫人去了贾珠的院子。
王夫人只随身带了一个贴身的小丫鬟，名唤金钏儿。
李纨在门口等着，贾琼施了礼，随着她们进入贾珠卧室。
贾珠这些日子只能喝些米汤、参汤，整个人瘦得皮包骨。
王夫人一见，不禁心酸的想要流泪，但是又怕贾珠多心，只能强忍着。
听见声响，原本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贾珠睁开眼来，一见了自己母亲便想强撑着坐起来，王夫人忙上前按住他，道：“你只管躺着。”
贾琼上前施礼：“珠大哥哥好。”
贾珠觑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能认出贾琼，王夫人在边上道：“这是小花枝巷你敀大叔的儿子琼哥儿。”
贾珠点头，强笑道：“原来是琼兄弟啊，长这么大了。”
意示丫鬟倒茶让坐。
贾琼在心里不禁暗赞，果然是大家子的公子哥儿，最是懂礼，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想着这些让坐、倒茶的细枝末节。
王夫人道：“珠儿，琼哥儿习得一些医术，我请他过来给你瞧瞧。”
贾珠的眼神出卖了他，他根本就不相信贾琼懂医术，不过是自己的病久治不愈，家人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他的心里不由地涌上了一股悲凉，凡是名医该来瞧的都请来瞧过了，这会子家人笃信迷信请了一个孩童过来给他瞧病，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罢了。
贾珠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吾命不久矣！”
自己死不足惜，但是上有年迈的祖母、父母，下有年幼的儿子，再看看如花似玉的李纨年纪轻轻即将守寡，贾珠灰心不已。
不过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让他将贾琼拒之门外，而是强笑道：“那真是有劳琼兄弟了。”
贾琼走上前去，命人拿了一个大迎枕来，将贾珠的右手从被子内拿出放在迎枕上，伸手按在手脉上，调息了至数，诊了有半刻的功夫，又换左手。
王夫人、李纨俱吃了一惊，贾琼年岁虽小，然他把脉的姿势却相当老练、专业，跟太医院的那帮太医一般。
王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
贾琼诊毕脉息，复又将贾珠的手放进被窝内。
他看着王夫人道：“太太，咱们出去说罢。在这里会吵着珠大哥哥。”
王夫人忙点头，一起走至外间。
王夫人先道：“好孩子，你刚才替你珠大哥哥诊着怎么样？”
贾琼沉吟了一下，道：“太太，我给珠大哥哥开个方子，先吃两剂药再看。”
王夫人心切，又问道：“好孩子，你有几成把握？”
贾琼认真的想了一下，道：“两成。”
“两成”两个字已经让王夫人兴奋不已，因为凡是来瞧过贾珠的大夫在给其号完脉之后，都是委婉地表示，家里该预备预备了，以免到时候急，没个头绪。
这里贾琼已经着手写药方，李纨见了药方上的那一手飘逸的字体，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她仔细看着贾琼，惊讶的发现，这个才只有十一岁的孩童，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种成年人才有的稳重。
贾琼那淡定从容的样子没来由的让王夫人感到一阵心安。
李纨看着药方上的字也暗暗点头。
家人拿了药方去抓药。
贾琼让王夫人安排一个人去跟家里说一声，怕母亲、妹妹们担心。
那边早已摆好了晚饭让贾琼过去用饭。
贾琼表示自己是吃过晚饭来的，王夫人、李纨一再要求他再去吃一些。
盛情难却，贾琼只好去了。
后世的他一直很向往《红楼梦》中贾府内的美食，碰巧今儿桌上有几样。
茄鲞、松穰鹅油卷、酸笋鸡皮汤……
虽然不饿，贾琼还是用了一些，然后他只想说，果然名不虚传！
伙计很快就去抓来了药，贾琼亲自熬药不让丫鬟沾手，用了一个时辰熬至浓浓的一小碗，端至床边用白玉勺亲自喂贾珠服下。
服了药的贾珠沉沉睡去。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看着就让人放心。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贾琼让王夫人先回去歇着：“这里有我守着，太太放心。”
王夫人一再叮嘱：“这边珠儿要是有什么动静，马上派人去告知我。”
方带着金钏儿去了。
李纨也被贾琼劝着在西厢房歇下了。
李纨先是不肯，贾琼道：“嫂子放心，您熬了这些日子，也该歇一歇了。这里有我呢。你只需派两个姐姐跟着我就行。还有熬些小米粥预备着，防止珠大哥哥醒来要吃。”
李纨见贾珠睡得很沉，料着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于是让素云、碧月跟着贾琼，叮嘱她们别睡着了，勤给琼哥儿添茶水，又吩咐厨房准备些夜宵送过来。
贾珠一觉睡到五更，外面已经有了微微的亮光。
只见贾琼整个人瘫坐在他榻边的一张长背椅上闭着眼睛，听见贾珠有了动静，他忙睁开眼睛跳下椅子走至榻边。
笑吟吟地说道：“珠大哥哥，您醒来了？”
贾珠在枕上点头，道：“琼兄弟，你一夜未回么？真是辛苦你了。”
贾琼道：“睡了一觉，您觉得怎么样？”
贾珠道：“琼兄弟，没想到你开的药真的有用，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就是淌了不少的汗，浑身都湿透了，闻着有些恶臭。想沐个浴换身衣裳。”
外面的素云、碧月听见里面的声响也已经走了进来。
贾琼吩咐：“两位姐姐备两桶热水来，再给珠大哥哥准备好替换的衣裳。”
素云、碧月，分工行事，一个负责叫水，一个去拿衣裳。
李纨也已起床，正在洗漱。
听见说要备水、换衣，脸上不禁一喜。
这里贾琼已经将贾珠湿透的衣裳全部脱去，用温热的水帮他擦试身子，果如贾珠所说，流出来的汗有些恶臭。
贾珠很不过意，道：“琼兄弟，你歇着罢，这些事情让丫鬟来做即可。”
贾琼不听，帮贾珠擦试干净了身子，又将干净的衣裳与他穿上，扶着他小心地下了榻在长背椅上坐下，让素云、碧月换了枕头、被褥，复又扶着他上榻。
让他在榻上半躺着，在他的后背垫了两只石青金线蟒大迎枕。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贾珠没有感觉任何不适，道：“琼兄弟，真是辛苦你了。你歇着罢。”
贾琼道：“珠大哥哥客气了。”
彼时李纨也已经梳洗完备，进来看见贾珠靠着大迎枕倚坐在榻上，虽还是精神不济的样子，然跟昨日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欣喜不已。
贾珠因说道：“觉得有些饿了。”
李纨听到“有些饿了”这几个字，如同听到佛音一般，忙道：“吃点米粥可好？”
贾珠笑道：“嫂子，珠大哥哥现在也只能吃些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