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湖光亭台

一 台城

台城是六朝时的禁城（宫城），又称“苑城”。东晋定都建康后，东晋成帝司马衍在孙吴苑城旧址上建造了宫城，历时两年多。当时建康从外到内由郭城、都城（京师）、宫城（台城，另台城内还有一道内城）几个主要城圈构成，郭城外为郊。宋人洪迈《容斋续笔·台城少城》：“晋宋间谓朝廷禁省为台，故称禁城为台城。”近代著名学者朱偰，在1936年出版的《金陵古迹图考》一书中认为：台城指天子所居之宫城，即建康宫城，周围4千米，南距宣阳门1千米，距淮朱雀航3.5千米，北与同泰寺隔路相望。

历宋、齐、梁、陈各朝，台城皆为台省（指中央政府，晋、宋时称朝廷禁省为台，故称）和宫殿所在地，所以专名台城。宋人陈亮《戊申再上孝宗皇帝书》中就说：“台城在钟阜之侧……其地据高临下，东环平冈以为固，西城石头以为重，带玄武湖以为险，拥秦淮、清溪以为阻。”宋《景定·建康志》说得更清楚：

台城一曰苑城。……晋成帝咸和中，新宫成，名建康宫，即世所谓台城也。在上元县东北五里，周八里，濠阔五丈，深七尺。今烟脂井南至高阳楼基二里，即古台城之地，尽为军营及居民蔬圃。

但是，台城在历史上却屡遭破坏。一次是侯景之乱，三年后梁军收复台城时“王师之酷，甚于侯景”（《南史·侯景传》），第三次是隋开皇九年（589）隋灭陈，将建康“城邑宫阙荡平耕垦”，唐时已是“宫殿余基长草花，景阳宫树噪村鸦。云屯雉堞依然在，空绕渔樵四五家”（张乔《台城》），到了五代十国，杨吴先后三次筑金陵府城，但以后又多次被毁，真正是“尽是军营及菜圃”了。有文籍为证：

及台城陷，简文在中书省，景带甲将兵入朝陛见，过谒简文。（《陈书·殷不害传》）

离离芳草满吴宫，绿到台城旧苑东。（刘翰《石头城》）

南国本潇洒，六代浸豪奢。台城游冶，襞笺能赋属宫娃。（贺铸《台城游》）

覆舟山畔古台城，故垒参差触目惊。蔓草萦烟野萧瑟，寒禽将子水纵横。（王渔洋《台城怀古二首》其一）

历史沧桑虽使台城无迹可寻，但文人墨客来到金陵，总忘不了去台城凭吊一番，以抒情怀。最著名的，可能是这两首了：

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刘禹锡《金陵五题·台城》）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韦庄《台城》，别名《金陵图》）

当年台城十里长堤，杨柳堆烟，点缀万千繁华；如今，“万户千门成野草”，而台城柳色，却“依旧烟笼十里堤”。长堤烟柳，皓月当空，流水不断，终古如斯。长江之上，细雨霏霏，长江岸边，青草萋萋，六朝宫城故地一片朦胧幽约的江城春景，世事沧桑，古台城早已荡然无存。六朝繁华，竟如空梦，转瞬即逝。如今，登临台城旧址，东眺钟山龙蟠苍翠，山色空明；北赏玄武十里烟柳，烟波浩淼；南观九华塔影婆娑，宝塔高耸；西览鸡鸣黄墙青瓦，古刹钟声荡气回肠。台城之下也是垂柳依依，北极阁、中央研究院旧址、宋子文别墅等建筑，绿树掩映，如诗如画，果然是“依旧烟笼十里堤”。只是江南春雨朦胧，细草凄迷，朦胧幽约，不见了“台城六代竞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