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武明空
另一边。
湖心岛阁楼。
李奕辰离开后，观天镜为免被武明月发现，便没有继续窥视这边的画面。
清风拂过，岸边的柳枝轻柔地拍打着湖面，点点涟漪溢散开去，鲜艳的荷花如孤舟摇曳。
武明月的心脏似被镰刀无情地剐割着，悲痛宛若喷泉一般涌现四肢百骸和灵魂深处，曾经的回忆不断在眼前闪现。
时间慢慢过去。
武明月始终维持着李奕辰离开时的表情，原本苍白的病怜容颜恢复了些许血色，微颤的娇躯和起伏的衣襟逐渐静止，仿佛没有呼吸了一般。
湖中涟漪消失，风声隐去，荷花不再摇曳。
武明月一动不动，伫立良久，反思自己，回首过去。
刚开始听到李奕辰的绝情话语时，她难以置信，内心悲痛交加，甚至涌现失望之意。
可待她冷静下来后，仔细一回想，发现她没有资格失望，也没必要悲痛。
百年之前，无论李奕辰因为什么原因救了她，一笑也好，图利也罢。
总之，就结果而言，她活了下来，并在之后的十六年间过得很开心、幸福，有个美好而温柔的童年，留下了此生难忘的回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人活在世知恩图报！
这是武明月在李奕辰身上学到的做人原则。
当年，她刚出生时，因没有展现天赋而被生父嫌弃，生母将她扔进河中自生自灭，若没有李奕辰收养，她或许早就死了。
李奕辰对她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甚至还有再造之恩。
然而。
当李奕辰渴望修炼变强获得超凡力量之时。
她却无能为力。
什么忙也帮不上。
嘀嗒！
水滴顺着武明月的脸颊滑落在地，并不是眼泪，而是雨水。
当年，若非因为收养了她，李奕辰也不会被她姐姐欺辱。
身受伤，心亦重伤。
哗啦啦——
武明月解封自身威压，恢复修为法力，同时化掉了不远处湖面上黄衣女子身上的法术束缚。
“哈哈哈哈——”黄衣女子恢复行动言语的瞬间，当即疯狂大笑起来，几乎笑出眼泪，“我的好妹妹，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原来这黄衣女子并非婢女，而是武明月的姐姐，曾经的大靖女帝，武明空。
“你为了他不惜自损气血生机，施展禁忌秘术，通过气运勾连，隔空为他延年益寿，甚至为确定他性命无忧、护他此生周全，强迫天机宫主替你卜卦施法，甘愿以己身承受卦道反噬，致使变成如今这副病秧子的死鬼样，整日以泪洗面，备受折磨，灵魂时常都如万剑穿透般痛苦，结果呢？”
武明空满脸嘲弄快意，仿佛遇到人生最开心的事，浑身舒爽。
“你将我的真容遮掩掉，以婢女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准备让他尽情折磨我，以报当年之仇，可惜啊，他不领情哦，你这小废体？蝼蚁噗呲——哈哈哈哈——”
武明月的情绪并没因这些话有半点波澜，不为所动，在这世间，唯有李奕辰一人可乱她的心。
她淡淡道:
“无论李奕辰如何看我，都无所谓，羞辱我轻视我也好，都是我活该，是我欠他的。”
“哼！蠢货，不知羞耻，”武明空嗤之以鼻，“他区区蝼蚁臭虫，你身为修士，而且是站在此界巅峰的帝道至强者，居然会在意那等微不足道的恩情，简直丢人现眼，他刚刚的做法才是正道常理，仙凡有别，尊卑有别，修士岂能正视凡人？我可是你如同手足的亲姐姐，你居然为了蝼蚁如此待我，呸！”
“你是你，我是我，”武明月神色郑重，语气极认真，“在我眼里，没有仙凡尊卑，只有仇敌和至亲。”
武明月转身，淡淡看向武明空，毫无感情:“曾经，在这世间，我只有李奕辰一个至亲，余者皆为敌，皆死不足惜，你与我虽有血缘关系，却是水火不容的生死仇人，蝼蚁不如！”
“成王败寇，我输给了你，无怨无悔，却无法忍受你的愚蠢，气运唾手可得，只要拿回来，你的实力将更加强大，届时便可一统九州，恒压万道，可惜你却被小恩小情束缚，呸，快杀了我，看见你我就恶心！”
武明月摇头:“好姐姐，你放心，我可舍不得让你死，那太便宜了，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到如今，你还要觍着脸帮他报复我，如此不知廉耻？”武明空鄙夷冷笑。
武明月再次摇头:“我有恩必报，为他续命百年，足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以天机卦道护他性命无忧，可报他养育之恩；为他夺得仙朝气运，便是报了他的再造之恩。恩已结清，只剩情意，如今，既然他主动与我断绝关系、斩掉过往，那我便如他所愿，今后与他再无半点恩情瓜葛，蹂虐你只是我个人兴趣罢了。”
啪啪！
武明空拍手:“不错，你倒是拎得清，总算有点帝王的样子，只可惜，这一切本是属于我……唉——”
伴随着叹息。
武明空回忆曾经。
她与武明月乃是万古仅有的‘帝王之身’，天生帝王之命，未来注定要登基称帝，站在运朝巅峰，俯瞰寰宇苍生。
只不过，一山不容二虎，一朝岂能有二王？
二帝同存，必绝其一！
因此，在武明月出生的时候，武明空便无视姐妹亲情，强夺了武明月的‘帝王血脉’，致使武明月沦为废体一般。
但其实，武明月并非废体，只是因血脉被夺暂时无法修炼，因此被检测修炼资质时让人误会了，这才会被先皇当垃圾扔掉。
武明空夺得妹妹的帝王血脉后，本以为登基顺理成章，奈何大靖气运居然厌女，身为女儿身的她无法承载大靖气运。
而且，后来她还发现，自己的帝王之身扔不完整，当初夺得帝王血脉毫无用处，需要与妹妹武明月争帝命并胜之，才可以真正获得完整的帝王之身与帝王之命。
为了得到大靖气运，武明空需要找到一个毅力超凡的奇男子，代替她去承载大靖气运，随后她再夺运取命。
为了帝王之身完整，她便需要找回妹妹武明月，与妹妹争命，这个过程很凶险，一旦失败，非但前功尽弃，还会失去所有，包括修为和帝王身。
奇男子遍地都是。
武明空不愁。
可是。
妹妹武明月难办。
争命！
必须武明月自愿相争。
否则无可奈何。
不能用强。
不能抢。
这就是帝王之命的特殊。
二者必须放在台面上竞争帝王。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武明月脑子有大问题，居然不愿争命，说是对帝王位无兴趣，怎么劝都没用，这让武明空很头疼。
还好，武明空看出，妹妹似乎对蝼蚁垃圾李奕辰有至深恩情，这给了她可利之机。
只要拿捏好李奕辰，就能搞定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武明月。
武明空对自己这一手很有信心，可谓一举两得，一来能逼武明月乖乖争命，二来可乱其心。
果然，一提到李奕辰，武明月便立即答应争命，毫不犹豫。
于是乎，武明空便伪装自己，忍着恶心与李奕辰相交，虚情假意，柔情蜜意，表明自己不在乎仙凡有别，非常感激他救了自己唯一的血亲妹妹。
李奕辰那只臭蝼蚁居然天真地以为走了桃花运，真以为堂堂一朝皇女能屈尊自降看上废物东西，不自量力，看不清自己的低贱身份，傻乎乎情动心陷。
武明空都有点佩服自己，居然能忍着恶心与杀意对蝼蚁虚伪作态那么久，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耻辱，待登基称帝之后都可烟消云散。
而且李奕辰相貌无双、才华横溢，又挺会说话做事，有趣的花样还挺多，除了不能修炼，各个方面都让人很舒服，倒也没那么难忍，武明空至今都还有些回味。
不过，最让武明空回味无穷的是，坠入情网的李奕辰发现自己被骗感情后的那种表情，悲伤、茫然、不可置信、惊异、痛苦、自嘲、无奈，简直精彩至极，令人愉悦舒爽。
武明空虽然歧视蝼蚁，但却很享受玩弄对方的过程，李奕辰得知真相后在悲伤中被强迫下跪磕头学狗叫的样子……可太有趣了、着实让人愉悦，还有他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而做出的丑角般滑稽逗趣的疯癫行为，能笑死人。
更有趣的是，妹妹武明月表面上似也是傻乎乎相信自己有个体贴温柔好姐姐，蠢不可耐地以为好姐姐是真心爱上了恩人李奕辰，整天一副祝愿幸福的白痴表情。
每每回想起这些，武明空就很舒爽愉悦，畅快无比。
只可惜。
开头和过程再完美都没用。
她为了谋划方便，顺势让李奕辰当了气运承载者，后续却没能夺得李奕辰身上的气运，给这蝼蚁逃了，原本这倒无妨，区区废体垃圾，很快便成黄土，届时气运自会归还。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看着人畜无害蠢不拉几的妹妹武明月，居然隐藏极深。
最终。
她争命失败。
被武明月夺去了一切。
由帝成奴！
这些年来受尽屈辱。
难以翻身。
本来。
武明空近乎绝望。
但如今。
她似乎看到了一点机会。
李奕辰！
这蝼蚁当年是何等喜欢自己痴情自己深爱自己？
如今废物不知为何创造奇迹能修炼了。
还打破了武无敌的记录！
不再是令人恶心的废体凡人。
若是利用得当。
兴许就能镇压武明月。
有机会拿回一切。
以解心头之恨。
毕竟李奕辰身怀大靖气运！
心念及此，武明空再次大笑起来:“既然恩情已清，你为何还不离开万道学宫，返回大靖？”
武明空漠然。
并不回应。
……
这边，斋舍之中，梅念真坐于桌旁，静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李奕辰，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我曰！
百岁老头居然一个俯卧撑都做不了？
废物啊！
体能这么差？
李奕辰自觉丢人地将额头贴在地面，忍不住暗骂自己，之前杀鸡做饭时他还觉自己挺有力量。
如今看来，也就只有杀鸡的本事了，这副老肉身简直脆弱不堪。
不过，倒也不是他菜得过分，而是这基础强身术要求的俯卧撑太标准，估计很多体力差又常年不运动的肥宅都做不了一个。
手掌撑在地面上，与胸肌处于同一垂直面，间隔约莫两个肩宽，指尖略微朝外。
双腿并拢。
沉肩挺胸。
绷紧腹部。
下巴微收。
用力夹臀。
准备好之后。
深吸一口气。
缓慢屈肘下放，让身体与脸去接近地面。
在最底部停顿三个呼吸。
随即慢慢伸肘，将身体推离地面，直至双肘接近伸直。
李奕辰能做到前半部分，屈肘落下去没问题，可是，停顿后起到一半就起不来了。
直接“啪”地砸向地面。
不过。
李奕辰没有沮丧。
因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
他产生了异样感觉。
除了呼吸变重、血流加速、心脏更快、缺氧乏力、肌肉酸疼之外。
有股温泉般的气流从他的脚底板涌出，传遍四肢百骸，直至天灵盖。
那一刻。
他忽觉耳目清明，身体忽轻，呼吸流畅，仿佛从内到外注入了一股玄异的力量。
就莫名很舒服。
仅仅半个俯卧撑。
就变强了！
这就是修炼？
基础强身术是隐藏的绝世功法？
李奕辰心中激动，准备撑起自己，再接再厉，期待越来越强。
然而。
啪！
他这次连撑一半都做不到。
实锤了。
刚才都特娘是错觉。
之所以感觉轻松。
估计是因为他刚奋力后便立即趴在地面获得了喘息。
身体累歇前后落差所产生的自然反应。
便在此时。
一个青衣老者忽然出现在斋舍之中，悄无声息，目光不善地看向李奕辰:“妄想再开一条仙路？本座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