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状元郎
正所谓: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宁采君摇身高坐在金鞍红鬃马上,冷眼看着昔日唾弃自己的永宁郡人如今又换上巴结的嘴脸,不免令他作呕。
三年前的苦难历历在目,仿佛如昨日刚刚发生。
一想起娇娘,他心中便升腾起一股郁结的闷气,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回春堂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春花烂漫的街道上,马蹄格外轻盈。
不少人高呼:恭喜状元郎!
唯有张陵在一旁看的清楚,宁采君是带着一颗复仇的心回来。
这正是:
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知,高中进士三甲状元首。
文曲一轮会元大满贯,而今锦衣归乡选永宁。
这永宁郡,可不是生他养他的故乡……
只是,这宁采君身上所散发的三道妖气是怎么回事?
思索之间,张陵忽然感觉到城隍庙传来一道神念,原是本地城隍有要事相谈,便也不再凑这眼前热闹事,转身拂袖离去。
——
却说宁采君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巡游过主街道,最终抵达此行目的地——永宁郡,郡守府
锣鼓止息,府外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人群。
状元郎从金鞍红鬃马身上被人搀扶下来,一位手拿天子剑的钦差大臣走到正中位置,高举圣旨道:“今科状元宁采君,接旨!”
宁采君跪地接旨,四下群众哗啦啦俱跟着全部跪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唯有几只马儿肆意的打起响鼻不受约束。
“奉天承运王上,诏曰:福武元年,恩科特设,永宁才子宁采君高中解元,福武二年,秋闱二中会元,福武三年入延试,名列进士三甲,高中榜首,赐状元及第,连中三元之匾额及牌楼,封内书房行走,国子监大学士,特昭天下,普天同庆。”
宁采君跪地叩首,而后接过这道圣旨,他没有站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这钦差大臣又从一个盒子里拿出第二份圣旨。
“奉天承运王上,诏曰:爱臣宁采君进献良策,协军平定北方叛乱,功勋卓越,晋封永宁郡守,持掌一郡,钦此!”
宁采君二叩首接过圣旨,却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奉天承运王上,诏曰:闻言爱臣宁采君受小人犯害,苦落无门,险些断我大离文曲临凡,今特赐天子剑,上斩昏令,下除奸佞,遇事可先斩后奏,独断乾坤,钦此!”
宁采君一连接下三道圣旨,至此完成一介书生成为遥领一郡之首的华丽转变。
此刻,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激动之情,双手颤抖接过金晃晃的天子剑,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手不自觉用力攥紧。
从现在开始,他将于此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携天子剑无所畏惧!
脑海中闪过关于三年前的无数画面。
千里迢迢投奔亲戚,却被亲姑姑和姑父无情猜忌,恶毒的制造舆论,毁他名声,以此赚取美名,财源广进……
在回春堂每日吃下人的剩菜剩饭,有时候里面还有口水、泥巴、尿液甚至粪便……
衣服洗不干净就拿着藤条抽遍全身……
睡在昏暗狭小的柴房,每日和鼠虫为伴,唯一的乐趣也是对着鼠洞自言自语……
被护院拿生硬的猪毛刷在脸上狠狠蹂躏,整张脸满是血痕,而后在寒冷的冬天生疮发脓,熬过两个月方才痊愈……
被人当出气筒,受气包,即便是永宁郡的一条野狗都敢朝他犬吠……
那些孩童们每每见到他都会丢来狗屎,大人们不仅不制止还争相模仿,甚至变本加厉……
戏耍、怒骂……
讽刺、挖苦……
冷嘲、热讽……
这令人恶心,令人深恶痛绝的地方……
还有娇娘在自己面前受尽屈辱,最后惨死悬崖之下……
太多太多,数不尽的愤恨,道不完的绝望,刻苦铭心的仇恨……
三年,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做到风光归来,无人敢触。
三年,日日夜夜,他掰着手指头,熬干血泪艰难熬过。
每夜梦中无时不刻不在做着同一个噩梦。
宁采君久久闭上双眼,手中炙热的金剑令他感到无限踏实。
这一刻,他走到人生巅峰,享受着权势和声名带来的酣畅淋漓。
娇娘,三年已至,我宁采君今日替你平怨昭雪,接你回家!
宁采君猛地站起身,唰的一下扭头环顾四周,他没有在人群中找到想要找的人,眼神愈加深寒冰冷,无尽的杀意毫无掩饰。
他朝钦差大臣道一声谢意,吩咐七八个下人好好照顾对方。
等到钦差进入府邸歇息,准备暂住几日时,宁采君让下手广发请帖,邀请重要客人。
他如今身份贵不可攀,为当今王上青睐的大红人,又仪表不凡,身姿挺拔,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京城有好几位王公将相都为其说媒,保证他从此平步青云,遥遥高升,只是这些都被其以一句“君上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怎敢计较儿女情长?”委婉拒绝。
适时间,正当下人们拍着胸脯保证把此事办的漂漂亮亮时,却见状元郎摇摇头,道:“有一个地方我要亲自去请!”
这句话的声音说的极大,传播很广,引得众人侧目,堂堂三元连中,状元及第,上任即一郡之首的经天纬地之才,居然在这小小永宁还有必须要亲自登门拜请的人物?
下人多嘴问一句:却是何等人物需要老爷亲自去请?
宁采君咧嘴,露出平静地微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诡异:“自然是我的好姑姑和姑父,三年前我落魄此地受其恩惠,终生难忘,怎敢不全力报答?”
说罢,状元郎翻身上马,道一句:“摆驾回春堂!”
他遥首高坐,气势极盛,孤傲的看向围观之人,竟无一敢与之对视。
此间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回春堂进发,宁采君高呼:“锣鼓何在?长红何在?”
一言出,登时锣鼓宣天,鞭炮烟火齐鸣,上百人的队伍走在主街道上一路气势如虹。
“宁采君……哦!我想起来了,是刘神医的亲侄儿!”
围观人群中有人想起三年前往事,登时眼睛瞪如铜铃,浑身发寒,头皮冰麻,似是遇到什么大恐怖之事。
“嘘!不要命啦?你还敢想起来?没看见大伙都在装傻充愣呢!”
有一位理智清醒的人站出来小声嘀咕道。
“可是……我们三年前对宁……宁老爷……”先头那人打着磕巴哆哆嗦嗦道。
“什么三年前,什么我们?这是回春堂的家事,和我等有何干系?反正我三年前没见过宁老爷,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铁根你三年前见过宁老爷么?”
“啊?你们在说什么,我可真一句听不懂,莫名其妙——大胖你可知方才他们在谈论什么?”
“什么?你在跟我说话嘛?”被叫做大胖的人摇摇头,装聋作哑。
于是乎,这人又凑到大胖的耳边喊道。“喂喂喂,大胖,我是说你可知方才他们在谈论什么!”
一旁的大胖作出一头雾水的样子,眉头皱起,侧过耳朵,疑惑道:“什么?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