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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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西安接人

吃过晚饭,我拿些柴火烧热土炕正打算从草料场抱些麦草回来铺上睡觉,谁曾想到梅子却抱着一床被褥走来?让我非常震惊,自从那天李福给我说过梅子的情况,这些日子我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生怕被别人想象成那种关系。但眼前的境遇却事与愿违,我初到这里要是没有梅子引荐,恐怕根据地的人不会这么快就接受并信任我,若是断然拒绝岂不伤了她的情面,万一要是张炜安排来送被褥,就把人家的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了。梅子看我有些扭捏,傻站着不动弹,转身对孩子说:“明明乖,就在叔叔这儿玩别乱跑,娘去铺床。”

老郝这时从窑里走出来招呼了一声:“梅子来了,太好啦!我正愁着小刘师傅没有被褥,打算跟我先挤一挤,以后置办了再说,谁知你竟然雪中送炭?你人真好!”

老郝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无非是想让我进去给梅子表达谢意。

“这是我哥用过的,闲放着拿来救急,你们先用吧。”梅子在窑里说完,我这才明白是她得知我要住在马厩旁的窑洞里,心领神会主动给我送来的。

这时小明明走过来扯我的裤腿,我顺手将他抱在怀里。梅子铺好床走了出来,我激动得面红耳赤,口是心非地说:“梅先生要是回来了,没有被褥用怎么办?还是拿回去吧!”

“别嫌弃,咱们是共产党领导下根据地的儿女都是一家人,谁用都一样?过几天我给他另做一床。”梅子说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她见我不领情,从我手中接过孩子对旁边的老郝说:“郝师傅,你的被褥也用了好多年,早该换换了,我做被褥时给你也捎带上。”

老郝明知是故意礼让他,就赶紧回绝说:“不用了,使不得,全面抗战开始了,各地的物资非常紧张还是送给前线的战士们用吧!”

“我们根据地的老同志觉悟就是高,我走了你们早点歇息!”

望着梅子走过的背影,我的心里情不自禁荡起一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原本对她很抗拒的心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油然而生,尽管我的内心深处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关于她的各种忌讳和顾虑。但掺杂了雄性冲动的感情,让我立即疯狂,竟然想肆无忌惮地跨过那道鸿沟,打破世俗的束缚,去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一夜,我无眠,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梅子一颦一笑留给我的深刻印象,甚至连做梦也扯上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一世情缘。

夜里实在睡不着就起来照看小马驹,给刚生产过的母马添些草料。天亮后,老郝刚起床就满心欢喜地夸我勤快,殊不知我的心思在别人身上。经过一夜时间马厩里很脏乱,我们正在收拾,张炜拄着拐急匆匆地赶来,说:“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我马上去完成。这里就交给老郝,我们走吧!”临走时要牵一匹马,健壮的马大多上了前线,我挑来选去最后牵了一头配种的公马。

张炜做事非常谨慎小心,只说让我去办并未明确具体事宜。在食堂用餐时我碰见了另外两人,就是上次去接他的那两个老乡。梅子正在烧火为我们准备了好多干粮,显然是很早就起床做准备了。我们每人一个白布口袋,装满了还带着温度的干粮,草草地吃一点我们就要上路了,本想进厨房去给梅子打声招呼,但张炜喊我去牵马就径直走了出去。

张炜一直把我们送出马栏才宣布:“咱们开一个临时会议,你们去西安的六号大院接一名被国民党特务打伤的民主人士,若是有人盘查就说是李先生老家人,接他回去,别的一概不能说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你们三人必须齐心协力完成,小刘同志把这十块钱拿上,要舍得花,一切以救人为主。你前多年赶脚跑过西安,轻车熟路应该能找到,由你来负责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到了地方自然就明白了。”

告别了张炜,我们马不停蹄向着西安的方向进发,然而只有一匹马谁也不好意思骑,都心知肚明那是给我们要接的人准备的马。我第一次腰间揣着十块钱沉甸甸的,感觉责任重大,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使命光荣。我们三人虽然很熟,但为了保密期间谁也不说话?我却在心里反反复复思考着张炜说的那个意外惊喜是什么?

我们在路上一刻也未休息,走到咸阳天黑净了,我本打算为根据地节省点钱,找个避风的地方凑合一下,但想到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马儿在夜里还要吃草料,如若不然明天接了人,马的脚力不济赶不回去,肯定要误事。于是咬咬牙就找了家便宜点的骡马店歇息,好多年没有吆牲口走这条路,对沿途有些生疏,更何况这家店还是新开的。夜里实在不放心,为了万无一失就在马厩外坐了一夜。

次日,当我们走到西安城时已过了晌午,在城门处官兵检查过,我们没有行李和武器就让进城了。我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听要找的地方,唯恐被国民党特务盯上就麻烦了。在背阴的城墙根上坐下来,拿出干粮吃点歇会儿,四处张望着寻找个可靠的人打问一下,但大街上路过的行人总拿眼睛瞄我们,让我越发觉得不妥当,不安全。

不经意间我想到了以前驮队每次来西安必须去的骡马市,那地方客商云集车水马龙是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在那里打听我们要找的地方肯定不会如此显眼,引人注目,再说我还认识几家商铺的老板,思虑再三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

我牵着马走在前面,那两个同来的老乡紧跟其后。我们从喧闹的骡马市通过,正走着突然一张大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大惊失色以为是被特务逮住了,差点就要喊出声来。猛然回头的一瞬间,发现是老梅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说:“跟我走!”然后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们不要大声说话,后面的两个老乡看到有人拉着我感觉不对劲,都围了过来。

“自己人!”我招招手他俩也跟上来了。老梅走在前面带路,我们紧跟着走进了一个很深的巷子,七拐八拐就来到了一个叫六号大院的地方。

在无人的空巷子里,老梅再次强调:“你们回去的路上千万要小心,每遇官兵盘查就说是李先生的老家人,不能暴露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在六号大院的旁边有家小饭馆,老梅安排我们每人吃一碗油泼biangbiang面。吃饭时我惊奇地发现这家店的女主人似曾相识,仔细一想马上就明白了,老梅又重操旧业和老婆干起了这营生。我遵守保密的原则,不该问的事绝不过问。就在我们吃饭的间隙老梅领来一个精瘦的老头,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衣着很考究,只是胳膊上打着石膏,用绷带挂在脖子上。他尽管带着伤,丝毫掩饰不了优雅的举止。老梅见我们吃完饭走出来,忙介绍说:“这是李先生,国宝级的人物,路上一定要尽心尽力保护好。你们赶紧动身启程吧!这里很不安全,赶天黑尽早出城。”

我们不容分说,一人牵马,两人扶李先生上马。紧接着老梅从地上递给我们两个大皮箱,一包牛皮纸包裹的点心,说:“这是李先生的行礼,拿好了,没有李先生的允许谁也不能打开?”

“那是,请梅先生放心,只要我们还活着,定当全力以赴保护好先生。”我们回答道。

“好吧!赶快走。”老梅对着我们挥挥手,我本以为老梅也要走,没想到…

临走了我深情地回头,关切地问:“梅先生既然这里很危险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梅先生急促地再次挥手,并意味深长地说:“我暂时不能离开,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完成。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要留在这里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梅先生再见,后会有期!老乡,我们走吧!”老梅刚才的话让我听得一头雾水,但有不好意思当面问个明白。可是意想不到李先生竟然能对答如流,只怨我才疏学浅而已。我们也向老梅挥挥手,依依不舍地告别。

我们很快就来到城门处,这个时间点出城的人很多,在我们前面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候官兵检查。我牵着马以保障李先生的安全,后面跟着两个老乡每人拎一个大皮箱。前面排队的人回头看到我们一行人,误以为是到哪里上任的官员?纷纷让路。我们很快就走到了检查处,一个小兵走上前喊道:“赶快下马接受检查!”

只见李先生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大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我是谁?”说话间掏出证件递给我。这时一个戴大盖帽的长官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拿着证件查检过后,马上低头哈腰,躬身道歉:“对不起,不知是李主编到来,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请您见谅!”

李先生用手指着官兵说:“记住了,下次别再让我碰到,不然,我定到杨将军那里讨要个说法?”

“李先生,请您放心,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您慢走。”我们走过护城河的小桥,回过头看到那个军官,还在向我们低头致歉。

走在路上我们仨谁也不敢讲话,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随时用一双敏锐的眼睛观察着路上的行人,以防不测。倒是李先生率先开口说:“老乡,别搞得这么紧张,我们已经离开西安了,不会再有危险,我们今晚就在咸阳歇脚。”

“好的,李先生,一切听从您的安排”我虽然不知这主编是干什么的?但凭观察肯定是个不小的官,毕恭毕敬地应声回道。

我们一行人尚未到达咸阳天就黑了,李先生骑在马上侃侃而谈:“咸阳城最著名的要数凌云楼,那里繁华热闹但凡过往咸阳的客商大多在此落脚,不知你们去过没有?”

“李先生不怕您笑话,我们都是贫苦人家出来的,没机会光顾那种地方?”

“那好,今晚我带你们去开开眼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可是我们的盘费有限,那种地方还是别去了。”我急忙劝说。

“钱财乃身外之物,要它何用?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你们尽管放心所有的花销算我的。

李先生执意要去,并主动承担费用,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便顺水推舟说:“我们对这里不熟悉全凭李先生安排。”

“这就对了,我每月有一百多块大洋的俸禄,如今我有家不能回,担心连累了家人,有国不能救,公开场合发表抗日救国言论就遭到了打击报复。钱对我来说百无一用,如今还要东躲西藏,这个暗无天日的世道,我们一定要打破它,还人民以朗朗天空。”李先生骑在马上激情高昂地说。

我实在经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李先生,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不远啦!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实现。现在正是黎明前的黑夜。”

不知不觉中我们到达咸阳,在李先生的指引下朝着凌云楼走去,远远地望见凌云楼灯火辉煌,几十个打手站在门前迎来送往,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待我们走近了,的确不同凡响,装修豪华气派,进出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李先生还未开口,倒是这些打手一窝蜂似的奔过来,把我们围起来问:“李先生,您来啦!真是贵客。请问您是会客还是住宿?”

我想李先生定是这里的常客,只见他在众人的敬仰中,缓缓抬腿下马,踩着马蹬站直了身说:“听着,给我们准备两间上好的客房,今晚就住这里。”这些打手得了话分头去安排了。

这时有人牵马去喂,有人扶着李先生,有人把他的皮鞋擦得豁亮,有人接过我们手中的行礼,其余的人簇拥着我们进入住宿的房间。李先生单独住一间,我们三人挤一间房,对于一个长年累月风餐露宿的脚户,住这么好的房间如同住进了皇宫一般,昂贵的红木家俬,洁白的床单,我看啥都觉得新鲜。

过了一会,一个侍者敲开我们的房门,说:“请各位用餐!”我们随行来到明晃晃的餐厅,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在这种地方吃饭我真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在我们到达餐厅时,李先生已经端坐在正中央的桌子。随即招招手说:“赶快过来吃饭,放开了吃,在这里住宿免费提供饭菜。”

我们来到餐桌椅前,干净得让我们不敢坐,生怕弄脏了。当我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半个屁股坐下来时,李先生已经吃完站起身来,我们刚拿起碗筷才吃上第一口,又不得不放下,站起身来恭送李先生,好在他很开明说:“不要管我,吃你们的,这一桌饭菜吃不了的全部带走,明天我们还有很长的路程要走。”

“李先生,晚安!”我们客套了一句便坐下美美地享用这桌饭菜。吃饱喝足之后,把剩余的点心,馒头全部带走,明天路上吃。尽管我们身份卑微,但还是有侍者送我们回房休息。这一夜,我做梦都像在皇宫里享受。

次日,我们起床后,早早地候在房门外却迟迟不见李先生起床。他是我们要接的贵宾,谁也不敢去催促,以免引起他的反感。等到他出了房门,吩咐我拿了钱去结账,真是让我震惊,这一夜住宿整整花费十块大洋。然后在一群人的欢送下李先生上马,我们离开。

走在路上,李先生长时间骑马身体也吃不消,就下马来同我们一起步行。李先生走路的姿势与众不同,标准的八字步,双手有节奏摆动很协调。他这有模有样的走路倒也无所谓,只是速度太慢,我们心里虽然很着急,但也只能牵着马紧跟其后。或许是李先生看出了我们急切的心情,随意攀谈起来了,说:“昨晚你们住得可习惯?吃饱了没有?”

“一切都好,说句实在话,我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我回话道。

“其实,我这也是有意而为,你想想我们若是偷偷摸摸地往马栏走,岂不引起别人的怀疑?越是光明正大地行走,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反而更安全。再说了这一路风景如画,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多想看看这沿途的美景呀”李先生自个解释说。

“先生所言极是,但花费太多,有些不值呀?”

“多花几块对我来说倒也无所谓,我也是想到国民党官员经常出没的地方看看,为我们日后的革命工作奠定基础。”

“不知先生到凌云楼看的是什么?我们也去了只是啥也没看出来?”

“唉!说来也是气人,眼下日本人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扬言要占领中国的所有土地。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达官贵人云集的凌云楼,却是另一番景响。值得我们思考,反馈。”

“先生的眼光独到,我们这些农民永远也搞不懂。”

“别急,往后终有一天你们会明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