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戏尾声
“左仆射裴枢、右仆射崔远等一行人，伙同岐国幻音坊，密谋将天子掳出皇城，欲从此西逃凤翔，现已伏诛。”
“至于幻音坊余寇，在听闻殿下亲至后，已狼狈逃窜。末将已经遣人前往追击，若有斩获，必呈于殿下观之。”
在萧砚禀告之间，已经有数道身着墨衣黑甲的玄冥教教众冲入客栈，将里内的一应死尸一具具的抬出，摆放在院中。
同时，有专验尸体的十几位仵作上前，将所有尸体一一勘验。
“殿下，裴仆射等人，在方才明显是受了数道重创，现已当场气绝……”
骑在马上的高壮汉子，自然是当今天下最大的诸侯、如今大唐皇室的实权操纵者——
相国、天下兵马大元帅、梁王朱温。
他年逾五旬，却无半分老态，留有一副精致的络腮胡，脸颊有些发胖，神色淡漠。此时身着紫色武袍，腰佩有玉扣犀牛皮腰带，头发以金冠高束，显得格外有些威武。
虽相貌有些不堪，但那身气质，却是实打实的瘆人。
在听过仵作与萧砚的禀报后，有军将持着火把下马，将所有尸体仔细检查了一边。
末了，他便折返过来，躬身回禀。
“禀殿下，确是裴枢等人的尸首。”
在他身侧，萧砚低着头，默不作声。
“呵——”
马背上的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嗓音粗犷。
“本王素与裴枢等人交好，怎奈此等人常自诩为朝中清流，不耻与吾等莽夫为伍。时至今日，更妄想携天子出走，借以挟制本王，实乃该杀！”
在其旁，有文士谄媚道：“裴枢一行，多有罢官免职之人，常暗聚诽谤殿下。所幸天下之人，尚能明辨是非，不受其蛊惑之，今日为殿下除此等祸害，当为喜事——”
朱温冷冷一笑，也不下马，而是操纵着坐骑走到了萧砚的身前。
“此戏的精彩之处，本王可没看见。”
萧砚垂下了头，恭声回道：“原本安插在裴枢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反了，此前突而暴起。末将又未得殿下授意，不敢作赌，便一路杀了出来。”
方才那文士笑道：“萧中郎固然鲁莽了些，但毕竟都在殿下的计划之内。今夜此事，还能让殿下看清洛阳城内，还有多少对殿下有异心之人，当乃一箭双雕——”
似是觉得文士说的在理，朱温哈哈长笑，但又沉下脸色，瞥了眼恭敬的萧砚，不平不淡的褒奖道：“汝做的不错。”
后者立即抱拳：“未能让殿下亲自监斩裴枢等人，末将不敢居功。”
朱温摸着自己的络腮胡，随口一笑，继而调转马头。
“行了，带上皇帝，回去。城里面，可还有生乱之人。”
自始至终，他看都未看小皇帝一眼。
人群中，立即涌出了几个太监，将落魄了一夜的天子李柷挟到了一匹马上，然后紧紧簇拥着他，被一队甲士向洛阳护送而去。
一直在朱温旁边并未说话的另一文士这会却突然出声：“王上，这裴枢等恶贼不是向来自命不凡、自诩清流，如今虽已伏诛，但毕竟难掩其恶径。不妨将他们的尸首沉入黄河，令其永为浊流之人……”
朱温先是一愣，继而大笑着赞道：“便如此！便如此！”
周遭的一应军将同样佩服出声：“李司徒此言有理。”
先前那文士倒是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笑了之。
马上，就有甲士腾然上前，将所有尸体抬入人群中，想必是真的要去把他们沉入黄河。
朱温哈哈大笑，继而领着大队的人马准备折返洛阳，但最终停在了人群中的老妪身旁。
他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声音却有些低沉。
“玄冥教，该管管了。”
老妪躬身行礼：“孟婆听令——”
大队的骑马甲士，来而又返，仿若真只是为了看看这三十余具尸体。
但没人猜的到，今夜到底会死多少人。
朱温可不是只为了杀裴枢一行人。
今夜过后。
洛阳，便再无唐臣。
…………
大队的甲士簇拥着朱温离去，那文士却带了几个人留了下来。
他下马，笑着将萧砚扶起。
“萧中郎何必忧心，如此大功一件，大王怎能不赏？”
萧砚苦笑：“柳相莫要折煞小将，小将妄自杀了裴枢一行人、又闯了皇城、斩杀了好大一批殿下的亲近手下，怎敢有功……”
“裴枢等人死了就死了，大王愁的就是他们不死，你杀的好。至于夜闯皇城又算的了什么，你既有大王授意，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睡了天子龙榻，又有何妨？”
看着萧砚一脸惶恐的模样，这柳相只是淡淡一笑，继而宽慰道：“何况那玄冥教中的人本就鱼龙混杂，大王也早就对此不喜，今日正借你手肃整一番。何况，连天子都护不住，留之何用？”
萧砚诚惶诚恐：“可……”
“好了！”柳相猛然一拍他的肩膀，继而不悦道：“畏手畏脚，岂有武夫姿态？孙思较引荐你，进言可是胆大心细、沉稳可靠！”
萧砚凝然正色，然后拱手：“辛得柳相指点，小将方能醍醐灌顶……”
柳相冷笑一声，继而背着手来回踱步。
“今日大王对你不喜，不过是因在三军之前。你愿为大王效力，更舍得效死力，大王才能看重你。若让大王看见你方才那般模样，便要惹得他不喜，可懂？”
“小将知晓了……”
萧砚躬下身子，拱手道。
柳相停步，上下省视着他。
“吾知你父乃唐将，吾之前亦为唐臣，可现今天下，李唐已失根本，你能认清局势，甚好。吾也因此舍得提点你几句。”
萧砚恍然大悟，继而一脸感激：“今后，砚愿为柳相效力！”
柳相面露不喜，正色道。
“欸？你效力之人，乃大王……”
前者一笑：“柳相是大王最为亲近之人，为柳相效力，便是为大王效力。”
“呵——吾喜欢聪明人。”
柳相发出了一道莫名的笑声，继而摸了摸下巴上的三缕美须，在手下的搀扶下上了马。
“大王让吾问你，要何赏赐。”
萧砚抱拳道：“不敢要赏，但近日听闻大王常为财计生愁，小将有一良策，想在大王面前讨个彩头。”
“哦？”
柳相再次上下打量了番萧砚，最终只是一笑。
“过两日，会有人召你入王府。”
后者感激不已，长鞠而下。
“拜谢柳相！”
前者淡笑一声，被手下簇拥着离去。
片刻后，有人站在了萧砚身旁。
“这柳璨，倒是别有野心。”
却是先前扮作梁王侍统领的老梁。
萧砚直起身，笑问：“我扮得可像？”
周围收拾残局的人纷纷看过来，然后一齐点头。
“和那些狗腿子别无二致。”
老梁点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