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年节
“嘭——”
烟花窜入高空，炸开，膨胀，绚丽的光芒驱离了黑暗。
陈怀宣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夹起了一块浑芋放入碗中︰“妈，年节到了，先吃饭。刚炸的，小心烫。”
空气毫无回应。
“嘭嘭嘭——”
窗外的烟花繁密多燥，且声若擂鼓，但陈怀宣还是从“雷霆万钧”中听出了额外异常的敲门声。
他起身去开门。
是阿光。
“不是说在学堂忙吗？”
“嗯。年节还是要过的。”
阿光走进屋子，一眼便看着桌子上炸好的浑芋，三副碗筷。
他脱下外套，拿起餐具，先夹了一块浑芋，郑重地放在了一旁主座的空碗里，随后才坐下来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缓慢而又仔细地咀嚼着食物的味道。
许久，阿光才放下筷子，皱了皱眉︰“不够酥软，火候太小，料也不对……”
“这不是四年前。”陈怀宣回应。
阿光︰“……”
“抱歉。”
“不用道歉，是我做的不好。”
陈怀宣看了一眼桌上的浑芋盘。
而且，我也快忘了，浑芋曾经的味道。
“吃饭吧。”
“好。”
开饭前，阿光突然掏出了个牛皮纸信封。
“这个给你。”
“什么？”
“你可能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就在陈怀宣想要打开的时候，但阿光却摆手阻止了他，并且说出了一个消息。
“你有能力的时候再打开。还有一件事，除了任职见习教务，我还跟老师进了仁智的地下研究组。”
陈怀宣怔了怔︰“什么时候的事儿？”
“年前。”
“为什么？”他皱了皱眉。
阿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无声的吃着东西。
吃完年节饭，阿光就离开了。
陈怀宣看了一眼窗外。
烟火旺盛，但却照不到墙角的黑暗。
桌面的信封依然孤零零地放在那儿，不曾被打开。
许久。
“谢了。”
昏暗中的呢喃，划破了夜里的喧闹。
……
……
大概在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陈怀宣去了小蔷那儿。
因为他隔空感受到了某种不安与恐惧的情绪。
果然，杨绪武的安全屋里，尸白少女本能的屈卷靠着角落里，修长的双手放在胸前，做猫爪状，正不断地朝着幕帘后的窗外龇牙咧嘴。
陈怀宣︰“……”
可能是之前几次出去的过程中，看到了哪个猫猫狗狗的习性记住了，然后有意模仿的。
微微摇了摇根本不存在的头，陈怀宣瞬间接过了尸白的身体控制权。
听着外边断断续续传来的鞭炮与烟花声，他大概明白了什么。
“不是针对你的。”
“他们是在欢度节日。”
“(⊙o⊙)”
“算了，我还是带你出去走走吧。”
他觉得，小蔷还是应该与人类的世界多接触为好。
否则，相比于他，小蔷才更加显得像个异类。
这并不利于少女今后的成长。
简单的装扮了一番，但却突然看到麻布袍子都好像有些烂了。
陈怀宣想了想，然后从某个藏匿的盒子里拿出了一根金条。
犹豫了片刻，又顺便带上了手枪。
从墙头跳了出去，陈怀宣一边打量着周边昏暗的环境，一边朝着远处的光亮走去。
相比于上章市的其它街区，这片被遗忘和忽略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基础设施。
街道是坑坑洼洼的，污水遍地，许多地方甚至满是污秽。
哪怕是相对较好的街道，也不过是垫了一些石头和沙土，举目望去多是灰白色的棚户，土墙隔绝，到处都是私搭乱建的不规则房舍。
电力设施更是少的可怜，尤其是周边的几条街，几乎是昏暗一片。
在一片老鼠觅食的“吱吱”声中行走，陈怀宣穿过了几条街，来到了浪浪山山脚下的集市。
集市的上头就是浪浪山，另一边是灯火辉煌的上章市区。
一个集市好像分割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因为两者之间有着近四米多高的铁丝网隔断着。
而就在铁丝网的对面，隐约能看到明亮的警戒亭与持枪巡逻的军装身影。
陈怀宣默默地看了一眼，然后走进了略显平整的集市里。
说是集市，其实不过是两条长街。
因为上章当局唯一派驻的两个机构就在这两条街上。
医药署与警察局。
一个管生老病死，一个维护基本的治安。
或许因为某些政治意义和安全需要，这才导致了两条不过三四里的街道，最终成为了归化相对热闹与“繁荣”的地区。
“姑娘，看看这老物件，上好的平章玉雕刻的镯子！”
刚刚迈入长街，一旁那蹲在街边的家伙就眼前一亮，他向前靠近了几步打量，然后好像发现了什么，似乎更加卖力地吆喝了起来︰“不信您看看，您看看，我从北边带来的老物件啊！家传之宝，只要十张大龙！”
陈怀宣没搭理他。
虽然归化地区大多都是北境遗民，少数人在举家迁移的过程中的确携带了一些好东西，但在迁移的过程中流失和被盗者有，被少数势力敲诈与压榨者有，填充绘制以假乱真者有，但能完整的出现在集市里的好东西，其概率大概比在海里捞几根钢针的几率还要小的多。
不过，陈怀宣虽然不打算搭理他，但那家伙却眉飞色舞的靠了过来，甚至还想要主动抓住尸白少女的胳膊。
“姑娘，您别走啊！您再看看，再看看，里面还有少见的腾云！”
陈怀宣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光是因为面前这个缠住他的家伙。
因为他还看到了不远处，同样蹲着的可疑黑瘦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朝着这边频频看来。
嗯，虽然从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但心思通透的陈怀宣也不难猜到些什么。
“你想拐卖我？”
陈怀宣盯着他看。
“你……”那人脸色变了，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远处。
“给我道歉。”陈怀宣毫不掩饰干脆清澈的女音︰“说句对不起。”
“对、对、对不起。”
小贩的牙齿似乎有些打颤。
“说句你错了。”
“我、我错了。”
“很好。滚吧。”
那人连摊位都不要了，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陈怀宣看着一眼周边毫无反应的人群，然后默默地收回衣摆下冰冷的枪口。
若是在前世，漂亮的女生拿着一把枪，大概率会被人认为是一种玩具。
哪怕不是玩具，可能也会因为形象原因，让对方的忌惮心理减少。
但这里不会。
因为这里是归化。
躲避枪击与危险，已经形成了战术本能的地方。
去了街道唯一一家银楼。
嗯，不愧是上章老字号，竟然开到了归化市集。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购买力而言，金条的价值还是比较坚挺的。
一根金条五两重，每两作价二百四十元。
总体来说，应该比上章市区要便宜五张大龙(十元纸币)左右，但这里毕竟是归化，故意压低价格在所难免。
在集市的商店简单的买了几件女孩子穿的衣服，又买了一些油盐酱醋和食物，陈怀宣默默地凝视着街道的烟火气。
淳朴年代的气息。
可惜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站在街道上想了许久，然后突然觉得，应该可以买点肉，可能是好久没吃肉了。
目光扫视下，陈怀宣还真的找到了一个肉摊，但肉摊前早就已经排好了一个人。
他只好等着。
“肉不错，多少钱一斤？”前面的那人问着。
“三毛。”
“称一块的。”
“好嘞。”小贩叼着烟，吊儿郎当的，只是随便拿起挂着肉架上的肉条称重︰“呃，不好意思，一块三。”
他又故意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钱︰“要不给你加点吧，凑个整？”
那人也干脆。
“行。”
小贩又随手切了块肉加在里面称了称。
“一块七，要不再加点，凑两块吧？”
“好啊。”
男人突然狰狞地笑了。
然后扭头就走。
没错，扭得小贩的头。
动作干错利落，粗壮的手臂瞬间上前将小贩颈脖扭断，随后，那男人头也不回的转身没入了人群中。
看样子不像是临时起意。
“艹，老张被杀了！”
“吗的，有人闹事！”
伴随着周边的巨吼声，摊位后面店铺里顿时冲出了几个拿着砍刀的年轻人快速追了出去。
陈怀宣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不愧是民风淳朴的……归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