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碰瓷
天朗气清，微风习习。
韩封和冯武一身粗布短袍，像两个再寻常不过的百姓，在市集里悠然闲逛。
行了不到百步后，冯武拽了拽韩封的袖子，朝右边打眼色，后者随着方向望去，看到了一面蓝布幌子，上面绣着“昌永布庄”四个大字。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贸然进去，而是就近找了家茶寮，要了一壶黄茶，然后便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观察起来。
这一观察就是一个多时辰。
昌永布庄似乎在本地颇有名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进去采买的就得有七八拨人。
而旁边有两家规模差不多的布庄，加起来都没有昌永的人流多。
正思索间，楼下忽然有了动静。
“哎呦，黄掌柜，您可有些时候没来过了，准是忙着发财呢吧。”
“嘿，发什么财，在家里发霉还差不多。”
“这笑话说的，您的布庄都不发财，那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干脆也就别营业了……”
…………
随着谈话，拐角的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即小二引着一个肥胖的身影上了楼。
这人一身富贵打扮，但是气色不怎么好，脸色苍白不说，眼底尽是血丝。
这位黄掌柜也选了靠窗的位置，和韩封他们隔了一桌。
他点了茶水后，便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韩封就坐在这人对面，几次看见他瞄向楼下，目光睃寻，像是在找人。
这是约了人喝茶？
不对，他只要了一副茶盏。
韩封本能地思考着，就在这时，对面的昌永布庄又来了几个客人，他不动声色地向外瞄，耳边忽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咋回事，谁心脏病犯了？
韩封一抬眼，就见那位黄掌柜斜着脸，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昌永布庄的门口。
那模样，怎一个怨字了得。
眼看着几位顾客载兴而来，满意而归，黄掌柜喘了两口粗气，忽然一抬手，猛地将桌上的杯盏扫落在地，“乒乒乓乓”摔了个粉碎，店小二闻声上楼，却被他粗暴地推开，撂下一句“记账”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可怜店小二自己受了气，还得向其余客人团团作揖，赔声不是，然后拿起笤帚苦哈哈地清理地面上的碎片残渣。
韩封眯了眯眼，给冯武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将小二叫了过来，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小二哥，刚才那位老板可是开布庄的？我们是外地人，这回过来，想给家里长辈买上几匹穿得住的布料，却不知这附近哪家商铺卖的布好一些。”
店小二正忙的口渴，又见冯武笑容亲切，便双手接过茶盏，道了声谢：“那二位可是来着了，放眼半个淮南道，我们乾县的布匹那也是数得上的，至于谁家好坏么，我只能说……哪家人最多，您去哪家就成，绝对错不了。”
话毕，他喝了一大口茶，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道：
“那位黄掌柜，他家的店就在那边，和‘昌永布行’隔了三间铺子，这人原本只是个破落户，前几年不知怎地发了笔横财，就自己筹办了一家布行，不过他哪是做生意的料，这两年被‘昌永布行’挤兑得惨哟，快跟他的姓儿一样了。”
等到店小二离开，韩封和冯武对视一眼，后者心中一动，低声道：“韩哥儿，这么看来，雇佣咱们的……没准儿就是这位黄掌柜呐。”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同行之间的仇恨更加赤裸裸。
韩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昌永布庄这边已经踩准了点儿，两人便结帐离开了茶寮。
冯武茶水喝得有些肚胀，便到附近的茅房解决一下，回来却找不见韩封的影子。
他心里一慌，连忙四下打量，最终在附近一处地摊儿看见了对方。
冯武凑了过去，发现韩封正捧着一本县志看得津津有味，见自己来了，他抬头笑道：“冯哥完事了？那咱们就走吧。”
说着，把书一撂，拉起冯武就走。
冯武有些晕乎乎的，低声问：“韩哥儿，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韩封看上去心情不错，耐心解释道：“这边已经探的差不多了，咱们去赵氏住的厚泽坊看看。”
冯武“哦”了一声，心里却仍有疑惑：
怎么就探的差不多了？明明布庄里面还没进去过。
虽然不太理解，但他还是选择默默跟在韩封的身后。
作为灭门小组中难得拥有正常智商的人，冯武对于韩封的印象一直在不断刷新。
从最初的小透明工具人，到鹰鸣顶上的心狠手黑，再到福德庙里的诡秘莫测（他至今还以为是韩封放倒了他们），接触得越多，这个少年身上笼罩的迷雾反而越浓重，让他无从揣度。
就像现在，明明了解的信息差不多，但韩封的行事却每每出乎他的意料。
这大概就是异人吧。
冯武暗自叹息。
两人在人流中穿梭，走着走着，韩封忽然扬臂，一巴掌拍掉了伸向自己怀中的手。
扭头看时，手的主人已经快步躲开，只留一个匆匆背影。
短短几十步，这已经是第三个。
他微微皱眉，思考片刻后忽然冷笑了一声，再次迈步。
冯武在旁边有些疑惑：“这乾县的治安恶劣如斯么？光天化日竟有这么多扒手？”
韩封扫视四周，淡淡道：“岂止，过会儿没准儿还有更劲爆的。”
又走出三十多步后，他的言语便应验了。
一个小老头儿刺斜里撞了出来，脚底下似乎不大稳当，踉踉跄跄地就往这边过来了。
韩封面无表情地往左边一闪，拉开了二者的距离，与此同时，右脚快速向前一铲。
冯武只见一道黑影“蹭”地贴地就飞了出去，连滚带咕噜，足足跨了五丈远。
“哎呀我的波棱盖儿啊，你不能走！你得赔……诶，不对，不是你，那小子呢？……”
当小老头儿放开路人的大腿，晕头胀脑地站起来时，韩封和冯武早已不见了踪影。
“韩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处狭窄少人的偏僻巷子里，韩封和冯武正快步前行，而后者再也按捺不住，疑惑地开口问询。
“怎么说呢？可能是咱们初来乍到没拜山头儿的原因吧，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冯哥……”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巷子口，周围的人流重新稠密起来。
“得分开行动了。”
“你去厚泽坊查探一下赵家的具体位置，我去把那些人引开，嗯，就这么办。”
“事成之后回旅舍等我。”
韩封拍了拍冯武的肩膀，转身向左而去。
后者欲言又止，想了想后忽然找到了华点：
“不对啊，他们没理由只追你，却不对我下手啊……”
而茫茫人潮中，韩封却早已没了影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