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沈衍其人，有城府、有情商、能带兵。
这是熊槐对他的印象。他似乎明白了威王任用沈衍为大司马的意图。
历来令尹、大司马这等国之要职都是由屈、景、昭三氏把持。
楚国正式进入文明社会以及正式建成国家机器，是在蚡冒去世之后的楚武王、文王时代。熊通杀蚡冒子自立，灭权、申并设县，自立“楚武王”。
第一任莫敖是武王熊通之子，公子瑕，其被封于屈地，其后人便以屈为氏。莫敖一职也一直由屈氏担任。后来屈瑕战败自缢，也开创了楚国统帅以死殉职、以死谢罪的先例。
武王给楚国留下了一套粗具规模的国家机器，王的下面，有令尹总览军民大政，有莫敖掌军，有县尹为一县之长。其后数百年间，随着楚国官制的完善，莫敖的地位不断下降，直至降到左司马之下。
屈、景、昭三氏垄断楚国大权只是近百年的事情。屈氏一直是显族，景氏先祖乃是楚平王庶子子西；昭氏最晚，源自楚昭王。
最早垄断楚国大权的是若敖氏。武、文、成王时代，若敖氏极其强大，武功赫赫，人才辈出，也因此引起了楚王的不安与猜忌。成王时若敖氏与楚王的矛盾日益尖锐，成王晚年，太子商臣谋反，若敖氏采取了旁观的态度，成王被逼自杀。直到楚庄王时，若敖氏谋逆，被庄王镇压，自此以后若敖氏便衰落了下去。
从若敖氏到薳氏，再到屈、景、昭三氏，楚王的权力一直受到掣肘。
楚悼王王时代欲以吴起变法改变这种状况，可惜天不假年，悼王英年早逝，吴起变法中断。
熊槐隐约地感觉到，威王打破常规，以非三氏中人出任大司马一职，其目的也是为了打破三氏对楚国权力的垄断，他后面必然有其他措施。可惜，威王也没能真正开始对三氏的打压。
如今熊槐接手了楚国，而削弱三氏也是他绕不过去的坎。与悼王、威王不同的是，他并不打算直接削弱三氏。他以为，削弱三氏的同时也削弱了楚国。就如同庄王即位之后灭了若敖氏，致使楚国对外作战实力有了很大的下滑，也就恰逢当时齐、晋两国国君昏庸、暴虐，假使若敖氏没有造反，庄王何须十几年之后才称霸？
是以，熊槐另谋出路，以大一统的宏伟目标来激励三氏，使三氏以此为目标牢牢团结在自己身边。
不过，威王这步棋也不是没有作用，朝堂之上若尽是三氏之人，熊槐恐怕也不可能睡踏实。
他可不想重蹈楚成王晚年的悲剧。
昭阳将熊槐欲一统华夏的志向以及近些日子以来他们制定的规划尽数说与沈衍知道。
沈衍听完久久无语。
沉思良久，沈衍对着熊槐深深一躬，“臣愿全心辅佐大王完成伟业！”
熊槐笑着点点头，他知道沈衍算是正式融入了他们这个圈子。
至此，熊槐长长地舒了口气。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载着楚国国运的车轮缓缓启动了！
时光从熊槐的剑尖悄悄溜走。
二月底的一天清晨，熊槐在后花园中练习墨家剑技。
如今这套墨家的基础剑技从熊槐的手中使将出来，颇具威力。熊槐自己也常常洋洋自得，剑道一途，自己也算登堂入室了。
无论如何，想刺杀他熊槐，已经不是一般刺客能做得到的了。
花园一角，几株野花盛开正艳，花瓣轻覆草痕。熊槐如游龙般的身影在上下翻腾，间有剑鸣。
“好剑术！”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
熊槐闻声收剑，凝眉望去，只见一个青纱女子嘴角含笑望着他。
正是墨家云无心。
熊槐嘿嘿一笑，腕抖剑斜，倏地向前，剑锋削向云无心。
“来的好！”云无心英气勃发。
剑锋已至，她从容竖剑格挡，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响，震声未绝，双剑剑光霍霍，已拆了十余招。
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剑招越来越紧，兀自胜负未分。
“几个月不见，大王竟精进之斯，可喜可贺！”女子收剑入鞘，笑着向熊槐走来。
“钜子怎么没来？”熊槐拱手问道。
“他呀，这辈子怕是不会再出山了，就守着经义过日子了！”说到风无尘，云无心满脸的愤恨之意。
熊槐偷偷地笑了笑，不料被云无心发现，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徒弟田夕呢？”
“在家呢！”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夕被你拐走了，不赔我弟子，我饶不了你！”
“嘿嘿，无心师傅，我这剑术如何？”熊槐赶紧转移了话题。
云无心点点头，“嗯，总算没有辱没了我墨家名号！若是哪天丢了墨家的脸，看我不收拾你！”
“是！是！是！”熊槐点头哈腰，惹得云无心一阵娇笑。
“这世上一对一能伤你的人不多了，”云无心收起笑意说道，“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大意是一个剑士最大的敌人！”
熊槐点点头，“其实这次邀师傅前来，是有要事求助！”熊槐已经叫上师傅了，云无心也没有反对。
“何事要劳动你师傅我的大驾？”熊槐一口一个师傅，叫得云无心心花怒放。
“我身为大王，我的师傅也得有个名号才是，护国尊者怎么样？”
“护国尊者？”云无心瞪大了眼睛，“护什么国，你的国？我才不要！”
熊槐大笑三声，看着云无心，肃然道:“国非寡人之国，乃万民之国。此之国，可护得？”
云无心默然。
“师父放心，我不会忘记我的初心，也不是利用墨家。为了让楚国尽快强大起来，我需要墨家、需要师傅的帮助！”熊槐诚恳道。
云无心盯着熊槐好一会儿，缓缓道:“既然认了你这个徒弟，这个忙说什么我也要帮了。回去之后我会说服那个呆子，你就不用担心了。但是，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面！”
“师傅请讲！”熊槐拱手道。
“其一，我毕竟是墨家，不能做违背墨家经义之事；其二，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若是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墨家、对不起万民之事，我定饶你不得！”
“定然不会！”
“吁！”云无心长舒一口气，“说吧什么事？”
“授剑太一营！”熊槐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