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组(全9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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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蛇妖仙

引子

“安哥,怎么办?应该是个古墓,要不要跟工头说?”

日渐西斜,残阳如血。正在赶工挖掘地基的工地上,一群民工围着一个漆黑的洞穴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等待他们的头儿——一个叫“安哥”的壮硕汉子发话。

安哥看着洞穴沉默片刻,目光从众人忐忑的脸庞上掠过,沉声道:“工头已经回家,只要大家以后不乱说话,洞里面有些什么就只有我们知道。不想挨穷又不怕死的就跟我一起下去看看,要是能捞到值钱的东西就大家一起分掉。要是有谁不想下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去!”“我也去!”“也算我一份……”大家都很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洞穴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好!我们兄弟八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是心存歹意就不得好死!”安哥脸上露出既兴奋又略带不安的神色,带头钻进犹如噬人巨兽之口的洞穴……

十个月后。

“平安,你别走,别丢下我和还没出生的孩子!呜……”医院病房里,一名怀孕九月有余的孕妇在丈夫床前哭得呼天抢地。

躺在病床上的安哥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我们不该打扰她休息,她一定很生气,要向我们报复。大家都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咳,咳,咳……”他猛烈地咳嗽,良久才又挤出一句话,“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我干了一辈子建筑,孩子出生后,不管是男是女都叫作‘小楼’吧……”

安哥停止了呼吸,他的妻子跪在床前放声痛哭,哭声中隐约夹杂着细微的“咝咝”怪声……

月满高悬,皎洁的月光为宁静的医大校园铺上一层忧郁的银幕。校园外,三名浑身酒气的夜归学子正准备翻越围墙回宿舍就寝。其中一人看着天上的明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哆嗦了一下:“今晚是阴历十五吗?”

“好像是吧,月亮这么圆。怎么了,小于,诗兴大发想吟一首好诗是吧,要不要跟四眼比一比谁更能吟?”正在翻墙的胖子回头开玩笑说。

四眼扶了扶眼镜,抬头看天,似乎真的有吟诗之意。小于推了他一把:“去你的,我是突然想起了那个抱婴女鬼的传说。”

四眼打了个寒噤:“白天不说人,晚上别说鬼……”

“有老子罩着你们,怕什么!快上来。”胖子已翻到围墙之上,伸手下来拉他们。

午夜的校园宁静而诡秘,纵使三人同行,也仍然让人心感阴风阵阵。“咝咝咝,白蛇仙;活千岁,法无边;飕飕飕,北风吹,饱肚皮,心味鲜……”当走进宿舍区后面的樟树林时,似有若无的童谣突如其来地回荡于阴森的树影之中。

四眼首先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如纸:“你们……听见了吗?”

小于双手交臂,颤抖着点头:“听前辈说,每当在月圆之夜,树林里就会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女鬼出现,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童谣。如果碰上她,就会被她挖掉心脏……”

“别自己吓自己,那只是高年级的学长用来吓唬新生的鬼话。快跑几步,马上就能到宿舍了。”胖子不停地往四周张望,并没发现传说中的女鬼。

“走!”胖子带头往前走,但没走多久,三个人突然一同停了下来。他们看见一个女人倚在树旁,轻抚怀中的婴儿,双唇微微张合,吟唱着忧伤的童谣。她发长及背,胡乱披散,除了露出半张嘴巴之外,几乎把整张脸掩盖住。

女人的头部缓缓转动,面向因恐惧而不能动弹的三个人,披散的头发之下,仿佛是一双散发着嗜血光芒的眼睛。

“啊……”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校园的安宁。

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

梁厅长正在翻阅一份由刑侦局送来的档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

“进来。”

“厅长,找我有什么事吗?”进来的是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贱肉横生的脸上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阿政,只有我俩的时候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厅长语气非常亲切,并没有摆出上司的威严。然而,对方却以冷漠的态度回应:“厅长,办公时间你还是叫我梁政吧。”

“你还在怪我当年把你调离刑侦局吗?其实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厅长神情略显无奈。

“没事,我现在在扫黄队过得挺好的,每天不是吃饭喝酒,就是搓麻将炒股票,根本不用动脑子,乐得清闲。”梁政微微笑着,笑得很难看,让人想起“皮笑肉不笑”这句老话。

“还说没事,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两年前你追查的那宗案子,我也是迫于上任厅长和省政府的压力才要求草草了事,但是你却坚持要追查到底,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你调到扫黄队。”厅长微闭双目,似乎在回忆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

“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嘴巴说得轻松,但他的双眼却闪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恨意。

“之前的事是过去了,但是并不代表之后不会再发生。”厅长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把手中的档案夹抛到梁政面前。

梁政随意翻阅了一下档案的内容便放下:“医大女鬼袭击学生致两死一伤,这可不归扫黄队管。”

厅长露出狡黠的笑容:“是啊,这案子是不归扫黄队管,严格来说也不在任何一个部门的管辖范围之内。我已经跟汪书记打过招呼,准备成立一个‘诡异案件处理小组’,专门处理这类疑似涉及‘超自然事物’的案件。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环境?”

梁政双眼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但是一瞬间便恢复平静:“上头领导绝对不会允许有这样的小组存在。”

“没错,的确是不允许,所以对外绝对不会承认有这个小组。名义上小组是刑侦局名下的普通调查小组,但是其所调查的案件只需向我汇报,审讯及裁决等法律程序全部以内部聆讯方式进行,无须直接向市民及媒体交代。”

梁政没有说话,但嘴角微微上翘,他的笑意不在脸上,而是藏于心底。厅长继续说:“你可以在全省公安系统内挑选五人做你的下属,招募编外人员也可以,但必须在半个月内侦破这宗案子。”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人,一个星期就能侦破此案。”梁政语气坚定地说。

“谁?”

“反扒队的慕申羽。”

厅长思索片刻:“噢,就是那个以前在刑侦局跟着你的小慕吧?”

“正是。”

“没问题,反正让他这样的人才待在反扒队也太浪费了。”

“其他人选,我看过人事档案后再告诉你。”

“嗯。”

“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梁政走到门前突然回头,“谢谢你……哥哥。”

第一节 医大女鬼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这两句话出自《道德经》,虽寥寥数字,但却道出世间万物的真理。要正确且完整地解释这两句话,恐怕花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做到,但要简单阐述其含意,也许可理解为:能说的道理,绝非真理。有名的事物,绝非永恒。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奇闻逸事每天都在发生,并辗转流传于坊间成为普罗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自己的见解,面对道听途说的传闻,当然会加上自己的主观意念,当他再把传闻告诉别人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版本了。

几乎所有传闻都因为以讹传讹而变得面目全非,甚至与事实背道而驰,更有可能沦为长辈吓嘘小孩的鬼怪传说。但是有谁曾想过,事实的真相往往会比人们口述相传的传说更加荒诞不经。

鄙人姓慕名申羽,年幼时体弱多病,母亲怕养不大我,就把我送给别人养。虽说是送给别人,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给我找了个谊婆。母亲娘家有奇怪的风俗,就是给多病的幼童找个神婆当谊婆,认为这样能使幼童健康成长。

我的谊婆人称鬼婆翎,是老家最有名的神婆,每年找她上契的幼童不下百人。然而,谊婆可不是随便当的,她每年只会给九个幼童上契,听说是怕谊子太多而力有不及。

我降生于鬼月,而且出生时并不足月,生来就特别多病。母亲说我十八个月大的时候连续发了三天高烧,最高时高达四十度。住院两天依然药石罔效,群医无策。眼看快要不行了,幸好姑婆及时赶到,让母亲抱着我去找鬼婆翎帮忙。

姑婆是渔家人,在海上漂泊的时间比在岸上多,那时时近年关,她一上岸就得知我已病危了,渔获也没来得及处理就赶到医院带母亲和我去找鬼婆翎。

鬼婆翎是姑婆的远亲,住在一艘破旧的石船上。所谓的石船,简单来说就是一座建在岸边的船状房子,以砖石、木板、铁皮等材料砌成,虽然远看与渔船无异,但却是固定的,不能移动。

那天是除夕的前一天,赶到鬼婆翎那儿时已经天黑了。因为时近年关,她已经收坛,不愿为我作法驱邪,在姑婆的一再哀求下才勉强答应。

据母亲说,我刚进石船时还昏昏欲睡,但是经过鬼婆翎作法,并喝下她在“婆姐”像前求得的神茶后,马上就精神了,离开石船时更是生龙活虎。回家煎服她给的草药后,烧也就退了。

过年后,母亲求鬼婆翎契我为谊子,她开始时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最后还是姑婆出面苦苦哀求,她才点头。听说那一年,她就只契了我这一个谊子。

上契那天,谊婆送了我一串用“定魂铁”做成的黑色小珠链,她说我很容易被吓掉魂,所以一辈子都得戴着定魂铁做饰物,以使魂魄安稳。

其实母亲娘家每个小孩都戴有定魂铁做的手链或吊坠,母亲也曾经想为我找一串,可这东西虽不珍贵,但要找也不容易,所以我直到现在仍戴着谊婆送的小珠链。只是因为年龄增加,手腕渐粗,所以才不断增加小珠的数目。至于这些新增的小珠,是姑婆向另一位远亲讨来的。

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去拜访谊婆,她住的石船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但是里面却像间小型寺庙,檀香绕缭,佛声回荡。正厅的两侧挂了很多锦旗,都是受助善信送来的,我每次去都发现锦旗比之前多了,近几年更是多得没地方挂了。正厅后面有个小仓库,里面放满各种各样奇怪的草药。之所以说奇怪,不是因为这些草药罕有,相反以前在路边就能采摘到这些草药,它们的奇怪之处在于,翻遍整本《本草纲目》也找不到有关它们的记载。但是,我小时候有什么小病小痛都是靠它们来治好的。说来也奇怪,母亲说我自上契之后就很少生病,偶尔感冒流鼻涕之类的,问谊婆要点草药烧水喝马上就能痊愈了。而在此之前,我待在医院的时间不见得比待在家里少。

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过年前去探望谊婆,她看着我沉默了很久,然后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花仔啊,谊婆没有大本事,恐怕最多只能保你到成年,你长大后一定要去当警察……”

谊婆说我生于鬼月,是天生的鬼仔命,阴气特别旺盛,容易招惹妖精,我刚出生时就是因为在医院里惹火一只狐仙,所以才会经常生病。至于医院里为什么会有狐仙,她也说不清楚。

谊婆信奉的“婆姐”是个专门保佑花仔花女(即童男童女)的神灵,行过“成人礼”之后,“婆姐”就不管了。而定魂铁虽然有辟邪之效,但那只是对寻常精怪管用,对一些能力较强的妖孽效果甚微。

我一直都弄不清“婆姐”是哪一路神仙,谊婆也没给我说清楚。在我的知识范畴之内,与“婆姐”比较吻合的神灵就只有“枕头婆婆”,也就是传说中哪吒的母亲殷氏。

谊婆说我长大后必须依靠皇气逼退妖精,使它们没那么容易整我。虽然当时我没明白她说的“长大”其实是指经历男女之事,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立志做一个除暴安良的好警察。她还说就算有皇气护身,我也得万事小心,因为我命中注定要与它们打交道,一生大风大浪是肯定的,稍有不慎很可能会掉命。

时间飞逝,转眼间我已经年近三十,加入警队有好几个年头了,风浪也见过不少,可是仍然是个无名小卒。虽然我现在时运不济,但是以前也有过风光的日子……唉,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不说也罢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给我站住!”近两年来,这句话我几乎每天都会说上十遍八遍,因为我是一个警察,一个专门抓扒手的倒霉警察。

今天被我撞破的是个新面孔,不过以他不亚于马拉松选手的脚下功夫看来,绝对不是个菜鸟,应该是从其他社区过来的。扒手算是一种流动性比较强的职业,他们通常不会长时间停留在某个地方工作……正确来说是作案,毕竟吃的是偏门饭,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血光之灾自然会找上门来。

繁华的街道上有数不清的行人正冷眼看待我与扒手之间的追逐,如果他们当中有那么一个能够挺身而出,我就不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很遗憾,在我待在反扒队的两年间还没遇见过这种良好市民。

刚才我和扒手相距还不足十米,如果我能再跑快一点就能把他抓住了,可是我那条该死的右腿又不合时宜地抽起筋来,只能一拐一拐地追着,距离瞬间就拉开了。他回头瞄了我一眼,从偷来的钱包中取出一沓百元钞票,随即把钱包丢在地上,并准备蹿入一条暗巷。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白皙的手臂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我跑到扒手身前不住地喘气,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这时候才发现,揪着他的原来是一名高挑的女生。这名女生长得挺秀气的,柳眉杏目,长发飘逸,双腿修长,手臂也不见得粗壮,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她单手就能把一个成年人提起来。虽然扒手的个子略为矮小,但是总有五十公斤吧,换成我就绝对做不到了。

“他偷你钱包吗?”女生的语气很有威严,有种绿林好汉的味道。

这时候,一名从后面赶来的年轻人拾起地上的钱包,跑到我们身前抢着说:“他偷了我的钱包。”他是失主。

我掏出警员证向女生展示,她看了一眼,很不屑地对我说:“原来你叫慕申羽……跛子也能当警察,怪不得现在的治安这么差。”

我佯作咳嗽掩饰尴尬:“咳,咳……谢谢您的热心帮忙,现在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

女生也掏出一张警员证,从证件上得知她的名字叫李蓁蓁:“我怕你待会又腿抽筋让他跑了,还是我帮你抓住他比较好。师兄!”

“师兄”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听起来特别刺耳,分明是存心挖苦我。唉,真想找个垃圾桶钻进去,该死的抽筋腿!

“你们小两口要耍花枪就回家里耍吧,别浪费老子的时间好不好!”扒手显然不喜欢老是被人提着,而且还是被个女生提着,看见他的样子比我更窘,心里马上就平衡了。

蓁蓁把他放下,但是依然揪着他的后领,还冷不防地往他腰眼狠狠地送了一拳,痛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大叫警察打人,马上就引来一大瓢好事的群众围观。

“你们以为自己是条子就很了不起啊!我又没偷没抢,你们别想屈打成招!”看来,他是要耍赖了,演戏不单只是演员的谋生技能,同样是扒手的必修科目。

我从他的口袋中掏出一沓钞票,全是一百元的,大概有十来张。我拿着钞票在他面前晃了两下:“这不就是你偷的吗?”

“偷什么偷啊!钱在我口袋里,当然是我的,大家来评评理啊!”这小子不去拍电影真是娱乐界的损失,随着他的不断叫嚷,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了。唉,我刚才追他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家这么热情。

“你再说一次!”我举起拳头准备砸在他那张猥琐的臭脸上,他当然不会笨到任由我打他,马上下意识地双手护头。围观的群众见此便议论纷纷,大多都认为我有滥用暴力之嫌。

我收起拳头,把钞票递到他前面:“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这些钱是你的?”

“当然!”他的回答挺理直气壮,好像真的是他的一样。

“那我要拘捕你,因为你持有大量假币。”我笑着向围观者展示手中的钞票。

“什么?”他睁大双眼看着我手中的钞票。这的确是一沓假币,而且假得很明显,围观的群众也看出来了。

“这钱不是我的,是他的。”他慌忙指着失主,“是他的,是他的。”

失主连忙摆手摇头:“这钱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没有假钱。”

我没理会像个傻瓜一样的失主,严肃地对扒手说:“那你是承认偷了他的钱包了?”

“这……”他无奈地点头。

我又再次举起拳头,他连忙双手护头惊叫道:“我认了还要打?”

“谁说我要打你啊!你再看看这些钱……”我再次向众人展示手中钞票。

“是真的?怎么回事?”他莫名其妙。刚才一直把我当成小丑看待的蓁蓁也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个小女孩兴奋地叫起来:“警察叔叔原来是个魔术师耶!”

我得意地笑着,走到小女孩身前蹲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从中摸出一枚糖果:“你猜对了,奖你糖果。”

一个小时后,我坐在办公室里揉着右腿无奈地抽烟。扒手是抓到了,但失主却“失踪”了,这种情况每天都在发生,结果当然是扒手拍拍屁股走人。这也许是治安难以改善的主要原因之一。

“怎么了,又旧患复发了?”同僚朱勇走过来慰问我。虽然他的关怀并不能减轻我肉体上的痛苦,但是心里却感到一份安慰。我抛了根烟给他,努力撑出一副较为自然的笑脸:“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他坐我旁边点上烟,发牢骚道:“上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以前在科侦局破了那么多大案,竟然把你调来这里抓小偷,虎落平阳啊!”

“唉……”我叹了口气。给他这一说,我不禁有点感怀身世。两年前我还在刑侦局里跟小相同被誉为新人王,要不是为了追查那宗古剑连环杀人的诡异案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但差点保不住右腿,还连累老大被调到扫黄队,小相这老拍档至今还下落不明。不过,话虽如此,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坚持追查下去,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跟朱勇聊了一会闲话,队长王宾就拿着一张通知单走过来:“阿慕,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以后升官了,可别忘记我们这帮兄弟哦!”

“我还活着,升什么棺啊!”我把通知单抢过来,看过后就糊涂了。这是一张调职通知单,通知我即时到“诡案组”报到,可是我从警多年却从没听说过这个部门,于是就问他们听过没有。

“管他什么部门呢,反正去哪个部门都比在这里抓小偷强。”朱勇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

他说得没错,在警队里大概没有比反扒队更让我感到郁闷的部门。虽然心里觉得很疑惑,但是我还是准备去报到。当然,王宾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这顿调职饭是跑不了的。

通知上说诡案组的办公室就在公安厅之内,不过我在这里上跳下蹿了四五年,哪有什么诡案组啊,应该是新成立的吧。问了不少师兄师姐,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跑遍整个大楼才在三楼厕所旁边一道不显眼的门旁找到一块印着“诡异案件处理小组”的小牌子。

推门入里发现里面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寒酸,地方挺大的,光线也很充足,五张办公桌及一个很大的档案柜整齐地排在两侧,最里面还有一间组长办公室。里面有一男三女,其中一高一矮的两个女生正背向门口聊天,另一女生呆站在一个光线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唯一的那个男生坐在电脑前面不停地敲着键盘,他个子不高,体形很瘦,瘦得像只猴子,而且还是只很久没洗澡的猴子。我突然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是以前曾经抓捕过的某个疑犯。

“韦伯仑?你怎么会在这里?”想了一会,终于记起这只猴子曾经因为入侵政府电脑系统而被抓回来问话,可惜当时证据不足,没有立案起诉他。

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无奈:“我被招安了。”

“你们认识吗?”刚才背向门口聊天的两个女生走进来,其中一个原来是不久前帮我抓扒手的蓁蓁。

等到呆站在墙角的女生也走过来后,我们就各自作了自我介绍,最先开腔的是我:“小生姓慕名申羽,加入警队六年有余,之前在反扒队干体力活。大家叫我阿慕好了。”

“我叫李蓁蓁,武警学校毕业,之前在武警队工作了两年。”蓁蓁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向我示威。老实说,我并不觉得武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群只会动拳头不会动脑筋的苦力嘛!

“我真名叫韦伯仑,网友都叫我伟哥,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伟哥好了,反正我的年纪比你们大一点点。我本来是一名伟大的黑客,之前做过不少大事,你们警察从来也奈何不了我。可是,今天早上几个警察无缘无故把我家端了,挟了我回来,说什么招安,还说如果我不肯就先关上三五年再说。什么世道啊,唉……”伟哥说着摇头叹息,好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我叫乐小苗,朋友们都喜欢叫我喵喵。我刚刚加入警队,什么也不会,请大家多多关照。”说话的是刚才跟蓁蓁聊天的矮个子女生,身高大概只有156CM,发长及肩,眼睛又大又亮,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把这里当成学校走错门了,怎么看也是个学生嘛!而且还是个高中生。以她的身高,除非有一定的人事关系,否则是不可能进入警队工作的。

剩下的是一名身材苗条的成熟美女。在我眼中,她的成熟主要表现在曲线上,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我能肯定她至少有C,D的可能性也不小。当我从她的侧面鉴赏她身材的时候,发现她的纤腰右侧后方似乎藏有东西,不过她用外套掩饰得很好,不容易被人发现。她的表情很冷漠,一开口更像下雪一样冷:“我叫原雪晴,从枪械鉴证组调来的……”

雪晴刚开口,就有人推门进来了,来人是一名肥胖的中年男人,他拿着一个档案夹向我们走来:“人都到齐了,我叫梁政,从现在起就是你们的组长。”

梁政,一个久违的名字,我早就想到是他把我调来的:“老大,你不是在扫黄队过得挺滋润的吗?这个诡案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诡案组是厅长下令成立的,专门处理全省范围内所有超自然事件。”梁政把档案夹交给我,又说,“医科大学出了乱子,两死一伤。厅长说了,一个星期内不能破案,诡案组就得解散,你们全部都要下岗。”

伟哥弱弱地举起手:“我可不是你们的人啊!”

老大脸上松弛的肌肉突然绷紧,像只发怒的老虎似的瞪着他放声大吼:“你再废话,我就以间谍罪立刻将你枪毙!竟然敢入侵香港警局的电脑系统,还留下木马程序。”

“我只是想多看几张人体艺术照而已……”伟哥讪讪笑道。但老大可是来狠的,指着他大吼:“雪晴,我命令你立刻枪决这头色狼!”

“是,长官!”雪晴敏捷地从外套里拔出一把54式手枪瞄准伟哥的眉心。

伟哥立刻举起右手,竖起三只手指:“我以黑客之名起誓,从今以后必定竭尽所能协助各位查案,如有虚言,不得好死!”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已经满脸都是汗水。

“长官,确定射杀疑犯吗?”雪晴双眼紧盯着伟哥,毫不犹豫地把子弹上膛,语气冷漠得毫无感情可言,仿佛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用于练习枪法的标靶。

“先让他多活几天,要是他敢搞小动作,你就让他当太监。”老大狠狠地瞪了伟哥一眼,伟哥不由得哆嗦了几下。

“是,长官!”雪晴往伟哥下体瞄了一眼,随即以娴熟的手法把子弹退膛,并把手枪收回外套之内,然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面上表情依旧冷漠。伟哥双手护裆两腿紧夹,生怕对方冷不防往他胯下开枪。

“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老大修理完伟哥,平和地对我说。

档案的内容我粗略地看了一遍,是一宗牵涉到鬼魅传说的凶案,但是从表面证据看来应该不是鬼魅所为:“我想应该不是真的闹鬼吧!一般来说,疑被鬼魅所害的人都是死于心肌梗死,也就是被吓死的,但是报告上说死者身上有明显的伤痕。”

“嗯,你的分析也有道理,我不管凶手是人是鬼,反正一个星期内就得破案。你先和蓁蓁到医院跟伤者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如有发现立即向我报告。”老大说完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蓁蓁以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我无奈地耸耸肩:“走吧,要看帅哥以后有的是时间。”

蓁蓁白了我一眼:“切,你也算帅哥,也不撒泡尿照照看。”

第二节 一〇六室

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病房里躺着一个整只手臂都被绷带包裹着的病人,他叫于振,医大二年级学生,本次医大女鬼事件中唯一的生还者。他向我和蓁蓁讲述了自己的可怕经历,说到某些部分的时候,他的身体便不停地颤抖,也许这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经历——

那天家里寄钱过来了,我就请胖子和四眼去学校外面的蝙蝠吧喝酒。我们在酒吧里碰上两个长得不错的太妹,我们本来想把她们灌醉,没想到她们还挺能喝的。后来,不但没把她们灌醉,反而耽误了回学校的时间。

门卫室的六叔挺卑鄙的,如果让他给我们开门,当时他不会多说什么,但第二天就会向班主任告状。大一的时候我们已经吃过好几次这样的亏了,所以这次我们决定从学校后面翻墙进去。

从学校后面回去要经过一片樟树林才能到达宿舍区,那里阴森森的,听说还经常会有女鬼出没,但那只不过是传说,我们也没太在意。没想到,那晚真的让我们碰上了。

走进树林后,我就觉得不对劲,好像比平时要冷得多。我当时想,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吧,所以也没多想什么,只想快点回宿舍睡觉。可是走进树林没多久,就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个女人在唱歌,唱的应该是首童谣,我当时被吓得头皮发麻。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会拔腿就跑。那首童谣虽然我只是第一次听,但是却记得很清楚。

……

咝咝咝,白蛇仙。

活千岁,法无边。

飕飕飕,北风吹。

饱肚皮,心味鲜。

呼噜噜,不问天。

仙居中,睡百年。

轰隆隆,客自来。

不带礼,把主煎。

……

童谣声时近时远,很缥缈,很诡秘,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越听越心惊胆战。胖子胆子大,人又长得结实,有他挡在前面,我和四眼稍微安心一点,于是便跟他一起往宿舍跑。可是,没跑多久,我们就看见那个女鬼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有人挂了件白色的衣服在树上吓唬人,因为树林里的樟树长得很茂盛,大部分月光都被遮挡了,视野不太好,我们只是看见前面有一个很显眼的白色影子。正当我们看清楚那个白影原来是一只抱着婴儿的白衣女鬼时,她已经向我们冲过来。我们吓得叫起来,拔腿就往回跑。

胖子长得胖,跑得最慢,首先被女鬼抓到了。我听见他的惨叫,听见他大叫救命,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被女鬼按在地上撕咬开挖出心脏的情景,但我心里实在很害怕,连头也不敢回,只知道拼命地往树林外跑。

四眼本来跑在我前面,也许他的眼睛不太好,绊倒了。如果我当时能拉他一把,或许他就不会死……

(说到此处,于振突然不再颤抖,眼泪却如洪水般涌出。也许对挚友见死不救的懦弱行为使他深感愧疚,而这种愧疚或许会折磨他一辈子。)

快冲出树林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接着我的手臂就被一只沾满鲜血的鬼爪抓住了。女鬼的手指虽然很修长,但却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锋利得像刀片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皮肉之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袖。我几乎吓得晕倒了,与一只女鬼近距离接触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到现在我还是清楚地记得当时那幅可怕的画面——凌乱的头发遮掩了她大半张脸,像血一样鲜红的左眼若隐若现,一边的嘴角翘得很高,露出一个极其诡秘的笑容。洁白的衣服上沾有一摊鲜艳的血迹,犹如雪地中绽放的玫瑰,散发出让人窒息的妖艳气味。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然踹了她一脚,可是踹的位置不对,没踹中她,反而把她怀中的婴儿踹飞了。那个婴儿大概只有三个月大,什么衣服也没穿,皮肤白得像雪一样,被踹飞了也不哭,应该是个死婴吧。她似乎很紧张他,尖叫着向他扑过去。我以为她会放手,就拼命往树林外跑,跑出树林仍继续跑,直至翻到学校里面才停下来。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衣袖被撕破了,整只手臂都是血。我还以为只是被女鬼的指甲划破了一点皮肤,但仔细一看,原来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全被撕掉了……

听完于振的叙述后,我在脑海里稍微整理了一下其中的要点:

首先,女鬼能把他整条手臂的皮肤剥落,除了证明她腕力惊人之外,也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她是拥有实体的,非虚无缥缈的鬼魅。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个活人,就算不是,至少也是丧尸一类。

其次,被于振踹飞的那个“死婴”很可能是本案的关键。假设所谓的女鬼是活人,那她要么患有严重的精神病,要么就是被死婴的灵魂附体。我比较倾向前者,毕竟鬼魅之说不能信。

还有值得注意的是女鬼吟唱的童谣,谣词很怪异,一时间难以弄明白其真正意思。也许这首童谣并没有特殊意义,但是我的直觉觉得与本案有着某些关联。

和蓁蓁离开病房后,我们去找于振的主治医生了解他的病情。他的主治医生是该院的副院长,看来医院对他的情况相当重视。副院长翻开病历簿,看了一会说:“他目前的情况尚算稳定,暂时没出现中毒的迹象……”

“中毒?为什么会中毒呢?”蓁蓁不解地问道。

“嗯……”副院长欲言又止,“或许你们应该到法医科走一趟……”

公安厅法医科,一个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踏足过的地方,而在两年前,我却是这里的常客。在走廊上跟几个老朋友打过招呼后,我就带着蓁蓁直接走进办公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猥琐男正坐在电脑前整理资料,他看见我立刻就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张开双臂向我走过来,想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嗨,慕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调回刑侦局了吧?是不是该庆祝一下,请老哥喝上两杯啊!”

我立刻往后跳开:“叶老哥,你可要时刻谨记自己从事的是厌恶性行业啊,别把我弄得跟你一样浑身死尸的味道。”

他没理会我的嘲讽,目光落在我身旁的蓁蓁身上,伸出双手想跟她握手:“我是法医叶流年,你是阿慕的拍档吧!”

蓁蓁也不算笨,赶紧把双手藏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点头:“叶医生好!我叫李蓁蓁,请多多关照。”

流年露出无奈的笑容,没好气地对我说:“来找我干吗?”

我捏着鼻子说:“废话,找你除了看死尸,还能干吗!动作快了,我可受不了你的尸臭味。”

“臭慕你这王八蛋,一见面就咒我死,看我不整你……”流年这厮虽然嘴碎,但智商并不低,马上就意识到我说他是死尸,猛然扑过来把我搂住,还嘟起嘴作状要吻我。长生天啊,看来今晚得用洗米水来洗澡,不然身上的尸臭是除不了的。

蓁蓁以厌恶的眼神看着我们,搞不好还以为我们是断背。

打闹过后,流年带我们来到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的解剖室,随即推出两具用白布盖住的尸体,献殷勤似的对蓁蓁说:“你是第一次来吧,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说罢掀开盖住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具消瘦的尸体,应该就是于振口中的“四眼”。尸体双拳紧握,右臂上有几道细长的伤口,有少量黑色的血液渗出,没有看见明显的尸斑。脸面肌肉严重扭曲,脸色暗黑,嘴唇的颜色黑得犹如墨砚,双目微凸,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很吓人。要是半夜里看见这具尸体,没准会被吓死。

蓁蓁看了两眼就皱起眉头,流年拿着报告,表情严肃地念道:“死者罗伟光,二十岁,右臂上有四道抓迹,颈部右侧有被咬的痕迹,除此之外并无明显外伤,初步怀疑死亡原因是中毒。”

“知道是什么毒吗?”

流年搔了搔脑袋:“化验过了,是一种未知的生物碱,毒性猛烈得难以想象,比箭毒蛙还要厉害好几倍。”

据我所知,箭毒蛙的毒性非常猛烈,现今生物界公认其为最毒生物物种,一只身长不足五厘米的箭毒蛙所含的毒液足够毒死两万只老鼠,几乎是沾之即死。如果说有比箭毒蛙更厉害的毒素,也许只有一个可能:“该不会是蛊毒吧!”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报告也不能这样写。我能告诉你的是,毒液是从死者颈部的伤口进入静脉,保守估计在一分钟内毒发身亡,但实际上整个过程也许发生在几秒之间,而大脑很可能在被咬那一刻就已经死亡了。”阅尸无数的流年说着也不禁打起寒噤。

流年的解说让我觉得蛊毒的可能性更大。虽然我觉得凶手是鬼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她的牙齿或唾液中含有毒性如此猛烈的毒液,那么她还能算是人吗?或许我该假设凶手是一只尸变的丧尸。

“你看看死者的手臂。”流年指着死者手臂上的抓痕。抓痕很奇怪,只有四道,第二和第三道间的间隙明显较大:“另一名死者身上的抓痕也是这样,凶手的右手似乎没有中指,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抓痕。”

“这个也是中毒吗?”我指着那具仍被白布盖着的尸体问。

“不是,但是死状更恐怖……”流年为四眼的尸体盖上白布后,掀开另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这是胖子的尸体,尸身的颜色正常,从胸腹等多处尸斑看来,死亡时应该是保持俯卧姿态。嘴唇的颜色苍白,双目闭合,手臂、肩膀及颈部均有多处抓痕,没看见有被咬的痕迹,单看表面并没发现致命伤口,不知道流年所说的“更恐怖”是指哪一方面。

“不像中毒,也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死因是什么?”

“你看了背面就知道了,来帮一下忙,我一个人翻不动。”流年示意我戴上手套。虽然很不愿意,但我还是配合他去翻死尸。这胖子还真不是盖的,起码有八十公斤以上,两人合力也费了不少劲。

快把尸体翻过来的时候,流年特意对蓁蓁说:“美女,要有心理准备哦!”

“哦。”蓁蓁随意地应了一声,并没太在意流年的提醒。然而当尸体翻过来后,她仅仅瞄了一眼,就抱住一旁的垃圾桶狂呕。

尸体肥厚的背部有个手掌大小的窟窿,窟窿之内空无一物,犹如一个无底深渊,让人有种深不见底的莫名恐惧。

“心脏不见了?”我不禁皱眉。

流年拿起另一份报告念道:“死者刘大海,身上共有三十六道抓痕,致命伤是心脏被掏出。背部的伤口较为平整,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基本上能肯定是被凶手徒手活生生地挖出来的,不过……凶案现场并没发现他的心脏组织。”

“该不会被吃掉了吧!”我这句话让蓁蓁吐得更厉害了。

跟流年道别后,我就打趣地问蓁蓁:“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吧,要不要先找点吃的,附近有家餐馆的麻辣鸭心挺有名的。”

蓁蓁一脸恶心欲吐的表情,狠狠地往我屁股上踢了一脚:“你敢再说,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散打冠军的风采。”

我拍去屁股上的鞋印,耸耸肩:“那走吧,去医大调查一下……”

老大跟医大的陆校长有点交情,所以我们来到医大,首先到他办公室拜山头。可是却碰巧他外出了,也许正为抱婴女鬼的事情而烦恼吧!找不到头儿,只好到凶案现场溜达一下。

凶案现场是一个非常阴森的樟树林,刑侦局的同僚已经处理过了,能带走的证物都被技术队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也有记录。我们转了几圈,除了樟树长得十分茂盛,枝叶稠密以致大白天也没多少阳光能照进来之外,并没有什么新发现,于是便想到宿舍区找人问话。

樟树林位于女生宿舍后面,与男生宿舍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所以我走出树林就随便截住了一个路过的女学生搭讪:“美女,能聊两句吗?哎呀……”

蓁蓁从后面给我一脚,把我踹到一边去,上前粗鲁地抓住女学生的肩膀,亮出证件:“警察!你叫什么名字?”

女学生一面惊惶一面说:“我,我叫雅娴……赵雅娴。我又没犯事,干吗要抓我?”

“有没有犯事轮不到你说!我来问你,前几天发生的那宗凶案,你知道些什么全说出来!”蓁蓁的态度拽得可以,大概是当武警的后遗症吧,毕竟武警平日要对付的都不是些善男信女。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雅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看你把人家小妹妹给吓坏了,还是让我来吧!”我看不惯蓁蓁的办事手法,把她的手从雅娴身上推开。当然,我推得很“温柔”,因为我不想再挨上一脚。

对待悍匪得比他更彪悍,但是对待平民百姓则要礼貌客气,对待温柔可爱的女生更是要怜香惜玉:“小妹妹别怕,警察哥哥不是来抓你,只是想泡你而已……咦,你头上长朱古力了……”说着从她的头上摸出一块朱古力放到她手里。

“原来你会变魔术啊,嘻嘻!”雅娴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我给她讲了几个笑话,逗得她哈哈大笑。蓁蓁冷哼一声,没兴趣地溜到一旁喃喃自语,她以为我没听见,可我的耳朵长着呢,听到她在说:“切,就会骗小女生。”

聊了一会儿,我开始转入正题:“雅娴,能告诉哥哥凶案当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这不知道算不算呃!”雅娴犹豫了片刻,道出一件发生在女生宿舍里的怪事——

女生宿舍一楼的一〇六室长期空置,据说那里很久之前死了个女生,之后就经常闹鬼,所以一直都没人敢住。

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就听学姐说过这件事,但是因为没有亲眼看见,所以一直都是半信半疑。后来我住进一〇六室对面的一〇五室后,就经常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

开始时,我还以为是有人上厕所,但是听多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厕所在走廊尽头,但是脚步声每次都是从大门口开始,到一〇六室门前就消失了。之后,又从一〇六室移动至大门口。

我跟学姐聊天时说起这件事,她告诉我之前有个住在108室的女生半夜想上厕所,一开门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于是把头探出门外瞄了一眼,谁知道竟然看见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鬼提着一袋东西从大门口走过来。她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立刻关上门钻进被窝里,第二天就搬到学校外面住了。

“凶案当晚也听见过吗?”听完雅娴的叙述后,我便问道。

雅娴认真地点头:“嗯,几乎每晚都能听见,我就睡在靠门的位置,能听得很清楚,就是没胆量开门看而已。其实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我们住在一楼的半夜都不敢上厕所。”

“能带我见你们的舍监吗?”

“带你去没问题,可是舍监比较凶,你要小心点哦!”雅娴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臂往女生宿舍走,并告诉我舍监姓余,还有平时怎样整她们这些女生。蓁蓁没好气地跟在我们后面。

雅娴不敢去招惹余舍监,把我们带到门房门口就溜了。门房里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妈正坐着打瞌睡,我把她叫醒后道明来意,要求到一〇六室调查。

“那里只是个杂物房,长期都锁着,根本就没有人出入,有什么好调查的,你们要进去就跟我来吧。”余舍监显然不满清梦受扰,一脸怒容地拿着钥匙带路。

虽然余舍监说一〇六室长期上锁,但是她开门时并没有费上多少劲,一下子就把门锁打开了。房内正如她所言,只是个杂物房,除了放满一箱箱杂物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最特别的就是地板虽然有点脏,但是并没有多少灰尘,而那些杂物上却有一层明显的灰尘。

蓁蓁打开了几个箱子,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些残旧的体育用品,便问:“这些东西怎么不放在体育馆里?”

“体育馆没地方放就放在这里了,反正这里又没人敢住。”也许是对学生凶惯了,余舍监也没给蓁蓁好脸色看。

“为什么?”蓁蓁的态度也挺恶劣的。

“为什么?死了人呗!”余舍监阴阳怪气地回答,“这里十年前死了个女生,之后就有人说这里闹鬼,没有人敢住,就只好用来放杂物了。”

蓁蓁微微颤抖了一下,往四处张望:“真的闹鬼吗?”

“这世上哪有鬼啊,胆小鬼却多的是。我在这里当了十多年舍监,连鬼影也没看见过。”余舍监有意讥讽,蓁蓁不由得面露窘色。

“有学生说半夜听见这里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有这回事吗?”我插上一句。

“别相信她们的鬼话,我每晚关灯后都要巡视好几遍才去休息,从来没听见过什么古怪的声音。”余舍监的语气坚定,我想她应该是个无神论者。

房内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窗户却引起了我的注意,便走到窗前想打开它,可是费了很大劲也打不开。这扇窗户似乎曾经被人很暴力地弄坏了,但是女人有这么大力气吗?

余舍监往我这边瞥一眼:“窗户早就坏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打开过。”

这是一个推拉式的铝合金窗,透过因沾满灰尘而变得模糊的茶色玻璃,勉强能看见窗外就是发生凶案的树林。窗户正对着树林虽然不能证明些什么,但是若然窗户能开启的话,那么这个房间就多少有点可疑。

我在窗前待了一会儿,点了根烟,但没抽几口,余舍监就不高兴了:“警察先生,请不要在这里抽烟,怎么说这里也是仓库,要是起火了,谁来负责啊!”

我耸耸肩跟蓁蓁打个招呼:“我到外面抽。”

刚走到走廊,我就看到雅娴站在对面的一〇五室门后向我招手,走进去就被她和室友围住了。其实我也蛮受欢迎的嘛!

和雅娴她们聊了一会儿,一时兴起便打起牌来,当然也顺便向她们打听一下消息。其中一名女生说医大里发生的事情,要数门卫六叔知道得最清楚,建议我不妨去找他聊聊。

“你竟然在偷懒,去死吧你!”正玩得高兴时,蓁蓁冷不防地从门外冲进来一脚把我踹翻,吓得几名女生躲到一旁。

“谁偷懒了,我可是在工作啊!”我爬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

“打牌也能叫工作?”蓁蓁杏眼怒睁,死死地瞪着我,好像我杀了她全家似的。

“你没打牌,那你找到线索没有?没有就闪到一边去,别打扰我的工作。去去去……”为保证我的人身安全,我赶紧把蓁蓁赶出门外,然后继续打牌。她这人拳头是好使,但是嘴皮功夫嘛,比我差远了。

打了大概一小时牌后,雅娴她们要去上课了,我依依不舍地跟她们道别。刚走出宿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蓁蓁就揪住我的衣领,阴阳怪气地问:“打了半天牌,找到线索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不客气哦!”

我把她的手轻轻推开:“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吗?要线索就跟我来吧!”

“我看你玩什么把戏。”她气鼓鼓地跟在我屁股后面。

我带着蓁蓁来到学校门口的门卫室,里面有个老头子正独自下着象棋,他就是六叔。看明白他的棋局后,我就说:“炮二平六。”

六叔抬头看我一眼,便按照我的意思移动棋子,然后沉思片刻:“车一进三。”“马六进八。”我干脆坐在他对面的空凳子上跟他下棋。

“帅四平五。”

“马八退七。”

“炮二退一。”

……

你来我往对弈了个把小时后,最终以和局结束。我笑道:“六叔,你真厉害,好久没遇上像你这样的高手了。”

六叔显然意犹未尽:“小伙子,你也不错啊,再来一局怎样?”

我看了看手表,又看看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蓁蓁,无奈地耸耸肩:“我是很想再下一局,但是我还有事要办……”我向他表明身份,坦言正在调查女鬼杀人一事,并且尚无头绪。

“与其到外面乱跑,还不如问我好了,我在这里当了三十多年门卫,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来来来,再下一局,那女鬼的事情我慢慢告诉你。”六叔似乎怕我不答应,迅速摆好棋子,边与我下棋边讲述有关女鬼的事情……

这事得从十年前说起,当时住在女生宿舍一〇六室的一个女娃,在毕业前一晚突然疯掉了,把同室的另一个女娃杀了,还把人家的心脏挖出来吃掉了。

我第二天去那房间看过,满地都是血迹,快把地板都染红了,恐怖得要命。不过,说起来也蛮奇怪的,那女娃死得那么惨,按理说应该叫得比杀猪还大声吧,但那天晚上住在隔壁的女娃都没听见有人叫救命什么的,连打架吵闹的声音也没听见。当时同室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娃,她们都说早早就睡了,什么也不知道,好像死掉的那个女娃是自愿被杀死似的。

领导为了保住学校的声誉,把这事情压下来了,听说给死掉的女娃父母赔了不少钱。而那个疯掉的女娃,好像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自此以后,一〇六室就没有人敢住了。

过了两三个月吧,我记得是新学期开学不久的时候,有一对情侣半夜偷偷地摸到宿舍后面的樟树林里鬼混,之后就没有人再看见他们了。开始时,大家还笑话他们私奔什么的,直至几天后女生宿舍里的女娃闻到臭味才发现他们俩的尸体。他们死得可恐怖了,男娃的脸是黑色的,女娃更惨,心脏给挖掉了。

当时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因为一直都找不到凶手,而且女娃跟之前一〇六室死掉的那个女娃一样,都是心脏被挖掉了,所以就有人说是那个女娃阴魂不散,出来作祟害人。

之后,樟树林里还死了几个人,死法都差不多。如果只有一个人就被挖掉心脏,不止一个人的话,其余的都是整张脸黑黑的。好像有两个还是三个逃出来了,他们都说凶手是一只抱着婴儿的女鬼。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每次出事都是在月圆的时候,加上一些人添油加醋,传言就越传越凶了。后来,学校没办法就定了一条校规,不准学生晚上去宿舍后面的樟树林。从上一次出事到现在应该有五六年了,新来的学生大多都不知道这些事,以为那只是些唬人的传说,没想到又出事了……

两个多小时的对弈最终还是以和局结束。

“你知道一〇六室那几个女生的名字吗?”我给六叔发了根烟,并为他点上。

“学校里学生少说也有一万几千人,哪能记得呢,而且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嗯……”六叔吐了口烟,“你到图书馆走一趟说不定会有发现,档案室应该保存有学生的资料,不过找起来可能会麻烦点。”

“那我先到图书馆看看,有空再找你下棋。”我向他道别,示意在一旁等得快要长出青苔的蓁蓁一同离开。

六叔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挥手:“有空记得来找我啊,我天天都在这里。”

太阳公公已经快要下班了,但我们可不能准时下班,为了能在限期之内破案,我们不敢耽误片刻,立刻赶赴图书馆。

第三节 又闻失心

以现在收集到的情报看来,医大女鬼一案极可能与十年前一〇六室的凶案有关,于是我们便打算到图书馆查找案中女生的资料,以便继续调查。

大多数学府都有图书馆,然而几乎每一间图书馆都或多或少地隐藏着某些鲜为人知的秘密。当然要挖掘这些秘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不然就不能称之为“秘密”。

来到图书馆的时候,里面没有几个人,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三四个学生,与其说清静还不如说冷清。管理员不知道哪里去了,询问那几个正在看书的学生得知,大概是吃饭去了。

学生的资料应该锁在档案室里面,管理员不在,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总不能像蓁蓁所说的那样“把门给砸了”吧!

因为急于找出凶手,我们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先饱餐一顿,于是我便提议:“我们不如先去吃饭吧!”

一说起吃,蓁蓁似乎又想起解剖室那两具恶心的尸体,提不起半点食欲:“你去吧,给我带些馒头回来就行了。”

“只吃馒头怎么行啊!”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去处,“听雅娴说,学校门口那间餐馆的东西味道挺不错的,尤其是那里的猪心汤,吃过一次就会上瘾,你要不要尝尝……”

“去死吧你!”蓁蓁一脚把我踹飞。

来到雅娴所说的餐馆,里面人山人海,清一色都是学生,有男有女,三五成群地扎堆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坐下,点了两道小菜和猪心汤后,就静心聆听周围的学生侃大山。学生们聊的无非是游戏、段子及老师们的趣事,当然男欢女爱是他们聊得最多的,部分高年级的则会聊些求职面试及实习之类的话题。虽然大多都是些毫无价值的信息,但是偶尔也能听到些或许能用得上的情报……

“小马,你说萧教授是不是把尸体的心脏都拿去卖了?解剖室里什么标本都有,唯独就没有心脏的标本。”说话的是邻桌一个眼镜男。

小马一脸不屑:“我去,你现在才知道。听学长说,有人亲眼看见他上完解剖课后偷偷把心脏带走呢!”

一个头发稍长的学生问:“不会吧?你听谁说的?他把心脏带走有什么用,尸体都是在冷库放了好些日子的,又不能用于移植,谁会买啊!”

眼镜男打趣道:“我哪知道,说不定是卖给那些变态收藏家呢!”

小马开玩笑说:“我倒觉得他是拿回家熬汤去了,哈哈!”

另一桌的女生突然插嘴:“你们别这么恶心好不好,我们还要吃饭耶!”

……

我边喝着猪心汤边想着同学们的对话,他们所说的萧教授为什么要把尸体的心脏带走呢?按理说,用于解剖课的尸体,应该保存得不怎么样,用作非法器官交易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造成标本卖给人体收藏家的话,眼球的销路不是更好吗?为何偏偏要选择心脏呢?也许,该调查一下这个萧教授,抱婴女鬼每次杀人都会挖掉其中一名死者的心脏,两者之间说不定有着某些关联。

正当我想跟那个叫小马的学生聊上两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声:“图书馆起火了!”

蓁蓁还在图书馆里,得赶紧去看看她被烧焦了没有。大叫一声结账,把钱丢在桌面,就立刻往外跑去。当我跑到门口的时候,好像听见里面有个女生叫道:“舍监,结账……”

图书馆的火势非常猛烈,我赶到的时候,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好不容易才在慌乱的人群中找到有不少头发已经被烧焦的蓁蓁,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你走了没多久……”蓁蓁心有余悸地讲述我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你走了没多久,那个叫潘秋霞的管理员就回来了,我说要找十年前住在女生宿舍那几个女生的资料,她说所有资料都在档案室,但是她只知道那几个女生的届别,而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找恐怕要花不少时间。接着她就带我到档案室,还帮忙一起找。

档案室里面的资料可不是一般的多啊,一百多平方米的房里一共有二十个架子,每个架子又有三层,我看着就感到头晕了。幸亏有管理员帮忙,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她说不知道名字,直接翻学生档案不好找,提议先找宿舍的入住记录,因为一〇六室自出事后就没有人入住,所以只要找到最后的入住名单就好办了。

宿舍的相关记录都放在最后面那个架子上,我们找了一会儿就找到了十年前的入住记录。可是,当我翻阅记录本的时候,它居然莫名其妙地着火了。我们本来想把火弄熄,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最后竟然弄得整个档案室都烧起来……

“唉……”我叹了口气,“笨人见多了,像你这么笨还真是少见啊!”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谁知道那记录本会无缘无故地着火呢,而且还冒出那么多白烟,害得我眼睛也几乎睁不开了,不然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子。”蓁蓁说着哆嗦了一下,神经兮兮地问,“你说会不会是那只抱婴女鬼在作祟,阻止我们调查下去呢?”

从蓁蓁的话里,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确定当时记录本冒出很多白烟吗?”

“嗯,”她连连点头,“多得连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记录本是怎样起火的,你再说详细一点。”

“我当时只是在翻记录本,翻到记载着一〇六室入住记录那一页时,突然觉得手指有点烫,好像还看见有点光,接着就有很多白烟冒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就把记录本丢到地上。谁知道记录本就这样烧起来,还把附近的东西也点燃了。因为地上有很多杂物,所以烧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我用脚踩不熄就和管理员去拿灭火器,但那些灭火器竟然全都是坏的,一个也不能用。”蓁蓁说着伸出被烧伤的手指。

“嗯,那肯定不是女鬼在作祟……”也许在这宗案子里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翌日早上,我一走进诡案组的办公室就看见换了一头清爽的短发的蓁蓁正在跟喵喵聊天。

“干吗把头发剪短了,失恋吗?”喵喵好奇地围着蓁蓁走了两圈。

正在高速敲打键盘的伟哥突然停下双手的动作,伸长脖子偷听。

“又没有人追我,哪来失恋呢!”蓁蓁道出图书馆失火一事,剪发实属无奈。接着两人继续聊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伟哥则打着哈欠再次敲打键盘。

“大家早!”我先向大家打招呼,然后故作惊奇地对蓁蓁说,“哇,你的新发型还蛮不错的嘛!”

“都现在了还说早呢,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她白了我一眼。

我看看手表:“才迟了二十分钟嘛,也算早了,起码比雪晴要早……”

“你在叫我吗?”雪晴像鬼魅一样出现在我身后,差点没把我吓死。

“她一大早就来了,比我们都要早。”伟哥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同志们,辛苦了!”我向大家行了个军礼,并赶紧转移话题,对喵喵说,“找到十年前那宗案子的记录没有?”

喵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么多档案,我一个人怎么看得了,而且又那么无聊,我翻了一小半就犯困了。幸好,有雪晴姐帮我……”

“哇,原来雪晴姐姐是个面冷心热的活雷锋,鼓掌致敬!”我嬉皮笑脸地轻轻鼓掌。

雪晴平静地看着我,双眼淡如止水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冷漠地说:“没有该案的记录,应该没有正式立案。”顿顿又补充一句,“我比你小一岁,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用不着加上姐姐两个字。”

不管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美女,还是头发花白的老大妈,年龄都是一个重要的数字。说小了,无伤大雅,说大了,搞不好会招来横祸。雪晴这样的冰山美人也不例外,以后在她面前说话还是谨慎一点为妙,要不然一言不合把我毙了可比窦娥还冤。

“不会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出了人命竟然也不立案?”蓁蓁惊讶道。

蓁蓁没在刑侦局工作过,不了解这些情况也是人之常情,我该给她补上一课了:“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是不少人的座右铭,这样的案子如果死者家属要求私了,不立案也不稀奇。毕竟凶手患有严重的精神病,法官通常会酌情处理,量刑起点不会太高。”接着又对伟哥说,“你不会也是一无所获吧?”

“再给我十五分钟吧。”伟哥打了个哈欠又说,“干这种体力活,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真无聊。”

“那我先向老大汇报一下,回头再找你。”说罢,我便与蓁蓁一同走进组长办公室。

在组长办公室里,老大正目不转睛地盯电脑的荧光屏,我们进来了他也没抬一下头。我随意地坐下来点上一根烟,但随即就被蓁蓁掐熄了。真怀念以往跟小相拍档的日子,起码他不会把我的烟掐熄,身上没烟时还能管他要。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也许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希望他还活着吧,已经两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怀念完旧拍档,是时候做正事了,向老大简述昨天的调查情况后,我就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宗案子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现在几乎能肯定所谓的抱婴女鬼只是个幌子。也许,有人想利用十年前的凶案来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以见得?”老大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荧光屏,而且眼神很平静,仿佛并没在意我说话的内容。

我轻轻托起蓁蓁被烧伤的手指,解释道:“记录本之所以会着火,并非鬼魅作祟,而是被人为地涂上了白磷。正常情况下记录本并无异样,但当被翻到涂有白磷的那一页时,人的体温及翻阅时因摩擦而产生的热量足以把白磷点燃。”

蓁蓁看着自己的手指,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假扮女鬼杀人,还在记录本上做了手脚?但是,她有什么目的呢?”

我摊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这可不好说。如果只是为了不让学生闯入樟树林,就没有杀人的必要,因为出了人命就会引起警方注意,而且我们在树林里也没什么发现。”

老大盯着荧光屏,没有说的意思,反而是蓁蓁急着发问:“那现在该如何着手调查呢?”

这个问题很简单嘛,于是说:“对方既然要销毁一〇六室的入住记录,那么从一〇六室的四个女生身上肯定能找到线索。”

她似乎觉得自己闯了祸,皱着眉头说:“整个档案室都烧光了,还怎么找那四个女生啊!”

“这就得看伟哥的本领了。”我再次点烟,这次没有被她掐熄。

“嗯,你们继续朝这个方向调查,那个萧教授就让雪晴和小苗去调查吧,有新发现再向我报告。”老大的语气大概让蓁蓁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离开的时候,她特意往荧光屏瞥了一眼。

“组长怎么一大早就在办公室里炒股啊!”刚走出组长办公室,她便问。

“炒股是老大的强项,有闲钱不妨跟他玩玩。”我打趣道。

她一脸不屑地说:“我才不炒股票呢,跟赌博没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赌博是违法的,但是炒股是合法的,还要交税呢!”我跟她开了个玩笑后,就走到伟哥身前说,“那四个女生的资料找到没有?”

“只提供届别就想直接找到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伟哥那张臭脸让我想起一个比较不雅的形容词。

“那你查到了些什么?……本世纪最伟大的黑客。”我给他抛了根烟。

“好说,好说,给……”伟哥递给我两张A4纸,纸上打印的分别是一张毕业照和一份名单,“我翻遍了所有普通网民能上的校内网和同学录,其中一个同学录的创建者提及毕业前发生了一宗凶案,他所描述的情况与一〇六室的凶案大致相同,你要找的人应该就是这个班里的学生。毕业照和同学名单都是直接从同学录上拷贝下来的,那里的人气小得可怜,自创建以来就只有一个IP留言,而且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

毕业照虽然已经经过放大,但是原图的像素不高,画面并不清晰,只能看出一共有三十一名学生,勉强能分辨出性别,但是要凭它来找人根本不可能。名单上就只有三十三个名字,没有联系方式,甚至连性别也没有注明,不见得会比前者更有实际价值。因为名单上的人数比毕业照上多出两人,以此推断,少了的应该是一〇六室凶案中的凶手及死者,也就是说这张毕业照更没意义了。

我搔着头问:“还有别的吗?”

“普通人就只能给你提供这些资料了,但是老子可是个黑客,当然不会这么丢人。”伟哥摊在椅子上狠狠抽了一口烟,得意扬扬地说,“我已经锁定了同学录创建者和留言者的IP地址,创建者的IP来自国外,暂时不能确定具体位置,但是我已经给她发了邮件,至于什么时候会有回复,又或者会不会回复,我可不知道。另一个IP来自省人民医院,我入侵了医院的电脑系统,查到IP所在的位置是七楼的某个房间,你去跑一趟多少会有点收获。”

“那先谢了!”向伟哥道谢后,我就准备和蓁蓁外出调查,但是他却把我叫住了:“先别急着走,我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也许会跟这宗案子有关。”

我停下脚步,认真聆听。

“在入侵医院的电脑系统时,我发现了一些加密的内部档案,内容大多是医务人员犯错失职之类的事情,例如用错药治死人等敏感话题。当中还提及近几年停放在太平间的尸体经常被盗走心脏,至今被盗的心脏不下三四十个,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就被盗走一个。”

失心!

又闻失心!

省人民医院是否也与抱婴女鬼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关联呢?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想起,这宗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四节 此人已死

省人民医院建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近年来发展迅速,现为三级甲等医院,建筑面积超过二十万平方米,设备及资源均是省内最高水平。而且有不少著名的专家教授坐诊,因此每天前来求诊的患者络绎不绝,其中大多数来自全省各地,但也有不少是慕名而来的外省患者。虽然表面上看似风光无限,但是内里其实暗藏着一些问题,特别是管理方面的问题尤其突出。

我在查阅与省人民医院有关的民事纠纷时,发现至今最少有三宗丢失死者心脏的案件记录。因为院方最终都能与死者家属达成和解,警方并未正式介入,所以对事情的经过并无详细记录。

来到省人民医院七楼,我终于体会到早年政府实行计划生育的苦心——数之不尽的患者挤满了候诊大厅,使这近三百平方的空间也显得拥挤。因为椅子的数量有限,不少患者干脆站在诊室门外,但也有几间诊室门可罗雀。

在几间无人问津的诊室之间走了一圈,我便停在其中一间门前对蓁蓁说:“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为什么?七楼有这么多房间,你凭什么肯定是这一间?”蓁蓁的眼神充满怀疑。

我解释道:“如果你是医生,门外的患者排着长龙,你还好意思偷懒上网看同学录吗?”

“这个算你说得对,但是无人求诊的诊室也不只这一间啊!”她的问题还真多。

“拿伟哥给的那份名单看看吧!”我懒得多说。

蓁蓁傻乎乎地拿出名单,对照门旁的医生简介卡喃喃自语:“萧逸轩……名单上真的有这个名字耶……咦,这份名单你好像只看了一遍呃……”

我指着脑袋笑了笑:“名单上的名字都在这里。”说罢,便敲门入内。

诊室里有一位年约三十的俊朗帅哥正无聊地玩着电脑,看见我们进来马上露出友善的笑容,站起来礼貌地说:“请坐,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萧医生,你好!我姓慕,是刑侦局的探员……”我坐下便表明来意,“据我所知,你是医大毕业的,十年前医大女生宿舍一〇六室的凶案,你应该有点印象吧。能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吗?”

“那是一段能让人经常做噩梦的可怕记忆,虽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回想起来仍觉得毛骨悚然。说实话,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像小楼那么文静的女生,竟然会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把同学杀死。”萧逸轩脸露寒色,身体不自觉地哆嗦起来,慢慢诉说这段尘封十年的可怕记忆,也许因为心有余悸,他的叙述略显零乱——

发生凶案的一〇六室里住的四名女生分别是:夜小楼、夏雨岚、月影清和秦琼枝。她们都是我那一届的,小楼和琼枝都和我同班。她们的感情很好,起码在出事前一直都很好。

小楼是校花,四个女生当中属她长得最漂亮,而且脾气又好,所以有很多人追求她,可是却从未听说过有谁把她追到手。她喜欢待在图书馆里看书,对于追求者的邀请,总是婉言拒绝。

她跟琼枝的关系很要好,其实她们四个女生之间的关系都很好,只是她们俩同班,所以经常出双入对。因为一直都没听说她们有男朋友,所以男生们经常私下议论她们是否在搞同性恋。

因为小楼长得很漂亮,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引人注意。大概是毕业前一年吧,她突然开始长胖,有人跟她开玩笑,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她当时的回答很奇怪:“我快要当玛利亚了,你该替我高兴啊!”

那年春节假期,小楼她们几个都没有回家过节。新学期开学时,她明显比之前瘦了,而且脸色也不太好,有点苍白。大伙都怀疑她是不是把孩子打掉了。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男朋友,这让人很费解,联想她之前所说的话,该不会是像圣母玛利亚那样处女怀孕吧!

更奇怪的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里,她们寝室的四个女生的脸色都越来越苍白,好像得了贫血症一样,唯独影清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是除此之外,她们又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直至出事之前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听说小楼和琼枝闹过别扭,她们还是天天待在一起,形影不离。

毕业前的那个晚上,我和寝室里的哥们扛了两箱啤酒到男生宿舍天台,那一晚的月亮很圆,樽前月下不醉无归,大家都喝得很尽兴,除了离别在即的不舍之外,并没有感到异常之处。谁也没想到,那时候对面的女生宿舍竟然发生了如此恐怖的事情。

那一晚,女生宿舍里没有人听见打斗或者争吵的声音,甚至没有人察觉出任何异常的地方。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也许只有毕业生们心中的复杂情感。

第二天早上,女生宿舍那边炸开了锅,学校的领导都来了,有很多老师守在大门口不让学生进入,后来问及同学才知道原来发生了凶案。听说那天早上,一〇六室一直没有动静,有个女生就想进去看看她们是不是还没起床,但是一开门就吓呆了,过了很久才叫出来。几乎所有看过现场情况的女生都吓得尖叫,甚至还有些吓得晕倒。

根据第一个进去的女生描述,当时的一〇六室的情景大概是这样——门开,满眼尽是妖艳的红,鲜血犹如泛滥的洪水淹没了一切。浑身沾满鲜血的小楼跪坐在寝室中央,零乱的长发之下是一张带着呆滞笑容的诡异脸庞,默默地凝视着身前那具冰冷的尸体……

萧逸轩说完后身体还微微颤抖,良久才平静下来。

“夜小楼后来怎样,你知道吗?”我问。以已知情报推测,她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抱婴女鬼。

他用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使自己精神一点,然后才说:“听说她被送到市郊的精神病疗养院,但是现在是不是还在那里就不清楚了。”

“有另外两个女生的地址或者电话吗?”

“我和她们不同班,也不太熟络,毕业后就再没有联络了。”

“这样子可不好办了!”蓁蓁皱起眉头插话。

“听说你们医院经常丢失死者的心脏,有这回事吗?”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他不自觉地回避我的目光:“听说过,但是不太清楚。你也知道这种事很影响医院的声誉,领导要求低调处理,尽可能封锁消息,所以我知道得并不多。”

“哦,那打扰了!”我跟他道别后和蓁蓁离开诊室。

“这个姓萧的似乎知道些什么。”刚步出诊室蓁蓁便说。

“他又不是疑犯,我们不能强迫他说些他不想说的事情啊。”我无奈地摊开双手。

“那丢失心脏的事情该怎么调查呢?”

“暂且搁下吧,这关系到医院的声誉,院方不见得会愿意合作。而且,如果院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会丢失那么多心脏。”我取出香烟叼在嘴上,但没有点燃,又说,“这事得让老大去打通关系才能深入调查,我们还是先到市郊散散步吧……”

我们驾车来到位于市郊的精神病疗养院,这里仿佛是一座白色监狱,每一道门都是由坚固的不锈钢制造而成,只是白衣天使取代了狱警的工作,看守着身穿病号服的囚犯。来这儿探病就像探监一样,也许最大的分别是探病者必须为被囚禁在这里的亲友支付“疗养费”。

我在服务台询问有关夜小楼的资料,护士查询电脑后却给予一个让我惊讶了半天的回答:“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我很怀疑疯掉的小楼就是抱婴女鬼,如果她是已经出院或失踪什么的还好说,但是已经去世的话,那么又是谁在继续杀人呢?难道真的是鬼魅作祟吗?

“已经死了八九年了,是自杀死的。”护士冷漠地回答,仿佛死去的只是一只流浪猫。

“你确定她真的死了?”我仍不死心,再次确认。

“死了就是死了,要怎样确定啊!”护士显然不耐烦了,声调不自觉地提高,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她的主治医生还在这里工作吗?我想向他了解夜小楼生前的情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线索就此中断,要在余下的几天里查出谁是真凶比登天还难。

“都十年八年前的事情了,很多医生都调到别的医院去了,我到哪里给你找啊!”护士说完就去忙别的事情,不再理会我。

我稍微泄气了一会儿,幸亏我心理素质好,脸皮也比别人厚,马上就打起精神来,缠着护士索要夜小楼的资料,护士很不耐烦地给我打印了一份。资料上有一张大头照,照片上可人儿虽然目光呆滞,但却楚楚动人惹人怜悯,正如萧逸轩所说,她真的长得很漂亮。

当我查看资料的内容,想从中找出有用信息的时候,突然发现身旁有个脑袋探过来——是个五十来岁的清洁大婶。见她盯着资料上的大头照,我觉得老天爷总算待我不薄,立刻问她:“你认识她吗?”

大婶点点头:“她以前在这里待过,有点印象。”接着便慢慢讲述夜小楼住院期间的点点滴滴——

她在院里算是比较安静的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老是躲在墙角看书。对我们来说,这种病人最好不过了,基本上不用为他们操心,除了给他们喂饭擦身子之外,就不用再管他们了。不像那些经常闹事的病人,要用布带绑在床上。

本来像她这样的病人,一般都不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毕竟这里的病人太多了。我之所以过了这么久还能记得她,除了因为她长得很漂亮之外,最主要的是因为她后来惹出了大乱子。

她的主治医生是个姓欧的小伙子,那时是刚来的,还没结婚,听说也没有女朋友。也许,她真的长得太美了,美得给自己惹出祸来。小欧与她朝夕相处,久而久之便心生爱意……或者应该说是心生歹意吧,他竟然强奸了自己的病人。

她虽然脑袋有点问题,但是面对小欧的施暴依然懂得反抗,把他抓咬得浑身都是伤痕。事后她便蜷缩在墙角不停地抽泣。说实话,那时候的她和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两样,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酸。

院长对这件事很紧张,毕竟弄出这样的乱子,要是传出去了疗养院肯定会完蛋。就在院长一个头三个大的时候,她却自杀了,是给自己打空针自杀的。她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一支针管,然后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护士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她偷走的是一支五毫升的针管,听护士说用这支针管打空针,起码要打二十针才会死人,而且还要打到血管里。护士还说,这样子自杀,死之前会很痛苦。

她死了之后,小欧就出事了,他被咬伤的地方都发黑了,而且还发高烧,一直都退不下来,第二天就死了。死之前还不停地叫着“她要找我报仇,她要杀我”之类的话……

听完大婶的叙述,我马上就问我最关心的问题:“她死后尸体是怎样处理的啊?”我还是怀疑小楼就是抱婴女鬼,她死后可能发生了尸变之类的事情,之后返回医大杀人。

“当然是火化掉喽!院长怕夜长梦多,未经家属同意就把尸体火化了。而且小欧无缘无故地死掉,谁不害怕呢,所以就赶紧把他们俩的尸体都火化了。”大婶的回答推翻了我的猜测。

“她被强奸时有落红吗?”问这个问题虽然很尴尬,但必须问,因为这关系到于小楼是否曾经怀孕。

大婶思索片刻,肯定地说:“没有。”

“你确定?”

“肯定没有,那天是我收拾的房间,她的裤子里没有血迹,床单和地上也没有,就是上衣上有一点点,不过那只是从小欧的伤口上沾到的,落红的血绝对不是这样。”以大婶的年纪来看,绝不会是未经人事的待闺秀女,所以她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谢过大婶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叫住我们:“喂喂喂,再告诉你一件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她刚来的时候,我帮她擦身子时发现她胸前有很多伤口,就像被吸血鬼咬过似的,不过伤口都比较小,说不定是被蝙蝠咬的……”

在离开疗养院的路上,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今天收集到的情报。逸轩说过,一〇六室的四个女生在最后一个学期都莫名其妙地变得脸色苍白,而大婶又说小楼的乳房有被咬过的伤痕,以此推断,另外三人的胸脯很可能也有相同的伤痕,但是这些伤痕是怎样造成的呢?难道一〇六室里有吸血蝙蝠或者……吸血鬼?

另外,小楼被强暴后并没有落红,除了几乎能肯定她不是处女之外,还证明了她可能有生育或堕胎的经历。假设她曾经孕育,那个男人会是谁呢?萧逸轩说她没有男朋友,还是实际上是有,但他不知道,还是他撒谎呢?该不会当真是处女怀孕吧!

还有小楼的自杀方式也颇让人费解。以她所处的环境来说,用注射空气这种方式来自杀无疑是成功率最高的自杀方式之一,这不像上吊那样容易被人发现,也不像割脉那样因需时太长而易于被抢救。但是对于一个精神病患病来说,能冷静地运用自己以前所学的知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她并非只是胡乱地给自己扎一针,而是找准血管连续打二十针以上。这不禁让人怀疑她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为了脱罪而装疯。

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她是抱婴女鬼的可能性便大大减少。虽然我还是怀疑抱婴女鬼是活人或者丧尸之类的实体,但是事实又让我不得不往虚无缥缈的鬼魅方面去想。

“我们现在去哪啊?”蓁蓁打断了我的思路。

“去旧城区找一个人。”我随意回应。

“找谁啊?”

“梅巧英。”

“她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拿起小楼的资料交给蓁蓁,在家属一栏上写有梅巧英这个名字和地址。

每一座繁华的城市都有一些破旧的角落,而住在这些角落里的人,往往是对这座城市贡献最大的一部分人。

来到旧城区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按照资料上的地址,我们来到一间破旧的房子门前,窗户上有光线透出来,房内应该有人。敲了一会儿门后,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了一道小缝,门缝后是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大妈,她甚为警惕地问:“什么事?”

我出示证件并道明来意,她才不那么紧张了,请我们进屋。

“不好意思,这里治安不好,入夜后得多留个心眼,请不要见怪。”梅巧英捧来两杯开水。

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屋内的情况,这房子很小,而且相当陈旧,楼龄应该超过三十年,随便一件家具的“年龄”也不见得比我小,就连身前这两只杯子也是有好几个缺口的。由此可见,房子主人的经济比较窘迫。

“梅阿姨,能告诉我们关于小楼的事情吗?”说了些客套话后,我就开门见山地问。

“唉……不知道该说我命苦还是小楼命苦,她一出生就没有老爸,还这么年轻就……”梅阿姨一边叹息一边讲述女儿生前的往事——

小楼的老爸死得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她养大。她从小就很懂事,很乖巧,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而且她读书又很认真,从来也不用我为她操心。可是,自从她上了医大之后,我就觉得她变了,但是是哪方面变了,我又说不上,我们母女俩相处了这么多年,女儿有什么变化,当妈的怎么会没察觉呢?开始时,我以为她交了男朋友,所以没太在意,但是随后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总觉得她出了什么问题。

家里地方小,我们一直都是睡同一张床,她上医大后,就在宿舍里住,放长假的时候才会回来。她在家里住的时候,我有好几次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床上睡觉,而是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叫她也没反应。第二天跟她说起的时候,她又一点印象也没有。

后来,她就很少回家了,但是每个星期都有打电话回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毕竟家里的环境不好,她不想回来我也不怪她,只要她日子过得开心就好了。甚至她没回家过春节,我也没多说什么,以为她只是想跟男朋友过而已!

发生凶案的前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问我想不想住大屋,想不想有花不完的钱,想不想长生不老。我说想,当然想,但是妈有你在身边就够了,别的都不在乎。她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妈,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想不到,第二天她就出事了。

出事之后,学校出面把事情压下来,她虽然不用坐牢,但是却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流干了眼泪,可是这并不是最坏的结局。她在精神病院大概住了一年多吧,竟然无缘无故地自杀了……

说到此处,梅阿姨不禁流下眼泪。疗养院显然隐瞒了小楼被强奸一事,见她此刻如此伤心,我们当然不愿再往她的伤口撒盐告诉她实情,毕竟两名当事人都已经离世数载,现在追究责任也没有多大意义。

“你见过小楼的男朋友吗?”虽然对方神色黯然,但这个问题,我还是必须问的。

“没有,其实我也不确定她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每次问起她,她都说没有,但是我总觉得她当时有跟男孩子拍拖。”知女莫若母,虽然她不能确定,但是母亲的感觉还是比较可信的,夜小楼在医大就读期间应该有男朋友。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就能肯定她曾经怀孕,也能解释女鬼行凶时为何会抱着一个死婴。当然,这种推测是建立在凶手为鬼魅这个前提下,虽然我对此还有保留。

“小楼的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啊?”蓁蓁似乎想安慰巧英,但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就没头没脑地问起她的亡夫。

“我家男人叫夜平安,他没什么本事,生前是干建筑的。说起来也真巧,小楼上医大时住的那栋宿舍就是他那个工程队建的。不过,宿舍建好没多久,他就走了,连见小楼一面的机会也没有……”巧英的泪水又再次落下。

父亲建造宿舍后死亡,女儿在入住宿舍期间发疯杀人,这似乎也过于巧合了吧!我也顾不上体谅她的感受,马上问道:“能告诉我们,你先生是怎么死的吗?”

“听医生说,他得了胃癌。平时都好好的,那天突然说肚子痛,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已经太晚了,治不了了,没过几天就走了。那时候小楼也差不多要出生了,要是他能多撑几天就能亲手抱一抱自己的女儿了……”她沉默片刻,抹了把眼泪又说,“他有好几个工友也是得胃癌死的,我想可能是因为工地的伙食太差了吧。他生前经常抱怨工地的伙食是猪食。”

蓁蓁又用她笨拙的话语安慰了梅阿姨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梅阿姨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便对我们说:“我记得他在医大建宿舍那阵子,好像说过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一条大白蛇,当时大家都很嘴馋,马上就煮熟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得罪了那些东西,才招来横祸……”

离开梅阿姨家后,我就一直想着同一个问题——父亲建造宿舍后离奇去世,女儿入住宿后渐渐出现变化,最终还发疯杀人……问题会不会就出在宿舍,或者说是出在一〇六室呢?

也许,六叔能提供一些这方面的信息。

第五节 白蛇异冢

“喵喵,你们那儿有发现吗?”在前往医大的路上,我拨通了喵喵的手机,并启动了扬声器,好让蓁蓁也能听见谈话内容。

“呵啊……”慵懒惬意的哈欠声从手机的扬声器中传出,“呀!天都黑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肚子很饿耶!”

“你……不会是刚睡醒吧?你不是和雪晴去监视萧教授了吗?”天啊!这个小屁妮到底是去工作还是去郊游了呀?

“呵……”喵喵又打了个哈欠,“嗯,这衣服不是雪晴姐的吗?人呢……”

“我在这儿。”雪晴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她似乎就在喵喵身旁,接过电话对我们说,“是阿慕吧,我们这儿有些发现,你们在哪儿?”

“我们正前往医大,十分钟左右到。”幸好雪晴不是去郊游的,怪不得老大会让她们俩一起行动。要是让我和喵喵拍档的话,说不定会被她气死,让蓁蓁跟她拍档就更可怕,搞不好会出人命。不过,话说回来,老大为什么会让喵喵加入诡案组呢?他这头老狐狸向来都是凤凰无宝不落,绝对不会招个拖油瓶到自己麾下,除非喵喵有某些过人之处,但是她怎么看也是个笨得可以的脑残系中学生,虽然她已经大学快毕业了。

老大葫芦里卖的是毒鼠强还是壮腰丸,还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萧教授已经回宿舍了,应该不会外出,暂时没有监视的必要,我们十分钟后在校门口碰面!”雪晴像是向我下达命令似的,说完就挂线,也不管我是否同意。虽然我知道她并无他意,但是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消受。

把车子开到医大校门外,她们已经站在路旁等候,喵喵背着一个粉蓝色印有吉蒂猫图案的可爱背囊,一上车就从中掏出零食分派,橙汁紫菜百力滋什么都有,这让我进一步确定她今天的目的是郊游而不是工作。老大要不是老猫烧须就是脑子进水了,要不然绝对不会选择她做下属,哪怕她是省长的亲女儿。

“今天的监视并没有实质的收获,但是却有意外发现……”雪晴婉拒喵喵递过来的德芙朱古力,向我们讲述她收集到的信息——

萧教授全名萧国强,男性,六十二岁。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突出贡献专家、享受政府专家津贴……现任医大医学院院长、医大心脏病学系主任、省人民医院心研所所长……曾担任《中华医药导刊》主编,《中国心律失常学》《中华介入杂志》副主编、编委,并著有《实用心脏学》《萧国强心脏手术病例》……

早上的监视无特别发现,萧教授除了给学生讲课之处,就埋头于自己的专属研究室中翻阅资料,午饭也是在研究室里吃。本以为今天将会无功而返,但午后时却出现了不寻常的一幕。

虽然监视点与萧教授所处研究室直线距离超过两百米,但通过高清晰的军事望远镜仍然能清楚地看见他头上的每一根头发。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气色红润,皱纹也不多,感觉就只有五十来岁。如果把头发染黑,谁也不会相信他已经年过花甲。

给学生讲课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室里翻阅资料和写论文,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十五时十七分,一个三十岁左右、发长及背、相貌姣好的女人抱着一叠资料走进了研究室。她以浑圆丰满的翘臀把门关上后,然后把资料放在办公桌上。以其年纪判断,她应该是萧教授的助手曾倩仪。

她刚走进研究室,萧教授就匆匆拉上窗帘,不过窗帘没有完全遮挡住窗户,透过一道两指宽的缝隙,还是勉强能看见办公桌附近的情况。

拉上窗帘之后,萧教授就从后搂住曾倩仪,左手伸进她的衣襟,右手探入裙下。她白皙的脸庞顿即泛起淡淡的红晕,然而陶醉的表情中,却暗藏着微不可察的无奈。上下“摸索”片刻之后,萧教授便将她推倒在办公桌上,心急火燎地将裙子撩起,褪下内裤……

“唉……”听完雪晴的叙述后,我不禁摇头叹息。

“怎么了,有问题吗?”蓁蓁不解地问道。她的脸色有点红润,应该是听了雪晴的描述,有点羞涩。

“要是当时我在场就好了,唉……”我又叹一口气。

“我处理得不恰当吗?”雪晴冰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从后观镜中能看见她的眉头略皱了一下子。

“你的处理没有不恰当的地方,我只是觉得这么刺激的真人表演,没能亲眼看见真是可惜啊!哎哟……”我正说着右脸挨了一拳,同时脑后勺也被敲了个爆栗。

蓁蓁揍完我本想跟雪晴击掌,但对方却像没看见她伸出的白嫩手掌似的,继续讲述今天收集到的情报,她只好尴尬地跟傻乎乎把手伸出的喵喵击掌。

除了意外发现萧教授与助手曾倩仪有一腿之外,雪晴还查出他早年丧偶后至今仍未续弦,有一个儿子名叫……

“什么?萧逸轩是他的儿子?”萧教授与萧逸轩竟然是父子关系,这又给案情抹上一阵迷雾。

萧教授虽然年过花甲,但是以他在医学界的地位,愿意委身于他的年轻美女也大有人在。倘若萧教授有意再娶,应该不愁没有狂蜂浪蝶,那他为何没有续弦,反而要偷偷摸摸地跟助手鬼混呢?要知道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若被媒体戳破,他必定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落魄晚年。

而萧教授与萧逸轩的父子关系是否与省人民医院的失心案件有关呢?如果是,那他要这么多心脏干吗?假设他是用于研究,大可以大方地向各大医院申请,用得着偷吗?

问题越来越多,一时间难以理出头绪。既然如此,干脆暂且搁下好了,还是先去找六叔谈谈,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喵喵独自乘出租车离开,虽然她也算是个警察,不过我们还是挺不放心的,无奈我们还有工作要做,不能送她回家。她走后,雪晴就继续去监视萧教授,而我和蓁蓁则到门卫室找六叔。

门卫室里的灯光略为昏暗,桌子上的收音机正播放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六叔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右手随着旋律轻轻拍打椅子的扶手,双唇微微张合低声吟唱着让人回味的经典名曲。

这一幕不禁让人感到心酸,大多数孤寡老人也像他这样,终日与电视机或收音机为伴。

“六叔,我来找你下棋了。”我和蓁蓁走进门卫室,并把刚才从喵喵的背囊中搜刮出来的大堆零食放在桌子上。

“来坐坐就好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来啊!”看见桌子上的零食,六叔显得受宠若惊。

“没关系啦,都是别人给我的,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来,我们下棋。”我毫不见外地坐下来。

“好,你有时间的话,下个通宵也行。”六叔连忙摆好棋盘跟我对弈。

蓁蓁没耐性看我们下棋,过了一会儿跟我说到外面走走,不等我回答就溜了。

对弈片刻,我便问起当年兴建女生宿舍时是否发生特别的事情,六叔思索了一会,徐徐道出他所知道的一些片段:“大概三十年前吧,学校开始扩大招生,学生多了,原来的宿舍自然就住不下了,所以就打算建新宿舍。当时学校附近的地方还没发展起来,学生也不算很多,我这个看门的也挺清闲的,平时没啥事干就往工地里溜达,一来二去就跟工地里的工人混熟了。我还记得他们的头儿好像叫……好像叫安哥……”

“他叫夜平安吗?”我问。

“对,对,对,就是叫夜平安,他的姓很少见,跟名字合起来又蛮有意思的,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安哥这人挺好的,不管对他的兄弟还是我这个外人,所以我空闲也会帮他们干点轻松的活儿。”六叔回忆起年轻时的往事,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但这份笑意很快就变成淡淡的伤感,又道,“好人不长命啊!不知道是不是这栋宿舍风水不好,安哥这帮哥们在建宿舍时相继出事了……”

“首先出事的是小张。那日他和安哥他们在竹排上弄宿舍四楼的外墙,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他突然说肚子疼,接着就掉下来了。等安哥他们爬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死透了。”

“之后,安哥的兄弟就一个接一个地死掉,听说都是得了胃癌之类的消化道疾病,直至宿舍建好的时候,就只剩下安哥了。可是他也没熬多久,宿舍建好后没几天他也走了,唉……”六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想起这些往事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梅阿姨说丈夫曾提及工地的伙食很差,因此我问六叔是否有这回事,安哥等人的死是否与之有关。

“差是差了点,但也不至于会吃死人吧!”听了我的假设后,六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年头物质还是比较短缺,能吃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当时安哥他们的伙食是学校的食堂负责的,差是挺差的,跟猪吃的没两样,但是我和所有学生都是吃这个,我们当中也没谁出事啊!”

“听说安哥他们挖地基时挖了条蛇出来,有这回事吗?”这句话我只是随意问及,没想到竟然问出一段匪夷所思的往事。

“这个……”六叔思索片刻,“我记起了,是有这回事,当时安哥他们把蛇煮了吃,还问我要不要吃呢。”

“你也吃了?”

六叔似乎想起些可怕的事情,干瘪的身体哆嗦了一下:“那可没有,我本来就不敢吃这些飞禽走兽,更何况那条蛇还是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我可没这个胆量。”

“从棺材里拖出来?能说详细一点吗?”六叔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事儿我也是听安哥说的,当时的情况大概是这样吧……”六叔道出安哥当年告诉他的情况,我将他的话稍作整理,三十年前的景象渐渐于脑海中形成——

日渐西斜,残阳如血。

安哥等八人围坐在工地上吃着如猪食般的晚饭。学校食堂的伙食不但难吃,而且对他们这种干重活的汉子来说,分量也实在少得可怜,勉强只能吃个半饱。

本来他们也能像工头及其他刚刚离开的工人那样回家享受妻子亲手为自己烹调,虽然谈不上美味,但至少能吃饱的饭菜。可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养家糊口,他们只好留下继续挥洒身上的汗水。

饭后稍微休息片刻,大家再次挥舞着铲子挖掘地基。“喂,大家快过来!”小张急促的呼叫声引起大家的注意,一同走向他所在的位置。

“安哥,怎么办?应该是个古墓,要不要跟工头说?”小张指着身前一个漆黑的洞穴,声音略带颤抖,既兴奋又紧张。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干工地活的汉子就算没亲身挖出古墓也对此略有听闻,这并非十分罕见的事情。一个完整的古墓,不论其规模大小、年代远近,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值钱的东西,金银玉器也不鲜见。而对于这群靠劳力糊口的汉子来说,一枚小小的金戒指已是他们好几个月的薪金。

安哥看着洞穴沉默片刻,目光从众人忐忑的脸庞上掠过,沉声道:“工头已经回家,只要大家以后不乱说话,洞里面有些什么就只有我们知道。不想挨穷又不怕死的就跟我一起下去看看,要是能捞到值钱的东西就大家一起分掉。要是有谁不想下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去!”“我也去!”“也算我一份……”大家都很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洞穴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好!我们兄弟八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是心存歹念就不得好死!”安哥脸上露出既兴奋又略带不安的神色,带头钻进犹如噬人巨兽之口的洞穴。小张提着油灯紧随其后,其他人也迫不及待地往洞穴里钻。

洞穴之内是一个比想象中狭小得多的石室,只有四十平方米左右,挤下八名汉子已显得拥挤。空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混浊,想必刚才被挖出缺口时已有大量新鲜空气涌入。小张把油灯高举过头,照亮了整个石室,众人往四周张望,期望能发现闪闪金光,然而却很失望。这个狭小的石室也许不能称之为古墓,充其量只能称之为墓穴,想象中的陪葬品一件也没看见,只有四面简朴厚实的墙壁和放在正中央的一副石棺。

失望之余,众人的目光落在石棺之上。石棺与石室的墙壁一样朴实无华,甚至连花纹也没有,墓主大概并非大富大贵之人,不过既然能兴建墓穴,绝不会连一两件金银饰物也没有吧!

贪婪给予八名汉子勇气和力量,他们合力把沉重的棺盖搬弄到一旁,希望能在墓主身上搜索到任何值钱的东西。然而,当小张把油灯悬在石棺上方时,大家都惊呆了。

石棺里没有任何金银玉器,甚至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因为里面并非躺着一具人类的尸体,而是一条小脚粗的大白蛇纹丝不动地蜷缩在里面。

“竟然是条蛇!”不知道是谁先叫了出来,打破了死寂的沉默。突然,小张惊叫一声,指着蛇头,张开口但却说不出话。众人往蛇头处望去,发现它眼睛圆睁,蛇口微张,还缓缓吐出信子。

众人不自觉地后退,但观察片刻便发现白蛇虽然活着,但似乎不能活动。“既然没有值钱的东西,干脆就把这条大蛇吃了!”安哥本来只是说句气话,没想到马上就得到大家的赞同。

因为没有烹调工具,安哥就去找门卫小六——也就是六叔帮忙,到食堂取来刀具炊器,当然也把事情的始末如实告知,还邀请他一同品尝。

拿刀具炊器无所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吃蛇嘛,六叔可不敢吃,而且还是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怪蛇。

白蛇自拖出洞穴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直都没有动过,就连被破腹取胆、剥皮拆肉也没有挣扎。纵使如此,要屠宰烹调如此巨蛇也非易事。

安哥亲自操刀宰蛇,虽然是第一次,但是竟然能把完好的蛇胆挖出来。可是当他问谁要生吃蛇胆时,大家却互相推让起来,最后这颗蛇胆还是由他自己处理,嘴巴一张直入腹中。

把蛇宰好之后,大伙用木板树枝来生火,煮了一大锅蛇汤,安哥说很好吃,其他人也说这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让六叔也一起吃,但是他们的确吃得津津有味,一滴汤也没有剩下,连骨头都是啃成渣才吐出来……

听完六叔的回忆后,我边与他下棋边想一个问题——石棺里为何会有白蛇,或者说白蛇为何会在石棺里?

假设白蛇是自己钻进石棺的,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白蛇在体形较小的时候从石棺的缝隙中钻进去,吃下墓主的尸体后在棺里长大。可是蛇类的进食方式是吞食,能从缝隙钻进石棺的小蛇有可能吞下人类的尸体吗?就算能吞下,单吃掉一具尸体也不可能长成小脚粗细。另一个可能是,白蛇本来就这么大,并且力大无穷,它把棺盖弄开吃掉墓主的尸体,然后鸠占鹊巢。然而,白蛇能把棺盖弄开尚有可能,但能把棺盖合上就太匪夷所思了吧!

既然白蛇不可能自己钻进石棺,那么就是被人为地塞进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墓穴很可能是风水阵法之类。

想了好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反而把棋输掉了。谢过六叔后,我打算和蓁蓁到雪晴那边走一趟,若没什么发现,今天就能收队了。可是,我拨打蓁蓁手机却无人接听,打了好几次也一样。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六叔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拿起手电筒就和我一起去找她。

第六节 双鬼夜袭

皎月高悬,繁星闪烁,宁静的校园内处处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我和六叔寻遍校园内的主要区域,均未见蓁蓁的踪影,拨打她的手机依旧无人接听。拨给雪晴得知,蓁蓁没找过她,而且萧教授已经就寝,于是她便过来和我们会合,一同寻找蓁蓁。

蓁蓁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好歹也是个散打冠军,寻常的小混混绝对不能动她分毫,然而这却是我所担忧的,她可能遇上了不寻常的事情。

虽然今晚并非月圆之夜,但从表面迹象推断,蓁蓁极有可能是独自跑到女生宿舍后面的樟树林里调查,而且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雪晴虽然没有认同我的猜测,但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

我决定到树林里寻找蓁蓁,雪晴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跟随,但六叔却不敢在此时到樟树林里乱逛,一再告诫我们现在进入树林可能会遇到危险。他说得没错,但我们可不能不管蓁蓁的死活啊,虽然她经常把我当沙包使,但我们始终也是拍档。

我让六叔返回门卫室等待,若蓁蓁来找我就马上拨打我的手机,然后就准备和雪晴到樟树林搜索蓁蓁的踪影。六叔把手电筒交给我,一再叮嘱进入树林后要万事小心,如果看见白色的东西,就必须立刻离开。我谢过他的好意,便与雪晴直奔女生宿舍后面的神秘地带。

踏入樟树林后,我就感到一阵寒意,虽然之前来过,但是当时是白天,夜里的樟树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一棵棵高大茂盛的樟树挡住了大部分光源,纵使月色明亮,但在树林里依然难觅五指,只是偶尔能看见一两道穿过树叶的月光,犹如月亮女神射下的光箭,斜斜地插在地上。

高大的樟树在黑夜中犹如张牙舞爪的怪物,让人心生畏惧,而更让人心悸的是,身穿白衣、怀抱死婴、披头散发、目露凶光的神秘女鬼也许就躲藏在某一棵樟树后面的阴暗处,随时会扑过来袭击我们。

进入树林后,雪晴就走到我前面,而在之前她一直都是跟在我后面的。她似乎是想保护我。虽然让女生保护让我觉得很丢脸,但也没办法,如果抱婴女鬼突然出现,我不一定能逃得了。上一次体能测验,我也只是仅仅混过去而已,而且我的右腿又老是在危急关头抽筋。

手电筒发出的光线很强烈,但是在漆黑的树林里却显得非常渺小,只能照亮一小撮地方。正因为手电筒的照明范围不大,所以更让人感到心惊。

就在我的神经犹如拉紧的弓弦之时,走在我前面的雪晴突然停下来,而我正在往四处张望并没有注意到,不由得撞到她的背上。柔软的女性娇躯,虽然隔着衣服,但依然能感受到她的肌肤如婴儿般幼嫩。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幽香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不禁让我脑海中浮现出身陷温柔乡的遐想。

然而,现在并不是该遐想的时候,因为我们所处的地方危机四伏。雪晴站在我身前一言不发,并往四周张望。我悄悄地熄灭手电筒,免得让人发现我们。闭目聆听,竟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在低声吟唱:“……咝咝咝,白蛇仙;活千岁,法无边;飕飕飕,北风吹;饱肚皮,心味鲜;呼噜噜,不问天;仙居中,睡百年;轰隆隆,客自来;不带礼,把主煎……”

睁开眼睛时,发现雪晴紧紧盯着十点的方向,顺着她的视线,我看见树林深处有一件白色的物体,仿佛是一件挂在树枝上的白色衣服。我想,我们找到了要找的……鬼。

雪晴依然没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回头,双眼紧盯前方,缓缓伸出食指往前方轻摆,示意往白色物体靠近。与之前一样,她没有给我反对或同意的机会。我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她仿佛走得很轻松,跟平时走路没什么两样,步速并没有故意减慢,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当与白色物体的距离大概只有三十米的时候,借助穿过树叶的月光,我勉强能看见一个身穿洁白病号服的女人倚着樟树呆立,她的披散的头发几乎把整张脸遮盖住,只是在发间中露出闪烁着如猛兽般红光的左眼以及微微上翘的嘴角。她的头发虽然散乱,但并不像久未梳洗,在月色之下能看见其反射出的妖艳光泽。她怀中抱着一个约三个月大、全身裸露、肤色白得诡异的婴儿。婴儿的肤色很白,而且没有光泽,似乎早已被风干了,但身体却较为饱满,与一般婴儿无异。毫无疑问,这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就是传说中的抱婴女鬼。

我们的靠近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停止了吟唱,头部缓缓转动,面向我们,嘴角不断上翘,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我心里一慌,正考虑是否该逃跑,但雪晴却立刻做好攻击准备——她的身体猛然往右倾侧,右手探入腰后,外套随即扬起,同时拔出手枪指向女鬼,左手随即托住右手手腕进行瞄准,整个过程在一瞬间完成,若要以一个字形容,那绝对是“帅”。我想,如果她现在就开枪,女鬼肯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击中了。可是,子弹对女鬼有效吗?

果然,女鬼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她的嘴角还是高高翘起,于发间忽隐忽现的左眼依旧闪烁着嗜血般的凶光。她温柔地抚摸怀中的死婴,中指只有半截的右手在小脑袋上轻轻滑过,如刀片般的指甲并没造成任何伤痕,淡淡地说:“想救你们的拍档,就必须立刻停止调查,不然你们全部都要死!”她在说“死”字时加重了语气,我的心脏不自觉地猛烈跳动,仿佛她的鬼爪已伸到我背后马上就要把我的心脏掏出。

虽然恐怖笼罩心头,但是总不能临阵退缩,深呼吸一口气后,我便上前一步出示警员证,虽然在这黑暗的环境下,警员证与一般的卡片无异。然后,便以镇静的语气打官腔:“别动,我们是警察!我们怀疑你与多宗凶杀案有关,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嘻嘻嘻……”女鬼诡异的笑声于黑暗中回荡,片刻之后才道,“请我接受调查?嘻嘻嘻……你认为你们有本事让一只鬼接受调查吗?嘻嘻嘻……”她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笑着笑着突然扑向雪晴。

女鬼的动作非常敏捷,快得根本不像是跑,而是双脚离地像炮弹般向雪晴飞扑,约三十米的距离,刹那间便拉近至不足一米。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袭击,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但雪晴并非一般人。

“砰”清脆的枪声回荡于黑暗的树林之中,半刻前向雪晴飞扑的女鬼,片刻后飞倒在地。她的右肩中了枪,鲜血染红了洁白的上衣。54手枪在近距离射击的威力非常大,虽然只是击中肩膀,但已足够使常人失去反抗能力。然而,此刻倒地的女鬼又岂非常人呢,所以雪晴没有半点松懈,枪口依然对准她。

女鬼虽然已挨了一枪,但她并没有表现出痛苦,嘴角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你们杀不了我,因为我是鬼,一只杀人鬼……”她说着闪身扑向右侧,雪晴意识到她想逃跑,立刻开枪射击。

因为女鬼的动作太快了,所以这一枪打偏了,仅仅从她的左手手臂上擦过,但子弹的冲击力使她失去了平衡,翻倒在地,怀中紧抱的死婴也飞脱至五步之外。她似乎很紧张这个死婴,立刻爬起来想把死婴抱回。但雪晴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再次开枪,然而因为光线昏暗,两者亦已拉开了一段距离,所以这一枪没有命中。

女鬼似乎意识到此刻夺回死婴并非易事,闪到一旁的樟树后面,以樟树阻挡雪晴的狙击,急速逃跑。

雪晴瞥了我一眼,又瞥了眼地上的死婴,一言不发便往女鬼逃跑的方向追上去。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并不笨,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脱下外套便快步上前蹲下把死婴包裹。

死婴刚才一直被女鬼抱着,所以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双脚,此刻看清楚了,心中不禁一慌——死婴的双脚竟然连在一起,犹如一条小美人鱼!

雪晴已经走远了,此地凶险不宜久留,所以我也不作多想,用外套包裹好死婴就准备往雪晴的方向追上去。可是,当我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东西向我扑过来。

我猛然转身,打开手电筒照向后方,一只白衣女鬼赫然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眼睛似乎暂时没能适应手电筒的强光,用手挡住眼睛,我利用这个空当狠狠地往她的腹部踹了一脚,把她踢倒,然后使尽吃奶的力气逃跑。我头也不回地拼命往前跑,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知道,她正在追我,但她的速度似乎并不快,没能追上我。

快要跑断气的时候,我的右腿又抽筋了,幸好已经逃出了树林的范围,回头一看,并没有看见女鬼的踪影,她似乎在我快要跑出树林的时候就放弃了。沐浴于皎洁的月色下,我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原来我也挺怕死的。以往和小相拍档时,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他在身边,我总觉得很安全。

“阿慕。”突如其来的冰冷女声吓了我一大跳,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心里稍微安稳一些,因为说话的人是雪晴。她见我不停地喘气,就问,“你怎么了?”

“呼,我是被女鬼追出来的。”我喘着气回答。

雪晴冷峻的脸庞略现疑惑之色:“女鬼?我刚刚追到这里才不见她的踪影,怎么会跑到你身后了?”

我把气喘顺了才回答:“是另一只女鬼,虽然她们的装扮很相似,都是身穿白衣、长发遮脸,但追我的女鬼头发要短一些,身材也稍微娇小一点。而且她的衣服上没有血迹,应该也没有受到枪伤。更重要的是,她的动作比之前那只女鬼要慢得多,不然你得替我收尸了。”

“我会在报告上承认没有顾及你的安全。”雪晴的语气虽然冰冷,不过她应该算是跟我道歉吧,我想。

“我现在又没受伤,报告的事情就先别管了,你追的女鬼是在哪里追丢的?”

“一跑出树林就不见她的踪影了,大概是在这个位置突然消失的,我到附近查看过,没有特别的发现。”雪晴的语气虽然依旧冰冷,但我却觉得比刚才要暖和一些。

这时我才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没有樟树的遮挡,月光为周围的事物铺上一层忧郁的银幕,视野尚算清晰,所以马上知道我们正身处女生宿舍后面,一〇六室的窗户就在我们前方。

女生宿舍与树林之间是一片空地,没有能藏身的地方,难道女鬼从窗户钻进了一〇六室?我走近窗户想把它打开,但是费了很大劲也打不开。正思索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门卫室的号码。

“你跑哪里去了?”手机里传来蓁蓁的声音。

“这话该我问你吧!打你手机又不接,害得我和雪晴找了你老半天。”

“我的手机好像放在车上……”

“给你打败了,快过来女生宿舍,这里有发现。”

我和雪晴一起绕到女生宿舍门口,期间我把包裹着死婴的外套打开,仔细观察这个双脚连在一起的怪胎。刚才因为光线不足而没看清楚,所以一直都以为是一具婴尸,现在认真看了一下,竟然发现原来是个玩具娃娃,如靠枕般松软的身体证明了这一点。因为不知道其身上会不会沾有毒液之类的有害物质,所以我没有直接用手触摸它,单靠肉眼观测,它的皮肤似乎是用人皮制造,而且是用整张六个大的婴儿皮肤制造,因为我只在其背部发现了一条长长的缝口,其他地方则没有发现。不过这张人皮的颜色非常雪白,别说黄种人,就算是白种人也不可能这么白,不排除经过漂白处理。下身没能看见明显的生殖器官,能排除是男性的可能,但是毕竟是个双脚粘在一块儿的畸形儿,女性还是中性也不好判断。仔细观察其头部及脖子感觉相当怪异,脖子较一般婴儿长一点,嘴部还微微突出。

因为条件所限,要从这个恐怖的人皮娃娃得到线索并不容易,所以我只好再次用外套把它包裹好,等明天让技术队的同僚慢慢研究。

我们在女生宿舍门前等候了片刻,就看见蓁蓁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我问她刚跑去哪儿了,她竟然说刚才余舍监请她吃饭——

刚才我看你跟六叔下棋觉得很无聊,又不知道你们要下到什么时候,就出来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没想到竟然碰见了余舍监。之前见她老是板着脸的,但这回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竟然老远就跟我打招呼,还很热情地跟我聊天。

聊了一会儿,她问我吃过晚饭没有。我们今天忙了一整天,就只在中午时吃了几个包子,给她这一问,肚子就打起鼓来了。她说学校门口的餐馆是她男人开的,硬说要请我吃顿饭。我本来不好意思去,但她说能告诉我一些女生宿舍的事情,我就跟她一起去了。

到了饭店后,她把我带到包厢,让她老公亲自下厨给我弄来不少好菜,然后和我边吃边聊。可是,她跟我说的都是些与案情无关的生活琐事,不过她老公烧的菜,味道真的很特别,等我吃饱了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余舍监为何突然对蓁蓁这么热情呢?难道她与那两只女鬼有关?先出现的女鬼言语间透露她知道我们正在寻找蓁蓁,而知道这事的人除了六叔之外,就只有把蓁蓁诱骗到校外的余舍监有可能知道。

在我们进入树林之前,六叔曾一再劝阻,他与女鬼是一伙的可能性不大。反观余舍监,她一反常态的热情不禁令人怀疑,也许该先认真地调查一下她的背景。

不管余舍监是否与女鬼有关,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到一〇六室调查,确认女鬼是否钻了进去。我问蓁蓁余舍监是否还在饭店,她说余舍监是和她一起离开的,说是要回女生宿舍锁门,应该是在我们绕到宿舍门口前不久进去了。

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牵涉的人物也越来越多,但我相信真相只有一个,也许就隐藏在一〇六室之内。

第七节 樟树秘道

女鬼有二,余舍监一反常态,双脚连在一起的人皮娃娃……新增的线索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但我相信真相只有一个,也许就在一〇六室之内。

我们来到女生宿舍的房门前,恰好碰上余舍监拿着一大串钥匙走出来,我向她道明来意,要求再次到一〇六室调查。

“昨天才看过,还有什么好看的……”余舍监的态度跟之前一样恶劣,但说了半句马上就换成一张笑脸,“好了,好了,反正我也要巡房,跟我来吧!”

都说女人善变,翻脸比翻书还快,但余舍监的举动难免会让人觉得事有蹊跷。虽然觉得她很不对劲,但总不能因此而把她抓回去大刑伺候,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〇六室的门锁跟昨天一样,很容易就能打开,里面比较昏暗,但借助透过窗户照入的月光,还是勉强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至少能看见里面没有我们要找的女鬼。余舍监把门打开后就让我们进去调查,并没有开灯的意思。

蓁蓁首先走进去,在门边摸索电灯的开关,但余舍监却说:“不用找了,电灯已经坏了。”

“什么时候坏的?”我问。

“大概是上星期吧!”余舍监随意的回答让自己露出马脚,昨天她才说这房间很久也没有人进入,她又怎么可能知道电灯在上星期坏了?然而,她显然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当然我也没有当场揭穿她的打算,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的道理我明白,让暗箭变成明枪对我们更有利。当然,前提是暗箭还不知道自己已暴露在阳光之下。

房间并不大,而且堆放了大量杂物,如果要躲藏就只能藏在杂物箱里。但从女鬼消失至今,至少有十五分钟,倘若她真的钻了进来,十五分钟足够逃到宿舍的任何一个角落,甚至逃离宿舍。所以,我并没有像蓁蓁那样翻箱倒柜,也没有像雪晴那样守住门口,而是立刻走到窗前检查窗台。

昨天,我在窗前抽烟时,故意把烟灰弹到窗台上,倘若窗户在这段时间曾经被打开,烟灰一定会在窗户打开时,因为空气对流而被吹走。可是,当我把手电筒照向窗台时,却发现烟灰还在,而且跟我昨天离开时并没有多少变化。也就是说,窗户没有被打开过,至少从我昨天离开至今没有被打开过。

窗户没有被打开,除非女鬼能穿墙过壁,否则不可能钻进这房间。倘若她能穿墙过壁,也不见得会待在这里等我们来抓她,继续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发现,还不如早点收队,明天再和技术队的同僚到樟树林里搜集女鬼留下的蛛丝马迹。

一觉醒来,距离老大定下破案限期只剩下五天,为避免加入下岗大军,我准时来诡案组办公室,和蓁蓁、雪晴及喵喵一同向正在看报纸股评的老大汇报调查进展。汇报完后,老大便问我有何想法,我把所得情报逐一分析——

其一,夜小楼早已死亡,其为凶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鬼魅作祟的可能性也能视之为零,因为所谓的女鬼在中枪后仓促逃走,子弹能伤鬼魅的事情即使在鬼怪传说中也闻所未闻。

其二,女鬼绝非一人,肯定是两人以上的团伙。其中一人能力非常强大,但身上负有枪伤,要把她揪出来并不难。而且她在樟树林流了大量血液,收集到她的血液能更有效地确定她的真正身份。

其三,余舍监很可能与此案有关,不排除其为主谋的可能性,必须重点调查。

其四,萧教授与萧逸轩为父子关系,并且行为异常,不排除与省人民医院失心一事有所关联。

其五,女鬼遗留的人皮娃娃也许能提供一些线索,现已交给技术队分析化验。

听完我的分析后,老大的目光仍未离开手中的报纸,以漠不关心的语气说:“我跟省人民医院的领导打过招呼,失心的事情他们心中有数,几乎能肯定是萧逸轩干的。不过,碍于他父亲萧国强的关系,他们希望警方能低调处理此事,在掌握十足证据之前,也别动萧逸轩一根汗毛,不然跟萧国强的关系闹僵了,他们可吃不消。”

“萧教授能有多大能耐啊,医院的领导居然对他如此忌惮?直接把他们父子俩都抓起来不就搞定了!”蓁蓁不屑地说。

“你问得好,让阿慕给你解释吧!”老大把问题抛给我,继续看报纸。我无奈苦笑:“萧教授在医学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要么把他连根拔起,不然就不能轻举妄动。别的不说,单是他桃李满天下就是个难题,如果他狡称受到迫害,煽动他的学生出逃,那可麻烦大了。要知道他的学生都是心脑血管方面的精英,尤其是省人民医院,心脑血管科的医生有近三成是他的门徒,其余七成或多或少也与他有一定交情,要是全跑了怎么办?把医院的心脑血管科抽空了,医院的领导还能有好果子吃吗?要是他把心一横,向媒体大吐苦水,一旦市民关注此事,就算省政府下令封锁消息,网络上的讨论也压不住。到时候,我们的行动将会大大受阻。”

“难道放任不管吗?”蓁蓁气鼓鼓的样子很有疾恶如仇的味道。

“打蛇要打七寸,而不是打草,快去找打蛇棍子吧!”老大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打蛇打草啊,跟案子有什么关系?”蓁蓁这句话让我很怀疑她的智商不超过九十,对她说:“老大要我们先别打草惊蛇,要对付萧教授得等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一棍子把他打死。”

“我只是一时没听清楚,用得着你多嘴。”蓁蓁不服气地想挽回一点面子。

“好了,别再耍嘴皮子了,快干活去。”老大扬手示意我们离开。

“先别急着把我们当驴子使,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我对老大说。

老大瞥了我一眼:“借钱免问!”

我笑了笑:“我没钱花会问嫂子借,用不着劳烦老大你,我想要的是‘八大件’。”

老大又瞥了我一眼:“你不是不喜欢用枪吗?以前给你也不要,现在怎么来求我了。”

“以前有小相罩着,现在情况不一样嘛,你可要为我的人身安全着想啊!不过呢,我这次也没想要枪,给我弄支防爆喷雾就行了。”

“不是要枪就好办,给你写张条子直接去拿就是了。”老大放下报纸给我开证明。

所谓的“八大件”,其实是民警上街巡逻的基础装备,分别是:手枪、弹夹、手铐、伸缩警棍、防爆喷雾器、手电筒、对讲机和记事本。手枪我是用不着的,以我的射击水平,标配的五发子弹能打中疑犯的脚后跟,就算不错了。而手铐我们本来就有,警棍之类对我的用处也不大,所以我只要防爆喷雾。

既然开证明了,也不妨给其他人也弄点装备,雪晴本来就配备了手枪,所以她没有要求新增装备。蓁蓁要了根伸缩警棍,喵喵和我一样只要了支防爆喷雾。伟哥因为是个“临时工”,而且思想品德不过关,所以什么也没有。

拿到老大开的证明后,我没有急着去领取装备,而是让伟哥帮忙在网上搜索有关“美人鱼综合征”的信息。

“这种病很罕见,发生概率只有七万分之一,自一九四九年以来全国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宗病例,全球范围内也不多见。”伟哥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给予我答案。

“遗传是这种病的成因吗?”我给伟哥抛了根烟。

“是,但只是其中一个可能,医学界对这种病的了解很少,只知道患者大多在出生后短时间内夭折,只有一个国外的患者活到了十六岁。”伟哥吐了个烟圈又说,“你不可能靠这个找出夜小楼的姘夫,因为省内至今也没有这种病例的记录。”

一如伟哥所言,我的确是想凭借“美人鱼综合征”找出夜小楼腹中骨肉的经手人,因为我怀疑人皮娃娃是用她孩子的皮肤制成的,可惜我的怀疑落空了。

领取装备后,我们再次前往医大,雪晴与喵喵继续监视萧教授,而我和蓁蓁则到樟树林协助技术队的同僚取证,并尽量腾出时间调查余舍监。

到达樟树林时,技术队的同僚已经在忙了,他们的小队长是个秀外慧中的大美人,名叫桂悦桐,跟我算是老熟人了,只不过……

“哇,阿慕,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你早就被小偷宰了。”悦桐对我的问候还真让人汗颜。

“托桂美人的福,我还像小强那样顽强地活着。”像只哈巴狗似的向她点头哈腰后,我便介绍身旁的蓁蓁,“这位是我的拍档,她叫……”

我的话还没说完,悦桐就拉着蓁蓁的手,亲昵地说:“你跟阿慕拍档可要小心耶,他这人挺靠不住的,我男朋友就是被他弄丢的,都两年了,到现在还是音信全无……”

悦桐的男朋友就是我的老拍档小相,两年前他离奇失踪,至今依然杳无音信。作为他的拍档,我说不出对此全无责任这种话,所以在悦桐面前,我总是抬不起头。

虽然每次见面,悦桐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但绝对不会因此而耽误工作,不然她也不可能以二十六岁的芳龄爬上技术队小队长的位置。在我们到达之前,她和下属已经在枪击女鬼的现场取证,我向她讲述昨晚与女鬼相遇的经过以及女鬼逃走的路线后,她便带领下属在女鬼逃走的路线上搜集蛛丝马迹。

我们顺着女鬼逃走的方向往树林边缘走,一路上均能发现女鬼留下的血迹,但越靠近树林边缘,路上的血迹就越少,走到一棵高大的白樟树前,地上就再没有发现血迹。悦桐示意下属往白樟树取证后,便和蓁蓁说话,但她的话显然是说给我听的:“以犯人在枪击现场的失血量推断,她逃出树林之前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甚至休克。可是,在她的逃走路线上发现的血迹却越来越少,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除非她在中枪后立刻包扎伤口,或者拥有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

“她中枪后就立刻逃走,根本没有时间处理伤口。”我说。

“如果她真的拥有如此惊人的自愈能力,那么她的伤口很可能已经愈合了,要凭枪伤把她找出来,恐怕希望很渺茫。”悦桐还是对着蓁蓁说话。

“队长!”悦桐的下属郎平用夹子从白樟树上夹下一片沾有小量血迹的布碎,报告说,“这块布碎应该是犯人逃走时被树枝钩下来的,你看……”他指着取下布碎的树枝,“勾下布碎的树枝,高度大概有两米,而且树身上还沾有小量血迹。”

“带回去化验,也许能提供线索。”悦桐说罢与郎平等人一同围着白樟树继续取证。

这棵白樟树位于树林边缘,树叶已经掉光了,似乎已经死了。从布碎所挂的位置及树身上的血迹看来,女鬼昨夜肯定是爬到树上逃脱雪晴追捕。

悦桐等人做完取证工作后,我尝试着爬树,但要爬上去可不容易,爬了一会儿也没爬上去。蓁蓁见我爬不上去就把我拉下来,像只猴子似的往树上爬。不过,没一会儿她就惊叫一声掉下来了,而且是连带整棵樟树掉下来——樟树竟然是中空的!树顶有个仅能让一个成年人钻入的树洞直通根部。

郎平等人把压住蓁蓁的樟树搬开,悦桐则把她拉起来。她掉下来时爬得并不高,而且中空的樟树也不见得能压死她,所以我没有管她,只是蹲下凝视着樟树倒下后出现的漆黑洞穴。

这洞穴并不大,仅仅能让一个成年人钻进去,而且呈三十度角往女生宿舍的方向倾斜,因为阳光没能照入洞内,所以看不清楚有多深。

蓁蓁爬起来后,走过来想踹我一脚,责怪我不理她死活,但当她看见地上的洞穴后,刚刚提起的修长美腿又缓缓放下了。

我向郎平要了支袖珍手电筒,准备钻进洞穴里查看,但悦桐却把我拉住了:“你不想活了,你丫没帮我找回希望,可别死这么早。”

我轻轻推开她的手,微笑道:“在我把小相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接着又对蓁蓁说,“马上请求消防队支援,我先下去看看,十五分钟内没发现就出来。”然后便钻进漆黑的洞穴里。

钻进洞穴后,我马上从口袋中掏出防风打火机并打着,虽然有手电筒照明,但打火机的火焰能让我知道洞穴内的氧气含量,一旦火焰熄灭,我便得立刻离开。

洞穴没有想象中那么深,下潜了大概四米左右便不再往下倾斜,而是一条相对平衡的通道。继续往前爬了约十米,我便爬进了一个较为宽敞的空间。袖珍手电筒有限的光线让我勉强能看清楚这是一个约四十平方米的石室,一副没有棺盖的石棺赫然放置在石室中央。我想我找到了六叔所说的墓穴。

正如六叔所说,这个墓穴很简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简单的四面石壁和一副十分简陋的石棺,而棺盖就放在石棺旁边。也许是兴建宿舍的原因,石室内有好几处塌方,地上有不少沙石。我用手电筒往石棺内一照,里面空无一物。在墓穴搜索片刻,除了发现了石棺右侧的墙上有另一个洞口之外,再无特别之处。这个洞口比进来的洞口略小一点点,但我能爬进去,只是靠近洞口就能闻到一阵恶臭。

用手电筒照往洞内,能看见深处有反光,里面应该有水。捏着鼻子爬进去,尽头竟然是一条能让人弯腰站立的下水道。正想往前方搜索时,打火机的火焰突然熄灭,脚下污水秽物散发的恶臭亦让我感到头昏脑涨。很显然,这里的空气质量很差,待久了可能会要了我的命,还是让全副武装的消防大哥来搜索吧!

当我从下水道爬回墓穴时,不禁感到头皮发麻——有人站在石棺旁边。因为光线不足,我没看清楚对方的相貌,但以身形判断应该是名女性。难道是抱婴女鬼?天啊,我可不想这么短命,在这种地方与她狭路相逢,而且她还堵住了出口,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第八节 谁是女鬼

从污秽的下水道爬回诡秘的墓穴时,竟然看到一个女性身影站在石棺旁边,难道是抱婴女鬼?

就在我思量着是否该退回下水道继续忍受那使人眩晕的恶臭时,对方似乎发现了我,向着我提起右手,手中发出一道强光,照在我的脸上,使我睁不开眼睛。

“阿慕你干吗了?怎么弄得像只沟渠老鼠似的。”

天哪!把我吓个半死的原来是蓁蓁。要不是怕被她打死,真想冲上前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让她和我一样脏。

我问她爬进来干吗,她说在上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我出来,就爬进来看我死了没有。我没好气地说:“我本来是好好的,给你溜进来吓一跳,就差没给吓死。”

因为怕悦桐担心我们,而且墓穴内也没有特别的发现,下水道亦因空气质量太差不能搜索,所以我们便打算离开,等消防队的伙计来搜索。

蓁蓁也许是害羞吧,爬离墓穴时坚持要我先钻进洞口。虽然她的脾气比较火暴,但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抬起屁股在洞穴里爬行时,后面跟着个大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也没多说什么,先爬进出口。

钻进去没爬几下,蓁蓁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阿慕,你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对于她的问题,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好像听见一些咝咝声。”

“我什么也没听见。”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她顿顿又说,“你很臭啊,快点爬。”

“我可没强迫你爬我后面。”

再次沐浴于阳光之下,感觉精神百倍,不过蓁蓁可不是这么想,一爬出来就把我踹得老远,悦桐则捏着鼻子和我保持距离。

“我真的那么臭吗?”看着一身污秽的衣物,我觉得很无奈。

“臭死了,快找个地方洗一下。”蓁蓁又踹了我一脚。

此时消防队的伙计已经到达,我跟他们捏着鼻子的队长说明情况,让他们到与墓穴相连的下水道搜索。然后,就把这里的事情交给悦桐处理,和蓁蓁去找六叔。

我们来到门卫室发现六叔不在,正想离开时却看见他从体育馆的方向走过来。

“小慕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还好,六叔没有捏着鼻子跟我说话。

“说来话长了,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让我洗澡吧!”我无奈苦笑。

六叔把我们带到门卫室后面的洗手间,里面有梳洗的用品,他还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我更换。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虽然很不合身,但总比光屁股好,只能将就一下了。蓁蓁虽然也因爬入墓穴而把衣服弄脏,但不至于像我那样散发恶臭,所以她只是在我洗澡之后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我们梳洗过后,六叔就问我们怎么会弄成这样子。作为医大的门卫,我们在树林里发现秘道的事情,他早晚都会知道,但是与案情有关的事情,我可不能随便向外人透露。所以,我就开玩笑地说:“我们去抓老鼠啊!”

六叔似乎明白我不方便直言,笑道:“当警察还真不容易啊,不但要抓坏人,还得抓老鼠,哈哈哈……”

“六叔你刚去哪里了。”我随口问道。

“我刚去体育馆体检了,今早学校里突然播出要体验的广播,全校师生甚至我这个门卫也得参加。我还以为闹传染病了,谁知道到了体育馆只是脱衣服检查一下上身就完了。不过,不知道为啥,来了不少你们的伙计。”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现在过去看看好了。”说罢便与六叔道别,然后和蓁蓁一同前往体育馆。其实,我对此并非毫不知情,反而知道得很清楚,因为这次所谓的体检是老大安排的,目的是为了揪出受了枪伤的女鬼。当然,我并非全心向六叔隐瞒,而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多事情我甚至连双亲也不能告知。

来到体育馆时,体检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我向负责此事的民警了解情况,得知并无任何发现,甚至没有在受检者身上发现因中枪而留下的疤痕。我和蓁蓁认真翻阅受检者的名单,余舍监、萧教授及其助手甚至雅娴、六叔等人均已接受了检查,并无异常发现。不过,尚不能以此判断女鬼并非藏身于校内,正如悦桐所言,女鬼可能拥有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

正在思量着该如何才能把女鬼揪出来时,手机突然响起,是悦桐的来电:“桂美人,有小人能效劳的吗?”

“别废话,立刻来树林,这里出事了!”悦桐的语气非常严肃,似乎出了大乱子。我们不敢怠慢,立刻奔向樟树林。

樟树林外停了四辆消防车,而之前只停了一辆。我们越过消防车跑到发现洞穴的地方,看见三具消防员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地上,约十名消防员在周围或唉声叹气或浑身颤抖。刚才捏着鼻子跟我说话的消防队长目光呆滞地坐在一棵樟树下,喃喃自语:“死了,死了,都死了……”

悦桐正在打电话请求法医到现场支援,她的身旁只有郎平一人,其他下属似乎是在我离开后不久,便带着现场取得的证物回去化验。而郎平此时正蹲下用夹子将一张沾满污泥,不知道是衣服还是其他东西的物体铺开。

“发生什么事了?”悦桐挂掉电话,我便立刻问道。

“这三名消防员进入下水道受到未知生物袭击……”悦桐详细地告诉我们当时的情况——

你们离开后,消防队长就让三名穿着防护衣物并背上氧气瓶的队员钻进洞穴。进入洞穴后,队长一直以对讲机了解队员的情况,在进入下水道之前都没有特别的发现。

进入下水道后,队员报告下水道内的氧气含量很低,而且越深入沼气的含量就越高。人类在没有供氧设备的情况下,不可能在这里生存超过五分钟,大部分动物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虽然下水道的环境非常恶劣,犯人利用它来逃走的可能性极低,但鉴于犯人可能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所以我要求继续搜索,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队员继续搜索了一会儿,竟然发现了一张完整的、疑似蛇皮的东西,虽然现场的环境极其恶劣,但这张蛇皮竟然没有明显的腐烂迹象。而更惊人的是,这张蛇皮的上身竟然有像人类一样的手臂。

队员刚报告完,对讲机里就传出他们惊恐的尖叫,其中一名队员大叫有妖怪,接着便是混乱的碰撞声,之后便是让人心寒的死寂。但是,若仔细聆听,还是能听见微不可察的咝咝声以及吞咽食物的声音。再之后,也许是对讲机被污水泡坏了,一阵电流杂音之后再也没有声音了。

增援的消防队员赶到后,只在水道里找到三具尸体和一张诡异的“蛇”皮……

郎平已经把所谓的蛇皮完全铺开,正如悦桐所言,这是一张诡异的蛇皮。整张蛇皮长约两米,虽然被下水道的污水泡得发黑,但却出奇的完整,除了背部有一条长长的裂缝外,其他部分均无明显的破损,更没有腐烂的迹象。蛇皮的下半身是一条粗壮的长尾巴,上半身有如八九岁儿童的身形,但手臂略长,颈部更长,约四十厘米,头部则有点人模蛇样。

我突然想起昨晚女鬼遗留的人皮娃娃,人皮娃娃的嘴巴轻微突出,双脚连在一起,难道……

“你送来化验的人皮娃娃的真正主人似乎已经长大了。”悦桐道出我心中所想。

事情发展至此,虽然让我觉得匪夷所思,但眼前的事实不禁让我做出如此荒诞不经的推测:夜小楼在医大就读期间与非人类发生关系,并诞下怪胎,而此怪胎是一半人一半蛇的怪物,并且会像蛇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蜕皮一次。其中一次,也许是第一次蜕下来的皮肤被人制成了人皮娃娃,也就是女鬼遗留的那一个。以其年龄判断,现在眼前这一张“蛇妖”皮应该是最近一次蜕皮的产物。那么说,在下水道杀害三名消防员的,很可能就是这只“蛇妖”!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洞口堵住,不然让那只怪物跑出来可麻烦大了。”蓁蓁问。

“它要是想跑出来,我们也没办法啊!下水道四通八达,每一个井盖都是出口,总不能全都堵上吧!而且下水道与墓穴连接的通道以及进入墓穴的通道,说不定都是它挖的。”说罢,我便打电话向老大汇报此事,请求他的指示。

老大了解情况后,沉默片刻道:“在下水道里进行大规模搜捕行动是不可能的,我得请示厅长才能作决定。我会立刻通知武警封锁现场,暂时必须封锁消息,要是引起市民恐慌,麻烦可大了。”

与老大通话后,我立刻致电伟哥,要他三十分钟内把医大附近的下水道平面图拿给我,不管用什么方法。

“要弄到平面图不难,五分钟绰绰有余,问题是我不会开车,二十五分钟怎能到你那儿呢?医大可在郊区啊!”手机里除了传出伟哥的声音,还有紧凑的敲打键盘的声音。

“我管你是坐飞机还是坐火箭,三十分钟内没看见平面图,我就让雪晴把你弄成太监。”我对着手机大吼后便准备挂线。

“你让我当太监之前,先让我告诉你些事情吧!”伟哥的语气略带自鸣得意的轻佻。

“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我现在没心情和他说废话。又死人了,而且一次死三个,心情能好吗?

伟哥显然从我的语气中得知我的心情不太好,也就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重点:“同学录的创建者刚刚回复我了,她说她不但认识一〇六室那四个女生,而且就住在她们隔壁,对她们的事情比较了解。在最后那个学期里,那四个女生都变得很奇怪,整天把门锁上,很少和大家一起聊天打牌。但更奇怪的是,向来神憎鬼厌的舍监突然性情大变,竟然天天给她们送吃的用的,而且还告诫大家,有事没事都别去骚扰她们。因此几乎整个学期,一〇六室都是关着门的,而之前大家都是随便进去串门。当大家开玩笑地问她们是不是认了舍监做谊娘时,她们却总是支支吾吾避而不答。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学期末,直到凶案发生。”

“至于有关夜小楼是否有男朋友的事情,她说虽然没听说过小楼有跟谁拍拖,但她曾经看见小楼晚上走到宿舍后面的樟树林跟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见面,而且两人的举止还很亲密。可是因为是晚上,树林比较昏暗,她并没有看清楚大叔的相貌。而跟小楼聊起此事时,对方又避而不答。”

以夜小楼的条件,一个已经四五十岁却又能吸引她的大叔,想必是腰缠万贯或名成利就的成功人士,而萧教授的年龄及背景都符合这些条件,难道他就是夜小楼的男朋友?

“她还告诉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伟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一〇六室的其中两名女生夏雨岚和月影清毕业后曾留校工作,但因为已多年没有联络,所以不知道她们是否还待在学校里。我已经查过医大包括清洁工在内的所有人员名单,并没有发现她们两个人的名字,不过不排除她们已经改名换姓。”

挂掉电话后,我再次陷入沉思。萧教授是否曾与夜小楼发生关系,并导致她怀孕呢?一〇六室存活下来的两名女生是否还待在学校里?如果是,那么她们是否就是我和雪晴在树林里遇到的女鬼?

“阿慕,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流年和助手钟刚向我们走过来。

“能把你叫来的,除了死人还能有什么好事。”我让流年立刻检查三名消防员的尸体。

三名消防员身上沾满污泥,散发出让人恶心欲吐的气味,钟刚靠近尸体就不自觉地捏着鼻子,随即戴上口罩。但流年却像闻不到似的,套上橡胶手套就准备检查尸体。这也许是因为他尸体见多了,对这种程度的臭味早已见怪不怪。

三具尸体都是面朝上躺在地上,并没发现明显的外伤。流年和钟刚在拍照之后,合力把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马上就发现其背部有个窟窿,把另外两具翻过来,情况也一样。检查了一会儿后,流年便对我说:“三名死者都是心脏被掏出致死,但与之前死的那名学生有点不一样。那名学生是被右手没有中指的成年人掏出心脏,而他们的心脏应该是被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徒手挖掉的。”

消防员的死因和我想象的一样,但从流年的判断中,我得出一个结论——袭击三名学生的凶手并非杀害消防员的“蛇妖”。

流年在医护人员及其他消防员的帮助下把三具尸体运走时,真枪实弹的武警队已经赶到,并封锁现场。悦桐与郎平要把蛇妖皮带回去化验,我和蓁蓁此时已没有留下的必要,便走出树林,打算去调查一下余舍监。

树林外有不少看热闹的学生,雅娴和她的室友亦在其中。她们看见我就向我挥手,等我走到她们身前,她们便七嘴八舌地问我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又有学生被女鬼害死等等。

我故作严肃道:“告诉你们没关系,不过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要是你们被女鬼盯上,可别怪我!”

几个小女生被我吓得浑身哆嗦,齐声说什么也不想知道。正当我们要离开时,雅娴突然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我怀疑余舍监就是凶手耶。”

“何以见得?”我问。

“我昨晚半夜又听见走廊有声音,就壮着胆子把门打开一道小缝往门外看,竟然看见余舍监正在开一〇六室的门。”

“她是舍监,晚上巡房也不出奇。”

“可是当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要巡房也不会这么晚啊!而且她当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还弄得披头散发的,要不是我认得她手上戴着的玉镯,也不知道是她。”雅娴认真地说。

昨天在树林遇到女鬼时,余舍监正和蓁蓁在餐馆里吃饭,不可能分身到树林,但她为何要假扮女鬼呢?也许一〇六室里有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才装神弄鬼吓唬学生。

与雅娴等人告别后,就看见雪晴和喵喵向我们走来。

“阿慕哥,你怎么穿得像个老头似的?”喵喵围着我走了一圈,像看猴子似的看我。

“一言难尽啊!”我无奈苦笑,接着对雪晴说,“萧教授那边有动静吗?”

雪晴冷漠而严肃地回答:“萧教授没有异常举动,不过我发现他的助手曾倩仪缺了根手指……”

“什么?能说详细一点吗?”

“之前我就觉得她很奇怪,因为她总是戴着手套,于是就特别留意她。刚才她在洗手间门外的洗手盘里洗手,一脱掉手套就有东西掉出来,仔细观察就发现是一根假手指,再看她的手,发现她的右手的中指只有半截。昨晚中枪的女鬼右手中指也只有半截,而且根据之前那两名学生的尸检报告推断,杀死他们的凶手的右手极有可能是没有中指的。”

“那么现在几乎能肯定她就是其中一只女鬼了,我们立刻去逮捕她。”蓁蓁兴奋地说。

“单凭这一点不能证明她就是女鬼,而且她有萧教授撑腰,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打草惊蛇了,以后的调查会很困难。”我思索片刻又道,“雪晴,你有没有办法弄到她的唾液或者毛发?”

“你想比对她的DNA?”

“嗯,枪击现场有女鬼的血液,只要能弄到她的唾液或者毛发就能证明她是不是女鬼!”

雪晴微微点头:“好,要取她的头发并不难,但是她的头发比较长,要取带毛囊的头发恐怕比较困难。不过给我点时间,应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蓁蓁问。

“人多反而麻烦。”雪晴说罢便转身快步离开。她走远后,蓁蓁便不满地嘟囔:“雪晴也真是的,好像我只会帮倒忙似的。”

“雪晴姐虽然有点奇怪,但她对我挺好的。”喵喵望着雪晴渐远的身影,突然轻拉我的衣角,“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没好气地说:“你就跟着我们吧,不然迷路了可麻烦了。”

“你们不理我,我还真的会迷路耶!”喵喵的话几乎让我们晕倒。

曾倩仪方面有雪晴处理,伟哥又尚未到达,所以我决定再到一〇六室调查,希望能找出余舍监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九节 幕后黑手

我们来到女生宿舍的门房,余舍监正坐在里面打瞌睡。她被我叫醒后,得知我们还要到一〇六室调查便不满地咕噜了几句,但终究还是带我们去查看。

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学楼,像雅娴等没去上课的学生亦跑到树林外看热闹,所以宿舍里很安静。一〇六室跟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我知道此地肯定有不妥之处,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进入一〇六室后,原本一直都蹦蹦跳跳的喵喵突然变得沉默,没过多久竟然晕倒了,幸好蓁蓁就在她身旁,及时扶住她。我连忙掐她的人中,把她掐醒,并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的回答几乎让我们晕倒:“这里有很多猪耶!”

“很多猪?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蓁蓁摸着喵喵的前额,又说,“没有发烧呀,怎么会说胡话呢?”

“这里真的有很多猪耶……有很多很多……多得数不清了……还有很多人……有几十个那么多……”喵喵的神志似乎不太清醒,目光略带呆滞,说话也很含糊,勉强能听清楚。

“他们好像想跟我说话……”虽然喵喵似乎是在胡言乱语,但直觉让我觉得也许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线索,便问:“他们跟你说什么?”

“他们的声音好小哦……他们都围在那里转圈……”喵喵仿佛非常疲倦,像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手抬起,指向墙角。

墙角放有一个较大的箱子,里面都是损坏的羽毛球拍,并无异常之处。我翻弄了一会儿,便回头困惑地看着喵喵,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是胡言乱语。她的手缓缓落下,指着箱子底部有气无力地说:“下面……”

我把箱子移开,除了发现地板比较干净、没有灰尘之外并无不妥,而这也只是箱子长期压在上面的缘故而已。但是喵喵的手还是指着地板,不停地喃喃念道:“下面……下面……”

我轻敲地板,发现其中一块地板的声音特别清脆,便想把这地板撬起来。本以为得费点劲,没想到只是把钥匙插入缝隙里轻轻一撬,就把这块地板撬起来了。

地板撬起后,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十余厘米的洞口,深不见底。从树林发现的洞穴与墓穴之间的距离推断,墓穴就在这房间的下方约三四米的位置,难道这个洞口与下面的墓穴相连?

我望着余舍监,她不自觉地回避我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看着我干吗,我又不知道这里为啥会有个洞。”

余舍监显然是心虚,但在宿舍里发现一个地洞,并不能证明些什么。幸好,喵喵又“胡言乱语”地指示我到另一个箱子寻找证据,她指着一个很不起眼的箱子说:“篮球……他们都围着那个篮球……”

喵喵所指的箱子蓁蓁之前就翻弄过,里面有十来个破旧的篮球。我把里面的篮球逐一取出,期间瞥了余舍监一眼,她的脸色很难看,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冒出。放在上面的篮球均无异样,只是比较破旧及出现漏气的情况,但当我从箱底捞出一个有明显裂缝的篮球时,立刻就感觉到异样——这个破篮球比其他的要重得多。

这个破篮球里面显然装有东西,我把手从裂缝中伸入,里面似乎有个塑料袋装着些果壳之类的东西。我把整个塑料袋拉出来,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余舍监就紧张地叫道:“不是我的,不是我塞进去的。”

她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我从破篮球里拉出来的是一袋罂粟壳,约有五百克重。我开始明白她家饭店的菜为何味道会如此特别,能让人吃上瘾,原因就是添加了能让人上瘾的罂粟壳粉末。

“欲盖弥彰,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房间的钥匙?”我提着装有罂粟壳的塑料袋,一步步向余舍监逼近,严肃地说,“藏毒可不是小罪,这袋罂粟壳足够你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

其实,非法运输、贩卖、储存及使用少量罂粟壳并不算刑事罪行,除非数量达二百千克以上。而以我手中这袋大概半公斤的罂粟壳,充其量只能拘留她半个月,并罚款几千元罢了。但是,她显然对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并不了解,要不然也不会装神弄鬼吓唬学生,所以我可以利用这点吓唬她,使她坦言所知的一切。

从余舍监如白纸般的脸色可以看出,我的计谋成功了,于是我便开始逼供:“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或许我能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要不然……”我扬了扬手中的袋子,加重了语气,“要不然你就等着蹲牢房!快说,这间寝室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你和抱婴女鬼是什么关系?昨晚为什么故意把蓁蓁骗到你的饭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这、这得从十年前说起……”余舍监被我吓得几乎要老泪横飞,用颤抖的声音讲述此事的来龙去脉——

十年前,一〇六室里住着一个叫夜小楼的丫头,她长得很漂亮,有很多人追求她,经常有男生夜里跑到她们宿舍后面弹吉他,隔着窗户对她大声唱情歌。然而,她却对众多追求者不为所动,每天都很认真地学习。

后来,她渐渐长胖了,虽然她总是穿着宽身的衣服,隆起的肚子并不显眼,但我好几次看见她在厕所呕吐,而且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所以就怀疑她是不是怀孕了。学生怀孕可是件很严重的事情,所以我就把她叫过来,质问她是否真的怀孕了。她虽然不肯承认,但这种事是骗不了人的,我趁她不注意摸了她肚子一把后,就几乎能肯定她的确是怀孕了。

我问她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她怎么也不肯说,不说也没关系,反正这事不是我管的,第二天去跟学校的领导报告一下就是了。然而,就在当天晚上,萧教授竟然提着水果来我家找我。之前我们只不过是同在学校里工作,偶尔碰面只点点头而已,根本谈不上认识,所以我当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一来就开门见山地跟我说:“住一〇六室的夜小楼是我的学生,她怀孕的事,希望你别向领导报告……”

我知道小楼跟他的儿子同班,之前也见过他儿子有追求小楼,现在他这么说,傻子也知道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孙子。既然是他亲自上门来找我,我不好拒绝,要知道以他在学校里的地位,只要他跟校长说一声,我这份舍监的工作肯定就没了。

之后,虽然小楼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但学校的领导始终也没有发现这事,我想他应该在暗中做了不少事。这里可是医大,给学生上课的都是有经验的医生,不可能连学生怀孕也没发现。我也有听小楼说过,的确有不少老师怀疑她怀孕了,不过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领导对此事还是毫不知情。

小楼是在放年假时生产的,当时宿舍里的学生全都回家了,只有她和一〇六室的三个丫头没走。她生产那天,萧教授也有过来帮忙,但是他的儿子却没来。这不禁让我怀疑这丫头肚子里的到底是他的孙子还是他的孩子。

萧教授虽然不是妇产科的医生,但对这方面还是有些常识,而且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同室的三名丫头也一起帮忙,所以生产过程很顺利。可是……可是生出来的竟然是个畸形的怪胎!

这是我见过最恐怖的一个婴儿,他的双脚竟然粘在一起,嘴巴比一般的婴儿大,还微微突出,而且一生出来就长有四颗锋利的虎牙。更可怕的是,他一生下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已经会爬,带着浑身血污爬到他的母亲身上。我当时被吓得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呆呆地看着,其他人包括萧教授也一样。

怪胎虽然双脚连在一起,但爬得一点也不慢,动作还挺灵活的,一下子就爬到小楼胸前,又抓又咬,硬是把衣服弄破使乳房露出来,然后张口就咬。我本以为他是想吃奶,但当我听见小楼的惨叫,看见她乳房上流出的鲜血,才知道他在咬母亲的乳房,吸食母亲的鲜血,实在太可怕了!

事后萧教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给小楼煮些补身子的东西,而且还要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生了个怪胎。当时我男人的餐馆生意不太好,正打算不干了,所以我就想让他帮忙,替我男人在学校的食堂里谋份差事,毕竟是他先有求于我,我想他不会拒绝。

他想了一会儿跟我说:“帮你先生安排工作不难,但工资可能不太理想。不如这样吧,我有不少做中药批发的朋友,也许能帮你弄到一些罂粟壳……”之后,他每隔一两个月就给我弄来一些罂粟壳,我男人把这些罂粟壳磨成粉末加入调味料里,饭店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了。

因为饭店的生意全靠萧教授的罂粟壳才能起死回生,所以我对他吩咐的事情不敢怠慢,不但每天给小楼送饭菜汤水,而且开学后更不准其他丫头随便进入她的寝室,以防别人发现她生下来的怪胎。

那怪胎也很奇怪,从来都不哭不闹,除了咬母亲的乳房吸血之外,其余时间都是窝成一团睡觉,所以一直都没有被其他丫头发现。不过,就算有人起了疑心,萧教授也有办法让他们闭嘴,在医大里没有谁敢不给他面子。就算是校长也得敬他三分,更何况是学生,他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不喜欢的学生赶出校门。

可是,后来怪胎的食量越来越大,而且他只会在乳房上吸食鲜血,别的东西碰也不碰。单靠小楼喂养他显得十分吃力,不管我给她送来多少补品,她的脸色还是一天比一天苍白。后来其他三个丫头也给怪胎喂血,情况才得到改善。那时萧教授每个月都会给我一笔钱,让我给她们买些补品,因为有不少赚头,我也乐得这么做。没想到后来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小楼把琼枝杀死之后,怪胎就不知所终了,开始时我还以为是萧教授把他带走了。但是出事后的第二天,萧教授就跟我说一〇六室里有个地洞,叫我每晚半夜丢一颗猪心进去,而且每个月阴历十五那天,他还会弄来一颗人心让我丢进去。我想他大概是把怪胎藏到地洞里面去了,因为只有那怪胎才会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每晚半夜提着一颗猪心到一间曾经发生凶案的寝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有时候还得提上一颗人心。我很担心会让宿舍里的丫头发现,恰好当时传出樟树林里有女鬼出没的传闻,于是我每晚拿猪心来的时候就换上一套白色衣服,还弄得披头散发的,吓唬这些丫头一下,让她们不敢出来……

听完余舍监的叙述后,我便说:“大家都以为这里有鬼,你把罂粟壳藏在这里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这个……这些东西都是萧教授给我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余舍监避重就轻地回答。

“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以严肃的语气说,“要是你不知道私藏罂粟壳是违法的,你用得着藏得如此隐蔽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余舍监哭出来了。

蓁蓁瞪了我一眼,似乎是责怪我用如此龌龊的手段欺负余舍监这个大妈,我耸耸肩对她回以无奈的微笑,转头又继续恐吓余舍监:“昨晚的事情你总知道吧,你到底为何要把蓁蓁骗出校外,你和女鬼是不是一伙的!你可知道杀人是要枪毙的!”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跟那女鬼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没有杀人。”余舍监急得连忙摆手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把蓁蓁骗到餐馆去?”我厉声道。

余舍监吓得浑身颤抖,略微结巴地回答:“是、是萧教授叫我这么做的。昨晚他打电话给我,叫我去找调查女鬼案的女警,找到后就把她带到餐馆去,十一点之前别让她走。他还特意吩咐我要把她带到包厢里去。”

“为何一定要带到包厢?”我喝道。

“可能是因为包厢做了隔音吧,手机带进去一般都没有信号。”

原来如此,那么就算蓁蓁昨晚身上带有手机,我也不见得能找到她。看来这萧教授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他很可能发现了雪晴在监视他,便以电话遥控余舍监引开蓁蓁,把我和雪晴引入树林,再招来女鬼加害我们。

事已至此,幕后黑手呼之欲出,但我还得再问余舍监一个问题:“一〇六室没出意外的那二个女生夏雨岚和月影清是否仍在医大里工作?”

“是,不过她们都改了名字。图书馆的管理员潘秋霞就是夏雨岚,萧教授的助手曾倩仪就是月影清……”余舍监已把我想知道的全盘托出,于是我便让封锁树林的武警帮忙,先把她押送到警局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她几乎为我解开了所有疑问,现在案情已经很明朗了。十年前,萧教授和他的学生夜小楼发生了关系,致使夜小楼诞下怪胎。夜小楼也因此患上产后抑郁症,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杀死室友秦琼枝。萧教授为免丑事被揭发,把怪胎藏于一〇六室下的墓穴中,并让余舍监为其提供食物。然而,怪胎每月必须进食人类心脏,所以他就利用职权之便盗取解剖后的尸体心脏。但解剖用的尸源不足,他只好让儿子萧逸轩犯险,于省人民医院的太平间盗取尸体心脏。更让夏雨岚及月影清假扮女鬼于樟树林中杀人,取得心脏以供怪胎——也就是让杀害三名消防员的蛇妖食用。

图书馆失火一事显然是夏雨岚所为,她在宿舍入住记录本上,记载了她们四人入住资料的那一页涂上白磷,并在灭火器上做了手脚。只要有人查阅她们的资料便会引发火灾,把所有资料烧毁。

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事实是否如此,只要把萧教授抓起来盘问一番便可知道。而现在的问题是,萧教授身旁的月影清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要抓他们可不容易,而且老奸巨猾的萧教授也不见得会坦白交代自己所犯的罪行。

让武警帮忙押送余舍监时,我本想让喵喵也一同离开,但刚才还气若游丝半生不死的她,走出一〇六室的房门之后,便渐渐恢复过来,随后便叽叽喳喳地跟蓁蓁聊个没完没了,让她先行回家休息,她还不愿意。

我突然想,这次能从余舍监口中套取口供,喵喵可以说功不可没,虽然她只是含糊地胡言乱语一番,但却让我们发现了一直都没注意到的细节。难道老大招募她入诡案组,是因为她拥有某些常人不具备的第六感!

刚送走余舍监,伟哥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上前抬脚想给“伟弟”打个招呼,却被他躲开了。

“我去,你丫还敢躲呢!叫你三十分钟内到,你丫竟然磨磨蹭蹭了一个多小时。”正所谓初归媳妇、落地孩儿,伟哥这种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慕老弟你可知道现在是午饭时间啊,路上的汽车塞得就差没叠起来。”伟哥的语气显得很委屈。我也不好意思再整他,反正他早来半个小时也不见得对我们有多大帮助。因为现在首先要处理的不是下水道的蛇妖,而是幕后黑手萧教授。

伟哥把下水道的平面图交给我后,我就让他和喵喵自己找地方溜达,反正现在也没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注意保持联络就是了。然后,我就跟蓁蓁准备去“请”萧教授等人回警局接受调查。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响遍校园,我立刻意识到又出事了。果然,雪晴随即来电告诉了我一个让我愣住了好一会儿的消息:“萧教授死了!”

第十节 弃卒保帅

正想去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的时候,惊闻枪响,雪晴随即来电告知萧教授死讯。我愣了好一会儿,直至被蓁蓁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

“发生什么事了?”蓁蓁问。

“萧教授死了!”

“什么?难道他畏罪自杀?”

“他要是自杀,雪晴还用得着开枪送他上路吗?我们还是先与雪晴会合再说吧!”说罢,便与蓁蓁火速赶到教学楼。

萧教授毙命于自己的研究室,我们赶到时,只有雪晴及几名教职员在场,室外则有大群围观的学生,我们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我把从余舍监口中得到的信息告知雪晴,她亦向我们叙述她所知道的情况——

与你们分别后,我便来这里找曾倩仪,也就是月影清,伺机窃取她的头发。来到研究室门外发现门窗紧闭,并听到细微的女性呻吟声音,想必是萧教授又与助手在做苟且的勾当。

我藏身于窗户旁边,虽然门窗皆关得严实,但我受过严格的听觉训练,所以能听清楚研究室内的一切动静。刚开始时,我只听见喘气、呻吟等声音,过了一会儿,便是衣物摩擦的声音,他们似乎已经完事并整理衣服。

“这是最后一次了。”室内传出一个女性的声音,应该是月影清。

接着是一些细微异响,似乎是萧教授把月影清搂入怀中,但却被对方挣脱,他以不悦的语气说:“怎么了?嫌我老了?你可别忘记自己是什么状况,除了我,谁和你干这档事都只有死路一条,你这个‘毒姬’!”

“我是毒姬,那你又算什么?古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你不但心肠狠毒,而且全身都是毒,除了我和秋霞,你不也是碰谁谁死!”月影清突然恶言相向。

“你、你想造反吗?信不信我让主人不给你血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教授怒声道。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室内又传出异响,二人似乎一方后退,另一方步步紧逼,期间还不时碰倒一些文件杂物。萧教授以略为颤抖的声音说:“你想做什么?你敢动我,不怕主人收拾你吗?”

“嘻嘻嘻……”月影清发出阴险的笑声,冷声道,“主人要收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什么?不可能的,你骗我!这十年来,要不是我为主人的怪胎儿子张罗食物,它能活到现在吗?而且我一直都对主人言听计从,从没逆过他的意思,也没做错任何事,他为什么要杀我?”从声音判断,萧教授已经退到墙角。

“是吗?你没做错事吗?嘻嘻嘻……”月影清的笑声渐显挣狞,“你利用罂粟壳控制余舍监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能用罂粟壳控制她,警方也能借此对她逼供,她把你供出来是早晚的事情。为了主人的计划,也为了大家能够长生不老,就只能牺牲你了。你也不想让你的宝贝儿子、我的好同学锒铛入狱前途尽毁吧……”

“啊……”研究室内传出萧教授的惨叫,我立刻拔出配枪把门踢开。冲入研究室后,我看见月影清正舔着手中的鲜血,她没有戴手套,能清楚地看见她的沾满鲜血的右手上只有半截中指。萧教授倒在血泊之中,从他胸前的伤口推测,他是心脏被刺破而死。一名心脏病学的权威教授竟然被助手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也许是一种讽刺。

我把枪口对准月影清,警告她立刻举手投降,否则便开枪射击。她向我露出诡秘的微笑,缓缓举起双手,突然纵身一跳,跳出窗户逃走。我立刻冲到窗前,她已经着地,在教学楼旁边的绿化带滚动一圈减缓了冲力后便爬起来逃跑。我对她开了一枪,但没有击中,然而就算击中也不见得有多大效果,所以我就放弃了狙击……

听完雪晴的叙述,蓁蓁便问:“你有拿到月影清的头发吗?”

虽然已能肯定月影清就是昨夜中枪的“女鬼”,但办案得拿证据,没有十足的证据是很容易让犯人钻空子的。然而,雪晴这次却让蓁蓁失望了,因为她根本没机会取得月影清的头发。

“有没有头发也没关系,有这个就行了。”我蹲在垃圾桶前面,指着桶内一团沾有精液的纸巾。纸巾上既然有液精,那么肯定也会沾有阴道分泌物,只要把这团纸巾交给悦桐就能比对月影清和女鬼的DNA,以确定她就是其中一只“女鬼”。

假设月影清就是其中一只“女鬼”,那另一只女鬼是图书馆管理员夏雨岚的可能性就极高。然而,虽然已经知道女鬼的身份,但月影清与萧教授的对话中所提及的“主人”到底是谁呢?萧教授既然已成弃卒,那他当然不是幕后黑手。他曾提及“主人的怪胎儿子”,那么十年前与夜小楼发生关系的必然也不是他,而是他所说的主人。看来,这个所谓的“主人”才是本案的关键,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雪晴致电给我后,马上就通知武警队封锁校园的所有出入口,并要求对全校进行搜查。但我们都知道,这样并不能把月影清揪出来,她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而且这儿是她的地盘,她熟悉任何一处旮旯,单是下水道这一块,我们就不能彻底搜查。

要揪出月影清并不容易,但要揪出夏雨岚,问题应该不大,所以武警队的同僚赶到研究室后,我们便火速赶往图书馆,希望能把夏雨岚逮捕。然而,当我们来到图书馆门前,却发现已经来迟了一步。

图书馆门外有不少面露惊惶之色的学生,我随手抓住一个男学生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颤抖地说:“杀人了,杀人了……”

“谁杀人?谁被杀?”我以最简洁的言辞问道。

“管理员死了……是个女人杀死的……”男生虽然有点口齿不清,但我勉强还能听懂他的意思。

“是萧教授的助手杀的!”不知道是谁叫道,不过我早已猜到了,又是一子弃卒。

我们没再管门外的学生,冲进图书馆,里面空荡冷清,与门外截然不同。我们在一处墙角发现了夏雨岚,也就是之前曾帮蓁蓁翻查档案的管理员潘秋霞,她倒卧在血泊之中,身体微微抽搐,大口地呼气。

蓁蓁走在最前面,想把她扶起,但她却气若游丝地说:“别,我的血……有毒……”

我先让雪晴叫救护车,然后对夏雨岚说:“你和月影清不是伙伴吗?她为什么要杀你?”

“什么长生不老……谎言,全是谎言……我们都是棋子,小楼是,琼枝是,所有人都是……为保将帅,随时都能抛弃的棋子……”夏雨岚呼气多吸气少,好不容易才道出真相——

十年前,小楼与主人发生了关系,并且怀上了怪胎。主人怕我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就让小楼把他的血滴在开水瓶里,使我们中毒。他的血就像海洛因一样,一旦服下每个月都会毒发一次,毒发时那种痛楚难以言喻,简直就是生死两难。然而,只要服下他的血清,不但痛楚会立刻消失,更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但是,再次毒发时,如果没有他的血清则依旧痛苦无比。他就是利用这一点威胁了我们十年之久,如果敢不听从他,他就不给我们血,让我们受到毒发的折磨。

自中毒之后,我们除了每月会毒发一次之外,身体亦带有毒性,我的初恋情人就是在我的初夜离开了这个世界。因此,我们只能尽量避免与其他人有亲密的接触。这十年来,除了我的初恋情人,就只有萧教授碰过我的身体。

萧教授本来与此事无关,但他无意中发现小楼怀孕了,而且还想向学校的领导报告。这事要是让校方知道,主人的计划就无法实现,于是主人便以同样的方式要挟他。其实,也说不上要挟,因为他服下主人的血清后,身体明显比之前好多了,相貌也变得比之前年轻,所以他一直都对主人忠心耿耿。

小楼生下怪胎之后,主人就跟我们说:“等它成年之后,给你们每人一滴血清,你们便能长生不老。”开始时,我对他的话只是半信半疑,但后来我就完全相信了,因为影清真的得到了怪胎赐予的力量。

在怪胎三个月大的时候,主人要我们其中一人奉献一只手指给它,谁愿意把手指献出,就能得到它所赐予的力量。当时大家都很犹豫,不想献出手指,只有小楼愿意,但她当时身体很虚弱,所以最后还是由影清献出。

怪胎吃下影清的半截中指后,就开始蜕皮了,先是背后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缝,然后就从裂缝中钻出来。主人把它蜕下来的皮给了影清,说是她与“蛇仙”定下契约的证明,还让她服下一滴怪胎的血。她后来把皮肤做成洋娃娃,就是昨晚丢在樟树林的那个。

自从与蛇仙定下契约之后,影清的身体就出现了变化,给怪胎喂血时留下的伤口,没多久就能愈合,而且不留一点疤痕。她的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大,寝室的窗户就是她弄坏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那些男生偷偷打开窗户,发现怪胎的存在。

怪胎六个月大时,也就是毕业前那一天。主人让我们其中一个为怪胎奉献出心脏,他说谁为它献出心脏,其灵魂就能与“蛇仙”融合,能得到永恒的生命,无穷无尽的力量。

在目睹影清的情况后,我们都信以为真,争相奉献生命,后来还得抽签决定。抽签的结果你们已经知道了,就是琼枝中签,不过你们不知道的是,负责把琼枝心脏掏出的不是小楼,而是影清。

主人为我们计划好脱罪的方法,就是装疯卖傻。影清当时已经有很大的力量,要把琼枝的心脏挖出来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而且当时琼枝服下了主人的鲜血,心脏被挖出也没有感到丝毫痛楚,所以也没有大呼小叫。

因为我和影清都要长期服食主人的鲜血以防毒发,所以装疯卖傻的任务就只能交给小楼。她本来打算装两年疯子,等这件事渐渐被人遗忘之后,便可重过新生活,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怪胎在吃掉琼枝的心脏后,就从影清之前偷偷挖好的地洞钻进寝室下方的墓穴,余舍监每天半夜都会往地洞丢一颗猪心供其食用。主人说怪胎每个月得吃一颗人类的心脏,而且最好是活人的心脏。于是我和影清就在萧教授的安排下在学校里工作,每月阴历十五就在樟树林中伺机等候猎物,以便第一时间为它送上新鲜的人心,树林与墓穴之间的地道就是为此而挖的。如果我们没能找新鲜的人心,萧教授就会把从解剖室或医院偷来的尸体心脏交由余舍监送给它,十年来一直如此……

听完夏雨岚的叙述,我明白萧教授为何戏称月影清为“毒姬”。“毒姬”一词出自日本战国时代,传说当时著名忍者派别甲贺流曾训练出三名诡秘的女忍者,容貌皆倾国倾城,但血液、唾液甚至汗水等一切体液均含有剧毒,常人沾之即死,因此取名为“毒姬”。毒姬虽然身带剧毒,但却能像正常人一般存活,可是一般人与之交合,甚至与她们共用酒杯亦会中毒身亡。据野史记录,毒姬只要跳一支舞,其汗水挥发后便能毒杀周围的观众。

月影清的情况跟毒姬很相似,萧教授以此称呼亦无不可。然而,有关毒姬的传说鲜为人知,我也是之前为了查案而阅览大量与忍术有关的资料才略有所闻。而萧教授能随口说出,只能说明他学识渊博,可是人都死了,这个也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揪出幕后黑手。

“你与月影清昨晚袭击我们也是你们主人的意思?”我问。

夏雨岚吃力地点一头:“你们……知道得……太多了……”她似乎已因失血过多,马上就要休克,双眼一旦闭上,恐怕再也不会睁开,于是我赶紧追问:“你们的主人是谁?快告诉我!”

“陆、陆……”她的声音渐少,双目缓缓闭合——她死了!

天啊!都说了老半天,就不能多撑一秒钟把话说完吗?我还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武侠小说里。然而抱怨是徒劳的,于是便问蓁蓁与雪晴是否听见她说了些什么,可是两人皆无奈摇头。我闭目思索,回忆任何与本案有关的人物,希望能找出有谁是姓陆的……

“难道是陆校长?”我拍腿叫道。与本案有直接关联而又姓陆的只有一个,就是陆校长。

我们顾不上等同僚来接手,立刻向校长办公室狂奔,然而当蓁蓁把办公室的门踹开时,却意外地发现老大竟然也在里面。

“干吗连门也不敲就踹门了,门又没上锁。”老大翻着报纸轻描淡写地说。陆校长就坐在他对面,正焦头烂额地手机座机接个不停,我们闯进去他也没空理会。

好不容易才等到陆校长把电话挂掉,我便亮出证件:“陆校长,我怀疑你与多宗凶案有关,并指使他人袭警,希望你能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陆校长无奈苦笑,看着老大。老大仍在看报纸,头也不抬地说:“阿慕,这次你可猜错了。老陆和两位副校长昨晚跟我打了一整夜麻将,手机全关掉,厕所一起上,你认为他有机会找人把你干掉吗?”

我收起证件,无奈地耸耸肩:“怪不得早上的体验那么顺利,原来昨晚就已经打通关系了。”

“唉……”陆校长叹息一声,苦笑道,“我大概是犯太岁了,昨晚输钱不说,今天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就算再多背几个罪名也没关系了。看来这个校长是当不下去了,老梁看看有什么好差事给我安排一下吧!”

老大轻笑一声:“你这老油条就早点退休吧,这些年捞到的油水还不够你过下半辈子?”

陆校长苦笑无言。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是伟哥的来电,但接通后只听见他像个傻瓜似的不停地哈哈大笑。

“有话快说,我们可忙着呢!”如果伟哥就在我们面前,我一定会踹他一脚,不过我想蓁蓁应该会快我一步。

“我立大功了!”

“是吗?再见!”他不把事情弄砸已经很不错,要是说他能立功,充其量也就是在网络上窃取某些机密资料,所以我对他不抱太多幻想,说罢便准备挂线。

“先别挂掉,我真的立功了,我把萧教授的助手抓住了!”

“什么!你把月影清抓住了?”我放声大吼,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第十一节 夜探水道

得知陆校长不可能是幕后黑手之后,我正苦无头绪,伟哥突然来电说他把月影清抓住了。说实话,他这只病猴子要是能抓住一只乱窜的老鼠已经是足以上报纸的怪事,所以他说自己把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抱婴女鬼抓住,我可是打死也不相信。要知道,对方曾两次在雪晴的枪口下逃脱。

“你不是和喵喵一起吗?怎么跑去抓鬼了!”我怀疑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所以想先确定他是否跟喵喵在一起。

“就是喵喵带我来把她抓住的啊!你们快过来,我们就在下水道的排水口附近,你看看平面图就能找到我们。”

伟哥能把月影清抓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肯定知道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可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就算雪晴不让他当太监,蓁蓁的拳头也够他受的。难道又是一个陷阱?难道不是伟哥把月影清抓住,而是他和喵喵被月影清抓住了?

翻开下水道的平面图,得知排水口的位置就在校园最东面,与女生宿舍的距离并不远,这让我更加怀疑这是个圈套。但不管到底是谁把谁抓住,我们也得走一趟,要是伟哥把月影清抓住就最好不过,就算反过来,我们也不能不管他和喵喵的死活。

向老大说明情况后,他说现在医大范围内的警力由他全权指挥,会尽量配合我们的行动。但我叫他找十个八个武警来保护我们,他却说:“警察的职责就是保护市民,你怎么反过来要别人保护了,别再啰唆快去干活!”

躲在下水道里的蛇形怪胎随时都有可能溜出来伤害手无寸铁的学子,要分出警力的确比较困难,这也不能怪老大无情,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拼了,希望伟哥真的把月影清抓住,要不然蓁蓁和雪晴还好,我的小命可就悬了。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我们匆忙地赶到校园东面。这里虽然与宿舍区距离不远,但却异常僻静,渺无人迹。在排水口旁边的空地,我们找到伟哥等人,这厮还真的把月影清抓住了。只见她无力地侧卧在地上,脸露痛苦之色,身上沾满黄色的粉末,靠近就能闻到一股略为刺鼻的气味。伟哥穿着拖鞋的大脚丫踩在她身上,还向我们摆出V字手势,像是要拍照留念似的。从他胸前破碎的衣服看来,他们俩人的确有过一番争斗,虽然结果很不可思议。喵喵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像是刚刚干过苦力活,一脸很累的样子。

蓁蓁取出警棍,轻轻挥动使其伸长,边面向月影清做出戒备姿态,边移动到喵喵身旁将其扶起。雪晴则拔出配枪瞄准这只传说中的女鬼,以防她突然袭击我们。我们都如临大敌,但伟哥却得意扬扬地说:“用不着这么紧张,她根本动不了。”

我看着她身上的黄色粉末,皱眉道:“她身上的不会是硫黄吧?”

“没错,就是硫黄……”伟哥邀功似的向我们大喷唾沫星子,“跟你们分手后,我们就在学校里乱逛,走到教学楼附近时,喵喵突然说头晕,接着又说看到萧教授,之后就不停地胡言乱语,还硬要我扶着她往这儿走。我没办法只好照办,幸好她的身体不太重,要是换成蓁蓁,我可扶不了。”

蓁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很胖吗?”他讪讪笑着:“不胖不胖。”

几乎所有女人都很介意别人说自己胖,蓁蓁也不例外。她的身材虽然很健美,怎么也说不上胖,但是她个子高,体重当然要比娇小的喵喵重得多,所以伟哥说的也是实话。

在蓁蓁凶狠的目光下,伟哥咽了口口水继续说:“我扶着喵喵来到排水口这里,竟然发现月影清准备走进排水口里面,当然她也发现了我们。她一看见我们就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打我是打不过她的,但逃跑还是有机会的,于是我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跑。”

“你是抛下喵喵,独自逃走吧!”我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他却厚颜无耻地说:“这当然不是逃走了,是策略性撤退,牺牲部分人总比全军覆没要好。待会带上一百几十号人来把她毙了,替喵喵报仇不是更好吗?”

“嗯,以后有机会,我也会替你报仇的。”我讥讽道。

伟哥自知理亏,也不再作狡辩,继续讲述当时的情况:“可能我长得太帅了吧,她没有理会跌坐在地上的喵喵,而是向我扑过来,把我扑倒在地上,五指作爪……”他瞄了瞄月影清只有四根半手指的右手,又说,“咳,咳,应该是四指作爪,欲取我心脏。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即运起内功,以真气护体。我不怕跟你们说啊,其实我练过《九阴真经》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这厮越说越扯,我懒得听他废话,见月影清一直都没动过,就走到他身前拨弄他胸前的衣服:“她把你的衣服抓破,发现你放在衣袋里的硫黄了吧!你跟我吹牛可以,但雪晴和蓁蓁恐怕没这个耐性。”

雪晴很配合地把枪口上移,对准伟哥裤裆,蓁蓁也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他哆嗦了一下,赔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别太认真。”

“说实话,立刻!”雪晴以冰冷的语气如下达命令般说。

在雪晴的枪口威吓下,伟哥不敢再信口雌黄,如实说道:“她的手上沾上了硫黄后,好像很惊慌,连爬带滚地往后退,还把手不断往地上抹,想抹掉手上的硫黄。我想硫黄应该能对付她,就把整包硫黄往她身上撒。开始时,她还抓狂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但过了一会儿,就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你没事干吗带一包硫黄在身上?”蓁蓁问。

“阿慕说下水道有‘蛇妖’嘛,当然得带点硫黄在身上,不然给它吃了咋办!”伟哥得意地说。

“你之所以磨磨蹭蹭了这么久才过来,就是为了去买硫黄吧!你这个胆小鬼!”我没好气地说。

“这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我们身为警察要以保护市民的性命财产为己任,但在保护别人之前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啊!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我和喵喵已经挂掉了,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呢!”伟哥大言不惭地说着,并从裤袋里掏出四包以塑料袋密封的硫黄和一张发票,又说,“我买这东西可是为了工作哦,应该可以报销吧?”

“你只不过是个被招安的临时工,还敢说自己是警察。”我把他手上的硫黄全部抢过来,“不过,要能把下水道的怪物揪出来,别说报销,让老大自己掏腰包给你奖金也没问题。”

我在月影清身前蹲下,想向她套取口供,但她却有气无力地说:“我有权保持缄默!”虽然她现在像死蛇烂鳝似的连动弹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但嘴巴还挺倔强的。

“你没有保持缄默的权利!”雪晴冷冰冰地说。

“警匪片看多了吧,中国的法律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有义务回答警方的一切问题。”我笑盈盈地说着,话锋一转便以严肃的语气说,“你的主人是谁?不坦白交代,你将会背上所有罪名!”

面对我的严词追问,她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一旁的蓁蓁想用警棍撬开她的嘴巴。看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便取出手铐把她双手反铐在背后,与蓁蓁一左一右地架起她离开。

说来也奇怪,刚才喵喵还像累得动弹不了,但当我把月影清铐起来后,她就开始精神起来了。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她却说刚才好像做了场梦,但是梦见些什么又记不起来。

我们把月影清交由武警送返警局,并致电老大汇报情况。老大在电话中说:“看来得花点功夫才能把她的嘴巴撬开。”

我笑着说:“她开不开口已经不重要了,让悦桐比对一下昨晚枪击现场采集的血液便能证明她就是所谓的‘女鬼’,尸检也能证明凶手少了半截中指,要定她的罪并不难。至于她的主人,我想应该还在学校里面,只要用硫黄给所有人再做一次体检……”

“哈哈!月影清既然害怕硫黄,她的主人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损的招数也能想出来,真不愧为当年刑侦局的新人王。”老大轻松的语调突然变得严肃,“揪出首脑这事并不急于一时,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躲在下水道里的怪物。”

我想了想:“这也不难,那蛇妖应该同样害怕硫黄,而且根据平面图上所标示,下水道排水口那一段比较宽阔,让武警穿上防护衣再涂上硫黄进去抓蛇就行了。”

“这个嘛,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很难抽出警力支援你们呃!”老大语气婉转地说。

“你不会是想让我们钻进下水道里抓怪物吧!”

“嗯,既然你明白就好了,防护衣尽管跟消防队要,人手方面就由你来安排,不过最好别带上阿伟和小苗,他们俩帮不上忙。”

“这也叫由我安排吗?”我绝望地哀号。

“就这样决定了,进入下水道后一切由你全权指挥。等这案子搞定了,我请大家到盘龙居吃全蛇宴。”老大说罢便挂线。

“阿慕哥你没事吧,怎么冒那么多汗。”喵喵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都大难临头了,能不冒汗吗?

我向大家说明老大的指示后,便跟仍驻守在樟树林外的消防队借来三套防护衣物以及氧气瓶、对讲机等工具,蓁蓁还借了把消防斧。把这些装备带到下水道的排水口外,我和蓁蓁及雪晴便穿上防守衣,每人撒了包硫黄在身上,我把剩下的那包放进工具包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就从排水口进入下水道。伟哥和喵喵留在外面用对讲机与我们保持联系,权当后勤照应。

排水口建在一条河水暗黑的小河旁,高度不足两米,走进去虽然碰不到头,但老让人觉得很容易就会碰到,我和蓁蓁都不自觉地低下头来,只有雪晴似乎没受到影响。

因为在下水道里随时都有可能受到怪物的袭击,所以我可不敢打头阵,当然也没有当断后的角色,只是很窝囊地待在中间,受两位美女的保护。

蓁蓁打开消防头盔上的照明灯,拿着消防斧一马当先,我蹑手蹑脚地跟着她。雪晴手持配枪断后,头顶的照明灯不断往四周照射,显然是在搜索目标。

刚进入下水道不久,空气探测器就显示氧气含量不高,而沼气含量却在较高的水平,越深入情况就越严重,我们不得不以氧气瓶供氧。背上的氧气瓶挺重的,背了一会儿就累得我腰酸背痛,但是如果现在把它甩掉,就算我跑得比刘翔还快,也会在跑到排水口之前晕倒。

下水道的地形很复杂,纵横交错,就像一个大迷宫。幸好,这里与城区距离较远,因此没有与城区的下水道连接,不然单靠我们三个人,要找到那只该死的蛇妖,恐怕到猴年马月也不能找到。

我凭对平面图的记忆,指导大家钻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并且只能弯腰抬臀才能进入的狭窄管道,往宿舍区前进。因为要弯腰前行,蓁蓁就别扭起来了,不愿意让我跟在她屁股后面,我只好让她和雪晴换个位置,总不能让我当带头兵吧,那等于叫我去送死。

雪晴没像蓁蓁那样扭扭捏捏,翘臀一抬便钻进了管道。我跟在她后面不禁有些遐想,毕竟眼前是成熟美女的丰满翘臀,我想只要性取向正常的男性,脑海里都难免会出现一些遐想。我仿佛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戴上了氧气罩,而且在这里能闻到的也只是让人恶心欲吐的臭味而已。

前行了一小段,地上的污水已淹没膝盖,有不少塑料袋等杂物在污水上漂浮着,偶尔还能发现用过的避孕套。管壁上沾了一层黑色淤泥,要是用来做面膜,不知道有没有美白的效果。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人敢试。

管壁是黑色的,脚下的污水是黑色的,身上的防守衣也是黑色的,除了头顶的头盔,目所能及的都是黑色。我突然觉得身处于黑洞之中,仿佛无法返回阳光明媚的大地,让暖和的柔风轻抚脸庞。越靠近宿舍区,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污秽的下水道,或许就是我的葬身之所。

正胡思乱想之际,竟然一头撞在雪晴的翘臀上,虽然感觉很不错,但为了避免落得一个变态色魔的称号,我赶紧后退,没想到这反而让蓁蓁撞上我的屁股。我想要不是身处狭窄的管道之中,她一定会踹我一脚。

雪晴向我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别作声,静心聆听。我闭起双眼,留心任何细微的声音。“咝咝咝……”若有若无的异响于狭窄的管道中诡秘地回荡着,要面对的终究都要面对,生死对决马上就要展开……

第十二节 首脑落网

对习惯于生活在明亮宽阔环境下的人类来说,黑暗而狭窄的下水道充满无数未知的危机,而且我们将面对的不是老鼠蟑螂等小动物,而是瞬间便能杀死三名消防员的可怕的怪物。

细微的咝咝声让我们知道,蛇妖就在附近。蛇类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鼻子,但通过灵敏的蛇信子及助嗅器官,依然能拥有媲美犬类的嗅觉。我想,蛇妖应该也是一样。咝咝声逐渐变得清晰,显然我们身上的硫黄气味已引起它的注意,而且它没有因此畏惧这种气味而逃跑,反而逐味而来。也许,它被这种刺激的气味惹怒了。这回乐子可不小啊!

雪晴把枪口对准前方,准备随时发动攻击。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沼气!立刻查看空气探测器,正如我所想,这里的沼气含量极高,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引起爆炸!

“别开枪,会引爆沼气的!”我隔着氧气罩冲雪晴大叫。

雪晴稍微愣了一下,显然她刚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咝咝声已经很明显了,怪物很可能在下一秒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是在不能开枪的情况下,我们要如何对付它呢?

“让我来!”蓁蓁想推开我走上前,但在狭窄的管道里这是不可能的。

“撤退!先退到宽阔的地方再说。”现在这情况,就算蓁蓁能用手中的消防斧把怪物砍死,我和雪晴的小命也很难保住,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先行逃走保命。

幸好管道虽然狭窄,但是还能让我把身体转过来。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管道的末端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生物!它浑身上下皆如雪般白皙,但双眼却散发出妖艳的红光,于黑暗中犹如两颗淌血的红宝石。下身是一条沾满污泥的粗壮蛇尾,上身却如长着一颗蛇头的人类,脖子很长,连连吐信。它就是杀害三名消防员的凶手,引发一连串事件的关键!

“别走直路,拐弯走!”我推着蓁蓁的屁股往前走,要是平时她不把我杀了才怪。蛇类直线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我们现在这种弯腰抬臀的移动方式肯定比不上它,所以只能以不断拐弯的方式来拉开距离。幸好,下水道里的管道四通八达,每隔不远距离就可以找到能拐入的管道。可是如此慌不择路地逃走,是很容易迷路的。

果然,逃了一会儿后,虽然我们没让怪物追上,但在像只无头苍蝇般的蓁蓁的带领下,我们始终都没找到比较宽阔的地方来与怪物一决生死。而就在这时候,我那该死的右腿又不合时宜地抽起筋来,一个重心不稳就倒下来了,身体几乎全泡在污水里。

当蓁蓁把我拉起来的时候,怪物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已拉近到不足十米,正与举枪瞄准的雪晴对峙着。只要它此刻扑过来,不管雪晴开枪与否,我们都是死路一条,不同的是开枪的话会有它陪葬,不开枪的话它就要开餐了。

惊惶之际,我突然发现了一点异样,怪物好像紧紧盯住雪晴的手枪,双眼散发出来的不是野兽般凶光,而是小孩般的好奇眼光。按理说,蛇类的视力极差,能见度只有一米左右,而它与我们的距离约八九米,应该看不见我们,只是凭我们身上的热量及气味来判断我们的位置。

怪物的视力没有完全退化,很可能是因为它拥有部分人类的基因,至少它的基因有一半是来自夜小楼的。既然拥有人类的基因,当然也会拥有人类的部分特性,也就是说,它也会像个十岁的小孩那样,对枪械充满好奇。

心念至此,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非常冒险但又唯一可行的办法,立即对雪晴说:“把枪抛给它!”

雪晴愣了愣,但什么也没问便按照我的意思把手枪抛出。正如我所料,蛇妖对手枪很好奇,立即把手枪接住,不停地把玩,甚至把枪口对着自己的眼睛。

“它怎么了?”蓁蓁不解道。

“管它呢,还不快跑!”我凭着对平面图的记忆,指引蓁蓁往排水口的方向逃走。也许因为中午吃了三名消防员的心脏,蛇妖对我们这些“食物”不太感兴趣,专心地玩弄着可能是它至今唯一的一件玩具——54式手枪。

逃到排水口区域,地形较为宽阔,也能伸直腰站立,让人心理上觉得安全一点。而且,怪物似乎也没有追来。

“我们不管那只怪物吗?”蓁蓁问。

“离开这里再说。”我边回头看着我们刚刚爬出来的管道,边伸手去推蓁蓁,想催促她离开,可是手却按在松软的地方。虽然隔着防护衣,但依然能感觉到——我的手按在她的胸脯上了!

然而,得出结论是要付出代价的。蓁蓁先是一声惊叫,接着便怒气冲冲地吼道:“找死啊!敢吃我豆腐!”然后便是一巴掌掴过来,幸好是打在头盔上,不过也把我打得整个人趴下了。眼前金星乱转,地面仿佛也在震动,但一声惊雷般的巨响让我知道,地面的确是在震动,而且非常强烈。

雪晴首先察觉有异,扑倒蓁蓁一同趴在地上。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管道一同喷出大量污泥脏水,并夹杂着炙热高温。我们被埋在污泥之中,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这儿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不宜久留,于是便立刻离开。

走出排水口时已明月高挂,虽然月亮不是很圆,但我却觉得今晚的月色特别美。就连一向不太招人喜欢的伟哥,在皎洁的月色之下也仿佛顺眼多了,让我忍不住想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但是,这厮竟然不领我的好意,捏着鼻子逃得老远。

“阿慕哥,你先把防护衣脱掉吧!”喵喵给我递上纸巾,我这才记起身上沾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污泥。

等把防护衣脱掉,再用纸巾抹掉脸上的污泥后,蓁蓁便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笑说:“蛇妖把下水道给炸了。它把玩手枪早晚会扣下扳机,一旦扣下扳机就会出现火星引爆沼气。管它是什么蛇妖怪物,这么强烈的爆炸,不把它弄成炸蛇段才怪。”

“什么!蛇妖死了?”六叔突然从我身旁的樟树后面冒出来。

“六叔,你怎么巡夜巡到这里来了?”蓁蓁傻乎乎地问。傻子也能想到,六叔突然在这里出现绝不是巡夜那么简单。

果然,六叔突然向我扑来,抱住我,张口想咬我的脖子。因事出突然,我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为免被他咬到脖子,本能地抬起左手隔挡,幸好外套的质料比较坚韧,没被他一口咬穿,但从手臂传来的痛楚判断,被咬穿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纵使力大如蓁蓁者也来不及把他拉开,雪晴身上又没枪,喵喵和伟哥更帮不上忙。此刻要活命就只能靠自己,要知道当他的牙齿刺破我的皮肤,也许就是我魂归天国之时,因为他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我下意识地把右手伸到腰间,想拿出剩下的那包硫黄,可是硫黄放在工具包内,而工具包放在沾满污泥的防护衣上面。生死悬于一线,哪有让我去翻工具包的空闲,幸好天不亡我,裤袋里还有保命的东西——防爆喷雾。

我把防爆喷雾掏出,往六叔脸上乱喷。他立刻惨叫一声,用手捂住双眼往后退,蓁蓁和雪晴立刻冲过去把他按倒在地,并铐上手铐。

“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夏雨岚临终前要说的不是陆校长,而是你——六叔!”虽然我对自己的推测也感到意外,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六叔还有什么理由会袭击我——他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六叔因为双眼受到防爆喷雾的刺激,仍在痛苦地呻吟,并没有回复我的问题。我向喵喵要了瓶无色的饮料,帮他洗掉脸上的防爆喷雾,然后让他坐在地上回答我的问题。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怪物死了,一切都完了……”六叔的泪水滑过沧桑的脸庞,刹那间,他的样子仿佛苍老了很多。他如梦呓般向我讲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到某些部分时,或露出如痴如醉的笑容,或泪如雨下失声痛哭——

三十年前,这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三十年前,安哥他们发现了白蛇冢……

其实,当年安哥屠宰白蛇时,我也有一起吃,而且他从大蛇身上掏出来的蛇胆也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一大一小。他和他的兄弟把我当作客人,把那颗大的蛇胆让给我吃,盛情难却之下,我便吃了。要是当时我没吃下这颗“蛇胆”,那么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我在吃下白蛇的部分肉身后,本应像安哥他们那样,受奇毒所害,最终死于类似胃癌的消化道奇疾。但幸运的是,我吃下的蛇胆让我发生了基因变异,能解百毒,使我能活到现在。

在安哥等人相继离世之后,我就经常梦见被我们吃掉的白蛇,它在梦中告诉我一切,说安哥他们的死是咎由自取,还说如果我不听从它的吩咐,使它以另一种形态复活,它就不会放过我。它要我做的事很简单,就是继续待在医大,直至一个叫夜小楼的女孩出现。

就这样,我继续在医大待了近二十年,终于等到小楼出现。当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心里就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而在吃下蛇胆的二十年中,我对任何女性都不感兴趣。我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遇见小楼后,白蛇再次在梦中出现,它要我跟小楼发生关系,让小楼为它孕育法身。但是这可难为我了,当时的小楼正值妙龄,而且相貌出众,追求者多不胜数。而我却只是个快五十岁的大叔,要权无权,要财没财,怎么可能得到她的青睐呢?

可是,白蛇却对我说:“她的父亲吃了我的胆,在身体内含有我的灵气的情况下与她母亲行房才孕育了她,所以她身上也有我的灵气,你对她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你们体内的灵气互相吸引。而她的情况和你也一样,第一眼看见你就已经爱上了你。”

事实正如白蛇所言,小楼果然也对我一见钟情,虽然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美丽的女大学生竟然爱上丑陋的大叔门守,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为免她被人嘲笑,我让她隐瞒我们的关系。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她的室友,而白蛇也在梦中告诉我,日后有用得着这三个女娃的地方,所以我让她把我的血偷偷滴在开水瓶里。

白蛇的胆使我的血变得很神奇,虽然能增强人的体质,但也会像毒品那样能使人上瘾。我就是利用这一点,一直控制她们。后来,萧教授无意中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我就将错就错,同样用我的血控制他。当时我也没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还帮了不少忙。

夜小楼十月怀胎,一切的悲剧也就从此刻开始……

夜小楼生下了怪胎,怪胎长得极快,先是吸食小楼和其他三个女娃的鲜血,三个月后再要求吃人类的手指以帮助它蜕皮,六个月后甚至要吃新鲜的人类心脏!

为了满足它的欲望,我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小楼的室友,甚至欺骗小楼,告诉她们等“蛇妖”长大了能给她们种种好处,能使她们长生不老,能让她们享尽荣华富贵。她们对此深信不疑,不但愿意为此而杀人,甚至甘愿付出性命。

其他人的生死,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小楼。所以我故意安排她远离医大这片是非之地,没想到这反而害了她……

小楼死后,这个怪胎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毕竟它名义上是我和小楼的孩子。为了它,我继续留在医大当门守,又度过了近十年的寂寞光阴。直至你的出现,我才有那么一点乐趣。

我很感谢你愿意陪我这个糟老头下棋,虽然你这么做只是为了工作,但我还得感谢你!可是,随着你的调查越来越深入,已经开始对它构成威胁,所以昨晚我们下棋时,你的拍档刚走开,我就借上厕所的空当,打电话给萧教授,吩咐他安排余舍监引开你的拍档,安排影清、雨岚在樟树林中伏击。因为我知道,当你联系不上拍档,一定会到树林里找她。可惜我没想到你还有别的拍档,而且还有手枪带在身上。

在樟树林里没把你们干掉,余舍监肯定会成为怀疑目标,以她那贪生怕死的性格供出萧教授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我让影清杀了他。我不但要杀死萧教授,我还打算杀死所有知情者,但是如果他们全部死光了,我便成了无兵司令。所以我决定留下影清,让她先躲进下水道,没想到竟然也被你们抓获了……

六叔的剖白为我解除了一些疑问,本案因三十年前夜平安等人闯入伏有白蛇的墓穴而起,继而引发其遗女夜小楼与六叔的畸恋,并诞下连串凶案的罪魁祸首。至于六叔口供中的白蛇托梦则过于荒诞,不足为信,可能是中毒引发的幻觉。

六叔虽然是本案的幕后黑手,但从某个角度看来,他何尝又不是其中一名受害者呢?而本案中最可怜的莫过于夜小楼,她本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少女,却因受到白蛇的影响而深深地爱上了毫无吸引力的六叔。在六叔美丽的谎言欺骗下,以为自己能如圣母般诞下圣子,并在受到主治医生小欧的玷污后以死明节。她在本案中是最无辜的一个,也是受伤害最深的一个。

尾声

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

门外响起敲门声,梁政推门而进,把医大女鬼案的档案夹放在厅长面前,贱肉横生的脸上是神气的笑容,坐下来便开始报告:“主犯刘六根,人称六叔,已承认教唆杀人等多项控罪;从犯月影清,又名曾倩仪,亦对杀人及袭警等事实供认不讳;从犯萧逸轩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杀人,但因多次盗窃尸体心脏已构成犯罪,现已被省人民医院开除,不过医院的领导不想家丑外传,所以不作追究,但是他以后恐怕也不可能再在医药界混下去;女生宿舍舍监余转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本案,但情节并不严重,而且认罪态度良好,对调查工作十分配合,只作教育处理。”

“嗯,处理得不错!”厅长拿起档案夹翻阅片刻便合上,笑道,“半个月的限期只用了三天就能破案,书记一定会很满意。”

“我给下属定的破案限期只有一个星期。”梁政言语间充满自信。

“对下属要求严格是好,不过也不能逼得太紧。这次还好,为免‘蛇妖’蹿出来伤害学生,武警队禁止学生靠近所有井盖,要不然沼气爆炸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伤亡。而且,这次爆炸使医大不少建筑物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这笔维修费可吓人了。”

“那是书记和教育局的事情,我们可管不了,而且有些人还巴不得学校天天倒天天建呢!”

“说得也是,这些事情就让别人去处理好了。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吧!”厅长把一个档案夹抛给梁政。

梁政翻阅片刻便说:“死者乃心肌梗死致死,脸部表情严重扭曲,身上无任何明显伤痕……现场七名目击者皆声称,死者为一女鬼所杀……这宗案子一定会很有意思。”说着双眼闪现出一丝好胜的光芒。

灵异档案 白蛇异冢真实原形

本卷是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于广东珠海发现的白蛇异冢为原形。本人在此特别鸣谢提供相关资料的“淼缘喵喵”。

喵喵所提供的资料与故事中的描述大致相同,不同的是现实中在异冢上建的不是学生宿舍,是一栋八层高的住宅楼,当然位置也不是在学校之内。

现实中挖出异冢的民工的确是把白蛇吃了,老实说,我可不敢吃,但对于干苦力活的民工来说,一顿美味的蛇宴的确是很诱人。

有份吃蛇的民工在十年之内相继死于消化道疾病(小说中改为十个月内),虽然不排除白蛇体含有不知名病毒,但是重点不在于此,毕竟在密封的墓穴中,石棺之内,有一条不知活了多少年但又不会动的大白蛇,这本身就已经十分匪夷所思了。老实说,我虽然是写鬼话的,但不见得能凭空想象出这种诡异情节。

喵喵说自第一个民工出事后,每年都会有人在异冢的原址焚烧香烛冥镪,她也是因此才从长辈口中得知此事。但是当最后一个民工也离世后,就再没有人来此拜祭了,此事也渐渐沦为坊间的灵异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