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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琴鸡交尾季

1958年初春,围场县境内的塞罕坝上白雪皑皑,天寒地冻。除了阵阵风声,空旷的高原万籁俱寂。

眼下,北风凛冽,气温寒凉。零零星星的天然次生林静穆地站立在雪地上,一派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

蓦然间,远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六个骑马的人。他们个个头戴皮帽,穿着白茬羊皮袄。因为看不清眉目,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嘟、嘟”催动着胯下的骏马,越走越近,模样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些人是奉河北省林业局之命来踏勘场址的,他们从围场县城启程,一路向西北方向进发。这六个人是:谢光、黄仲儒、孙振生、李希义、曹明章和葛永奎。

人们在积雪中艰难行进,突然间队伍里传来“啊”的一声,还有马匹倒地的声响。大家回头看时,掉进雪窟里的曹明章正在努力扑腾。原来这一片山地略高,已经看不见雪,可背阴处依旧积存冬雪。山地里多有鼢鼠(一种视力不好的鼠,当地人称“瞎地羊”)冬眠前挖洞时堆成的小土丘,还有被它们遗弃的残破洞穴。当下洞穴被白雪掩埋着,看不清洞口。曹明章的马不慎踩进去,马失前蹄,一个趔趄,他摔下马背,整个人掉进雪窝子。这个文弱书生笨手笨脚地爬着,拼命要站起来的动作把同伴逗笑了。大家伙儿赶紧下马,七手八脚地把他从雪地上扶了起来。

他们不想在此久留,一个个吆喝起牲口,快马加鞭,一口气跑出好几公里才停下来。现在,他们选择了一块稍高的草甸子坐下,有说有笑地吃着随身带来的干粮和咸菜,鼻孔里喷着白气。

坝下的天气已经回暖,可这里不行,依旧残雪成堆,寒风刺骨。

这支队伍里的人个个满脸喜悦,向往着在这片高原上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实现自己创业的梦想。

这支队伍考察的目的是勘察道路、水源,选择建设林场的场址。以后几天时间里他们走了不少地方。待大家感觉收集到的资料能满足需要时,就赶回了河北省林业局,开始准备“承德专区大脑袋机械林场”的筹建工作。

4月里的一天,经过多次研究确定才抽调到位的一批年轻人正式上坝。夕阳西下时他们来到大脑袋山前。这是一片开阔地,眼前的草地上洒满橙黄色余晖,给人暖洋洋的感觉。一行人几乎同时跨下马背,踩在松软的河滩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出发前他们已经和围场县武装护林队沟通好,上坝后暂时住在护林队早先盖的草房里。人们四处转转,发现20间原本做马圈用的草房破旧不堪,满地牛马粪便。为了尽快住下来,他们忙着清理起来。

条件虽然差些,可有现成的房子撂脚儿,大家还是感觉轻松。接下来他们开始在附近选择新的场址,建设属于林场自己的办公和生活用房。

喜悦的氛围鼓舞着这群年轻人的心,他们用唱歌表达自己的兴奋心情,一句两句歌声在四周跳荡。

大家干活儿时三步并作两步的举动惊飞了不远处桦树丛下的黑琴鸡,它们“噗噜噜”地飞起来,搅动了这片静谧的天地。

几只黑琴鸡飞不多远又落下来,开始张望周围环境,“咕喔、咕喔”地鸣叫,判断没有危险时便低头觅食。

眼下正是黑琴鸡交尾季节,不久雏鸡就会孵化出来。春风轻拂,地上的山草和灌丛已经泛绿,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批年轻人后面又来了几个人,他们从保定地区易县出发,队伍里有马义生、房滴拉、李庆隆、庞岭雪,还有一个叫崔广德的日本人——他是一位精通机械原理的工程师,父母是东北的“日本开拓团”的成员,先后在战争中死去。崔广德被一名姓崔的人收养后改姓崔了,再后来他随义父辗转来到河北。眼下他们几个人乘车取道刀把子梁,经过御道口牧场来到这里,带来经过周密安排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

新的一天开始了,人们汇集在草房前头,领导开始派工。按花名册点名,分出业务、机务、苗木小组。砍树的、搬运石头的,按着分工开始建设林场用房。

当下撅尾巴河上的冰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岸边的芦苇、蒲草残败凋零,枯立在黑乎乎的河滩上。四野寥廓晴朗,放眼望去天高地阔。

几只狍子在河畔有了嫩芽的灌木丛中觅食,人们见了都很兴奋。本来猜想它们见到人一定逃窜,结果没有,它们只在林间呆呆站立,向人群这边张望,待到判断没有危险时才埋头采食草木的嫩叶。它们一点儿都不怕人,或许这就是人们管它叫傻狍子的原因吧。

1957年,党和政府发出支援边疆的号召。与之呼应,河北省林业局也向全社会发出号召,鼓励热爱林业工作的青年到基层去。那会儿,正在河北省林业局国有林场管理处工作的陆启玲踊跃报名。之后经过筛选,他光荣地成为选派到坝上工作的12名热血青年中的一员。1958年4月,他和队友们一起驱车前往塞罕坝。坐在敞篷汽车车厢里走了好几天,爬山,过河,待到原来的兴奋劲儿折腾得所剩无几时,汽车停在了撅尾巴河畔。听到有人喊“下车、下车”的声音,陆启玲从假寐状态清醒过来。人们争先恐后地跳下车,手提肩扛地搬运行李,踩着初春泥泞的河滩晃晃悠悠向着有草房的地方走去。刚刚把行李放在地上,谢光和黄仲儒等人已经过来,寒暄过后开始安顿他们的住处。

基建正式启动。运材料,搭房梁,做门窗,各个环节都紧凑推进。几个星期后,三排青砖白墙的建筑物竣工。西边一排是办公室,东边前后两排做伙房和职工宿舍。

人多了,要有人为职工做饭,他们请来了李曾、王绍玉和聂廷栋三位大师傅。初冬时节,谢光和黄仲儒等几位领导把家从坝下搬来。

翌年春季,这个地处大脑袋山下、由承德专区林业局直接管理的塞罕坝大脑袋机械林场——它是1962年建立的林业部直属塞罕坝机械林场的前身——开始造林。谢光、黄仲儒等研究决定,选择在长腿泡子一带平坦山地初展身手。

“哐哐哐”“突突突”,拖拉机等机械发出的声音响彻四野,人们按着机械说明书提示的方法使用设备,在几十亩山地上栽植树苗,之后开始按常规管理,盼着它们成活。盼来盼去,检查结果让人大失所望,他们用机械栽植的树苗大部分干枯了。

栽不活树叫啥林场?大脑袋山前的人们心气儿一下子消减大半。人人情绪低迷,感觉前途渺茫。

造林失败了,他们种的莜麦却意外获得丰收。那会儿正值国家经济困难,这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的情况让初来坝上的造林人失落的心情得到一些宽慰。

那是一个到处饥馑的年代,人们面对劳动果实一派喜气洋洋,幸福地收割、晾晒,颗粒归仓,统计下来当年就收获了七八万斤。秋后,为了储藏这些莜麦,他们还在场部附近建造了一些粮仓。

以后年份,他们依旧摸索着育苗造林,规模很小,没有起色。最大的收获是莜麦丰收,累计下来多达30万斤。这些粮食为以后建设林业部直属塞罕坝机械林场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