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无论别人，用努力取悦自己
没人说话的时候，热茶散发的白色烟雾在视线中就越发明显。
原先的那几个社团成员，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往纸杯上猛盯，不时抬起眼睛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岛村原倒还好，作为被请来帮忙局外人，解不解散社团与他毫不相干。
他的目光先在尾形绘里身上轻扫过，又看向包括桐生凉子在内的其他话剧社成员，看见他们带着不安保持沉默。
最后又将视线停留在加藤樱身上，发现她和自己一样，没什么表情波动。
在好几个人都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用大小姐般端庄优雅的动作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随后一口气看着所有人。
“连社长都想着放弃，还有什么必要坚持下去吗？”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望向她。
尾形绘里没被她的话吓住，只是捏起杯口悬在半空摇晃了三下，像是补充刚刚没说完的话一样瞥向天花板说：
“的确，要不还是干脆解散好了。”
她说完，直接把杯子放回桌面，如同宣布一件好消息一样笑起来：“反正也没什么人了会来这个社团了，解散也好，你们意下如何？”
她看看桐生凉子，又看看其他五个人，没人应她，岛村原咳了一声，站起来说：
“尾形学姐，最珍惜这个社团的应该是你吧，在部员面前说这种话恐怕会打击他们的自信……”
话还没说完，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第二次传出，岛村原和其他人都扭头看过去，看见桐生凉子唰地一声串起身。
“尾形学姐，既然已经找到帮忙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再提这件事呢……”
她苦笑着说，加藤樱沉吟似的聆听完，又喝了口茶。
尾形绘里再次把茶杯提起来，杯口一下下碰着下唇，她以询问的姿势抬起眼睛：“你们呢，你们怎么想？”
“我……”有个男生斟酌着词句。
“武田同学，你想退出吗？”她又看向另一个男生。
那男生搔了搔耳朵上面，没正面回答：“我，我觉得这个试演时间确实有点紧，社团里的人也不太够……”
“那凉子呢，有什么想说的？”
桐生凉子摆了摆手：“有岛村同学和小樱帮忙，肯定没问题的，为什么不试试呢。”
其他人看起来相当犹豫，但多少也应该抱有这种想法。
一双双眼睛望向尾形绘里的时候，她终于喝下第一口茶，随后抿紧双唇，来回品味嘴唇上的湿润触感。
“好吧。”她说，“我也是为你们着想啊……既然你们也不想放过自己，那就继续陪我吧。”
放回桌面的茶逐渐平息下来。
杯中倒影着天花板的光线，闪烁出尾形绘里的模糊身影。
“抱歉啊，刚刚说了些丧气话，别介意！”她笑着看向加藤樱。
加藤樱则是毫不在意地瞥她一眼，利落地从座位上直起身子。
“既然分工也明确好了，我看时间不早，今天就到这里吧。”
“也是，”尾形绘里点头，对岛村原说，“岛村同学，最重要的剧本就交给你了，能请你在三天之内赶出来吗？”
“三天之内？”
“嗯，要是剧本没先出来的话，道具服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离开座位，从类似讲台的桌面上翻出一沓装订好的稿纸，返回来递给岛村原。
“这是上几届的话剧社用过的剧本，你拿去参考一下。”
岛村原翻了几页：“不能直接拿来用吗？”
“可以，但那样就没意义了。”她说，“虽然说是试演，但这个剧本要沿用到八校联赛的时候，不拿出新东西怎么行。”
“既然这样，早就应该着手准备了吧？”
几个人听到这句话，全都露出为难的表情。
“准备过了，”尾形绘里若无其事地说，“我写过一个剧本，不过那个剧本现在用不上。”
“用不上是什么意思？”岛村原停下翻阅动作望着她。
“原定的演员好几个都退社了，现在还想演的话，”她顿了下，“人恐怕差几个。”
岛村原还没开口，加藤樱托着下颚问她：“换句话说，就算加上我和岛村同学，也不够？”
“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登台出演吧？”尾形绘里端着茶没喝，“虽然我们有九个人了，不过也只有你们、凉子还有我愿意上台……”
她突然想起似的说：“等等，你们，你们不会不愿意吧？”
加藤樱拿她没办法地吐出一口气：“那他们呢？”
被说到的另外五个人，有的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的尴尬地挠头解释：
“我是负责现场灯光的，对表演的事情不太擅长啊。”
“那个，我是负责音响的……”
还有什么：喜欢制作道具、想帮大家化妆、听说这个社团可以专门负责打杂之类的理由。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台表演。
他们一五一十地交代完，尾形绘里帮他们确认似的对着加藤樱点头。
“明白了。”
只是简单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加藤樱便潇洒地转身离开，柔顺乌黑的长发落到每个人眼中。
岛村原对着话剧社的人告辞一句，跟了出去，伊藤真礼立马起身跟着他。
“……拜拜！”
等三人都走到门外，桐生凉子才慢半拍地站起来跟他们挥手，但没有一起离开。
门外边的走廊，加藤樱像是故意放慢脚步一样走在前面。
后出来的岛村原追上去，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伊藤真礼也跟在他身边。
“有什么想说的吗？”加藤樱没停下迈开的步伐。
“看你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难道很喜欢帮助这种自我放弃的社团？”
“不，很讨厌。”
穿过走廊，充满凉意的风从窗户泻进来，风声和脚步声无比清晰。
书被岛村原夹在胳膊和身体之间，他把手插进兜里，边走边说：
“不过我更讨厌无法兑现承诺的自己。”
不远的楼道转角处传来几个学生说笑的声音，随后又逐渐变小、消失，估计是他们下了楼。
外面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移，凉爽的风刮响窗外的树叶，撩动加藤樱的长发。
她停在原地，岛村原也停下来，她侧身望着岛村原。
“这是你的怪癖？”
“这是我的优点！”
“这算什么优点。”
“从不弄虚作假、文过饰非。”
“你……”加藤樱细致地打量他，从上到下都观察一遍，“有受虐倾向？”
“这个绝无可能！”岛村原极力否认。
伊藤真礼看向他们，随后又只盯着岛村原。
“岛村，”她说，“你有受虐倾向？”
“再说一遍，绝绝绝绝无可能！”
不怎么相信这句话的加藤樱收回目光，抱着双臂，像是提供重要线索的证人一样。
“岛村同学，那个话剧社，你应该也看到了，”她没有丝毫同情地开口，“全是自己都不愿努力的乌合之众。”
“我不否认。”
他们作为话剧社的成员，却连尝试登台演出的勇气都没有，活像只会找借口开脱的逃兵。
加藤樱继续说：“他们没有天赋，却连像你一样努力都做不到，真是令人惊讶。”
“这也是事实。”岛村原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讨厌他们。”他说，“应该说，我讨厌所有不努力的家伙。”
那些家伙不愿尝试，不知道努力。
还有个别拼死拼活忙活个没完、牢骚满腹，结果却是在欺瞒自己的笨蛋。
岛村原一个也不喜欢。
“所以呢。”微光闪过加藤樱的瞳孔，一只乌鸦掠过窗外。
她抬起好看的脸，睁着好看的眼睛，连语气都带着冰冷的美感：“为什么还要帮忙？”
“我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答应过的事情？”
“是。”
“你是在帮他们努力。”
“我不在乎，他们不努力是他们的事，我会尽十倍的努力完成我的事情。”
雨落了下来，一滴，两滴，三滴，直到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
树叶被染绿，又仿佛蒙上了一层淡黑色的纱布，窗外的景色像是电影的转场。
闻言，加藤樱垂下头，叹了口气。
“岛村同学。”
“嗯？”
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看不出来是何表情。
“我并不讨厌你的行为。”
“正好，我也很喜欢自己。”
“但你的确‘温柔’过了头。”温柔两个字被特意加重。
听出来这不是夸奖的岛村原回击道：“你不也答应帮忙了吗？”
雨声渐响。
加藤樱挽起耳边的长发，脸上终于漾出笑容，样子宛如盛开在走廊的一朵樱花。
她出色的动作，精致的表情，让岛村原有些目不转睛。
“为了让你爱上我。”
这句话过后，只留给岛村原一个逐渐远去的绝美背影。
耳边的雨声都像是消失了一样。
只有加藤樱的室内鞋踩上地板发出的噔噔的声音持续回荡。
“岛村，今天一起回家。”直到伊藤真礼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哦，好。”他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下楼，打伞离开校园，到车站乘上电车。
电车在雨幕中疾驰。
对面的车窗外，不远处的楼房恍若淡淡的远景。
回头望去，湿漉漉的沙滩连着蜿蜒的海岸线，山峦的棱线模糊不清。
这一幕总让人想起查尔斯·维克里手笔下的画作。
当每一处的光景都大致相似的时候，盯得时间长了，岛村原总感觉连时间都停滞下来。
电车到站，他们在站外分别。
返回家里，岛村原收到一条系统通知。
【新的任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