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无法说出的请求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
课程快要结束的时候，筱原青木给每个同学发了一张升学志愿表，说是不用立刻上交。
岛村原收到表，连基本信息也没填，直接塞进书包里，带着一本德语复习资料便去了社团。
午休时候下起来的梅雨，直到现在也没停。
选择走架空长廊的岛村原望着雨帘，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社团活动教室。
推开门，他看见两个少女正坐在窗边细声交谈。
两人占用两把椅子，共用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了书。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两个人十分同步地转过头，然后是桐生凉子先抬起手臂招呼。
“岛村同学来了？哈喽！”
“迟到了一分钟。”加藤樱望着他说。
岛村原的位置和她们隔的有点远。
他关上门，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摊开书，语气很寻常，“下雨下雨，没办法。”
“迟到的人总会有各种借口。”加藤樱说，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右边的桐生凉子，“既然岛村同学到了，就先把位置复原吧，这样方便你补习。”
“OKOK！”说着，桐生凉子已经轻快地站起来。
两人叮叮咚咚拖动着桌椅的时候，岛村原随口问了一句：
“我才刚到，要不让我歇十分钟，你们继续？”
抬着桌子的桐生凉子还在嘀咕外面的雨下得好大，然后又抱怨了一句桌子好沉，发出嘿咻嘿咻的可爱声音。
加藤樱则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走到目的地时，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他。
那眼神是在说——“过不过来，你自己看着办。”
岛村原轻蔑地笑了一下。
他从来不会区服于美少女的淫威之下，哪会被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眼神吓倒？
此刻合上书、挪动身体，真不是怕加藤樱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为了展示自己乐于助人，言而有信的一面罢了。
是的，就连帮助桐生凉子补习这件事，岛村原也相当努力，从不怠惰。
他就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
今天的座位成三角阵型。
摆好椅子后，在两人的持续注视中，他整个人立刻坐上去。
“那就先从上次的理科开始……”
补习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一十多。
数轮科目的连番攻势下，首当其冲的桐生凉子哀嚎一声，在加藤樱宣布休养生息的法令生效之后，三人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岛村原听着雨声，打开放在抽屉里的德语语法书。
还没翻上两页，听到抱着手机的桐生凉子说要去上厕所的事情，然后看见她急急忙忙从教室离开。
他低头继续看书，这次才看了两行，加藤樱便要求他去接水。
“要热的。”她说。
岛村原应了一声，接过水杯，用上次带来的茶叶给她泡了三分之二杯。
想了想，又拿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和桐生凉子泡了同样份量的茶。
返回座位之后，他望着加藤樱轻轻抿下一口茶水，然后被她瞪了一眼。
收回视线，岛村原也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
温暖的感觉传到喉咙和胃里，仿佛整个人都泡进了温泉，茶的苦涩都可以忽略。
过了五分钟，桐生凉子带着手机回来。
她背对着两人关上门，表情纠结地坐回位置上，像是有什么话要讲。
“直接说吧。”加藤樱又喝了一口茶，表情平淡望着她。
岛村原离开座位，将刚刚泡好的茶递给桐生凉子。
“谢谢。”桐生凉子有些意外地接过，随后斟酌了一下词句才张口。
“那个……”她抬着头说，“今天可能要提前结束，补习的事。”
“因为话剧社？”岛村原随便猜了一下，估计她刚刚拿着手机出去也和这个有关。
“算是。”
“这有什么，要走的话我们也不会拦你。”
他看了一眼加藤樱，用眼神询问她，“没错吧？”。
加藤樱这次没和他唱反调：“和岛村同学说的一样。”
“总感觉不太好，毕竟是我先提出来今天要补习的。”
“不用那么自以为是，桐生同学，”加藤樱用温馨的提示音说，“就算你今天不来，这个男人也还是会到我这来的。”
她表情自信看向岛村原，很肯定地说：“他有这个癖好。”
“说得好像你不来一样……”岛村原无语，“而且我这不是正常的‘部员参加社团活动’吗？怎么就叫怪癖了？”
“哎呀，我没说怪癖呀？”加藤樱轻笑一下，“莫非连你自己也觉得这个举动很变态？”
“你刚刚的语气完全就是这个意思了吧？”岛村原也不认怂。
“算了，喜欢上我不是你的错。”
“喜欢上你才叫怪癖！”
“你是在说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六的男性都有怪癖吗？”她环抱着胸口。
“……你也太自恋了吧？”岛村原简直要惊掉下巴。
虽然加藤樱的确有比任何人都高的颜值和本领，但要大言不惭地说半数人类都喜欢她……
岛村原从没见过有人这样夸自己。
“问你个问题好了，”她神气地闭上眼睛，“八后面是几。”
“九啊。”岛村原觉得莫名其妙。
“看来你还有基本的人类智能，”她抵着嘴唇略一沉吟，“这样的话……应该能判断出来刚刚句话是正确的才对。”
“你这是让我用一加一去解高阶线性微分吗？”
争吵间隙，原本处于舆论中心的桐生凉子来回望向二人，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排除在话题之外。
她像是劝架似的摆了摆手，“那个，其实还有一件事。”
话音刚落，两人收放自如地停止对话，又几乎是同时扭过头看着她。
“什么事？”岛村原说。
加藤樱也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只见桐生凉子半低着头，两只手围住温热的纸杯，手指交叠在一起，像是装上电池的木偶一样来回搓个不停。
她犹豫了下说：“是话剧社的事……能请你们帮忙吗？”
天色有些暗沉，雨水被东京湾上刮来的风吹斜了三十五度。
吹奏部的练习声从和以往不同的方向传来，大概是在没雨的地方集训。
网球场上响起有人冒雨训练的声音。
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
“啊？为什么！～”
很久未见的撒娇、或者可以称之为死缠烂打之术，再一次在桐生凉子的身上展现出来。
她捏着水杯，里面的茶险些溢出来，然后用极快极快的速度跟纸杯说了一声对不起，再十分可怜地朝岛村原他们投去目光。
要是加藤樱能学会这伎俩的一半，不，三分之一就够，她的魅力至少都可以再提升半截！
岛村原真心觉得：搞不好这会让全体人类都喜欢上她！
对于桐生凉子的这个视线，加藤樱只是很温雅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装作完全没看见。
压力来到岛村原这边。
他直接把桌子上的德语书翻开，扫了一眼抬起头，“加藤，查尔斯的《小艇慢慢划》这首歌你有没有听过。”
“没听过。”
“挺好听的，我建议你……”
“……你们是故意的吗？”桐生凉子可爱的脸颊都气鼓了，她盯着岛村原，“而且，你明明看的是德语书，为什么要说听歌的事情？！”
“哦，是书上正好有这个例句。”
“又在认真地撒谎呢。”
“你也装作没看见了吧？”
“但我没撒谎。”加藤樱嘲讽似的对他露出微笑。
“等一下！”桐生凉子再次哀求道，“两位！要不让就我把事情说完吧？可以吗？”
她的眼眶泛着泪花——也可能是教室的日光灯照在瞳仁上，让岛村原看错了。
总之他先安静下来。
“桐生同学。”但是加藤樱回答得毫不客气，“你把这个社团当什么了？侍奉部吗？还是人类观察部？”
“我……”桐生凉子被这突然认真的语气吓得坐直身体。
岛村原也不敢再说玩笑话，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听加藤老师往下批评。
“我们既没有侍奉你的义务，你也没有值得我们观察的价值，”她头疼地按住太阳穴，说，“帮你补习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这样……”桐生凉子发出的声音十分沮丧。
岛村原有些于心不忍，小声对她说：“要不你就先试着自己解决问题？”
“可是……”桐生凉子看着没喝过的纸杯茶面。
“不过，补习的事情还是会继续的。”加藤樱突然想起似的说道，然后又补上一句，“你愿意的话。”
“愿意！”桐生凉子急忙说。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加藤樱径自打开书。
“好吧。”桐生凉子拖着沉重的身体站起来，“那个，今天就先回去了？”
岛村原看了两人一眼，把书盖上，“既然没事的话，我也先走了。”
“不送。”
“拜拜，小樱。”
得到的是点头回应。
离开教室，两人沉默着同行了一段路，到了楼外，两人各撑一把伞。
步行到红灯路口，岛村原望着车流碾过积水，桐生凉子站在他身旁，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乘不同的电车回家。
电车外，大雨没停下来，反而有要连下几天的趋势。
远方，雾气中的山体若隐若现，夕阳根本不见踪影。
回到家，活动锻炼到晚上十点。
夜里，岛村原刷了牙，用洗面奶洗完脸，越洗越觉得寒冷，于是躺到床上睡觉，梦也没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