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处逢生
定公十一年。
都城新绛，牢狱。
暗淡的月光，从狭小的墙洞透射进来，形成光柱，照亮了地上十寸。
光柱之外，充斥着阴暗、潮湿，以及一股持续不断的恶臭。
看不见的地方，隐隐传来虫豸爬过的声音，夹杂着耗子鸣叫。
吱吱、唧唧，响成一片。
而凌承对此，却恍若未觉。
他呆若木鸡地坐着，如同被五雷轰顶，怔怔地看着周遭。
身下，是冰冷的枯草席；身旁，是年久失修，变得坑坑洼洼的夯土墙。
土墙仅有半人高，顶端延伸出一根根如同腿粗的木柱，直插顶棚。
每一根木柱之间，仅有三寸距离，数十根木柱并排着，围成一个狭小的区域。
这个模样，显然就是牢房！
准确的说，是念室，春秋时期的临时牢狱。
身处念室的凌承，瞪大眼睛，凝视周遭，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心中就变得冰凉几分。
最终，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他穿越了！
穿越到春秋时期，成为晋国公族之人。
公族，是国君的同族，纵使不是嫡系，也能混个大夫，坐享钟鸣鼎食、妻妾成群的生活。
但眼下这个待遇，和公族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一股股不断涌入脑海的记忆，让凌承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虽是公族，但却是前公族。
一百七十多年前，凌承的祖辈乃是晋国国君，怎知支系背叛，君位被夺。
小宗摇身一变，成了国君，而大宗却惨遭屠戮。
偌大的族群，能存活者，不足一掌之数。
晋侯缗的次子，凌承的高祖父，幸而存活，暗中潜藏，才传下数代。
每一代，都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回忆起身世，凌承不由苦笑，前世遭遇车祸也就罢了，没想到穿越过来还是这么悲催。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锦衣玉食是不可能的了。
凌承心中，得知自己是公族的激动与澎湃，顷刻消弭。
反倒是不断传来的恶臭，让他满心发寒。
眼下这个处境，可以说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曝光即死的身份，加上幽深牢狱，这是想上来就弄死他？
看着阴暗的四周，凌承愈发头疼。
他不断回忆，才逐渐记起了，自己为何会在牢狱之中。
一切，都源于一场斗殴。
带着复仇的目的，原身顶着假身份，前往都城新绛。
怎知刚刚安顿下来，就惹上了事情。
原身唯一的侍女，被一伙人所骚扰，许是不忿，原身挺身而出，结果引发了斗殴。
在律法极其严苛的春秋时期，斗殴的后果颇为严重。
若是徒手斗殴，未见血，就处以嘉石之制。也就是束缚手脚，坐在一颗有纹理的石头上，自行反思，之后罚服劳役。
罪行稍轻的，就罚坐三日，服三个月的劳役；罪行一般的，就罚坐七日，服七个月的劳役；罪行较重的，就罚坐十三日，服一年的劳役。
仅仅只是打个架，就得罚坐和服劳役，可见这律法，是何等的严苛。
毕竟是一个频繁使用肉刑，不是割鼻子就是断腿的时代，嘉石之制已经算是很轻的处罚了。
可问题是，原身冲动归冲动，还有一膀子力气，一拳下去直接见血。
而且不是一个，是四面开花。
对方四人，四个都挂彩！
这下完了……凌承禁不住双手捂脸。
伤人见血者，处以圜土之制。
圜土，指的是用土筑成的圆形围墙，四面封闭，比人高，如同一个没有水的水井。
而违法者，会被囚禁在圜土中，不仅被剥夺自由，还得进行劳动改造。
上罪须服刑三年，中罪服刑两年，下罪服刑一年。
根据对方当时流出的血量来看，三年是没跑了。
想到这，凌承欲哭无泪。
原身的确很勇，可却寡不敌众，受了暗伤，撒手人寰，给他留下了这等烂摊子……
在狭窄的圜土中，别说待上三年，就是一个小时他都受不了，幽闭恐惧症直接就犯了。
更何况，他可没有忘记，原身躺在牢房中，陷入弥留之际时，看到那个惹起祸端的家伙，正与主管牢狱的掌囚低声耳语。
两人同时望来，目光中都带着阴冷之意。
而如今，关着对方的牢房，却变得空空如也。
可见对方的身份并不简单，能够逃脱刑法的制裁。
如此情况下，对方买通里外，暗中对他动点手脚，绝不是难事。
联想到对方的眼神，可以说是板上钉钉，毋庸置疑。
说不定很快，他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死于非命！
想到这，凌承内心不由紧绷起来。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可不想开局就秒挂，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必须自救！
紧皱眉头，凌承急速思索，但想了许久，依旧是束手无策。
他有心想寻求宗族的帮助，但宗族势弱，且隐藏在温邑，距离此处颇为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更何况，他前来新绛除了复仇，也肩负了宗族的考验。
在考验中胜出，方能继承宗主之位。
既如此，宗族自然不会轻易插手。
而他初来乍到，毫无人脉，想要靠人救，完全是痴人说梦。
哪怕力气大，可却不通武艺，想要一路打出牢狱，也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凌承满心绝望，莫非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
心中的寒意，不断往身上蔓延，逐渐地，他身心俱寒！
寒到了骨子里！
可就在这时，凌承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不带任何感情的中性声音，“欢迎来到春秋时代，纵横系统已觉醒，宿主绑定中……宿主绑定成功！”
紧接着，一股信息涌入了凌承的脑海。
他怔了一下，眼瞳倏地睁大，浮现出浓浓的惊讶，和欣喜！
救命稻草来了！
他有救了！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狂喜一阵，凌承不敢耽搁，连忙压抑喜意，消化着涌入脑海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关于系统的介绍，以及使用方法。
随着信息的不断接收，凌承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这个系统如其名，纵横，指的是纵横人际、捭阖列国，可以说是为春秋量身定做。
毕竟这个时代，有着数十个国家。
每一个国家中，都有着许许多多的贵族，要想借势，获得人脉，就得拿捏住他们。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两个字，信息！
知道敌人的弱点、盟友的喜好、中立者的把柄……何愁不能驾驭他们？
凌承的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他可以想象，若是运用得当，往后必定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说不定真能夺回君位、复仇成功……想到这，凌承满心澎湃！
可鼻间的恶臭，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眼下的困境尚未破解，哪有资格幻想以后？
沉下心神，微一寻思，凌承便有了对策，系统的出现，让他有了破局之法。
心中暗念一声，凌承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唯有他才能看到的半透明面板。
面板微微绽放蓝光，只见最上面有一些字眼，区分成几个版块。
能够显示的是个人版块，其他版块都是灰蒙蒙的，无法打开。
而个人版块中，仅有三个栏目可见，下方同样是灰蒙蒙一片。
微微眯眼，凌承全神贯注，看向了居中的栏目，上面有两个字。
‘预知。’
这是一个系统功能，能够预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发生时间不定，事情的重要程度也不定。
但一般来说，所预知的事情，会让使用者的生活发生不小的变化，若能提前得知，做出准备，将会受益无穷。
而这，就是凌承唯一能用的自救之法。
每一个变化，都能成为机遇，就看他抓不抓得住！
禁不住紧张起来，凌承内心砰砰直跳，心跳声极其清晰。
能否活下去，就看这一次了！
他猛地咬牙，心中念道，“使用预知功能！”
倏地，系统弹出一个提示框，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叉号！
凌承的眼瞳，霍然眯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