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玖（3）：“冰壶”迷梦

世界：9797炽月

这是亡母的首个怀念日，天公仿佛在为所有这一天逝去的生命哀悼，不断落下银色的雨泪。前来为母亲吊唁的人很多，共同在母亲的墓碑前围成一堵黑色的围墙，墓碑前躺满了雪白马蹄莲。月玖转身想要逃离人群，她驻足回望，凝视着那孤独的墓碑，脑海中想象着母亲安详的睡容。

可惜的是，墓碑之下空空如也，只有空空的悼念。

站在淅淅沥沥的雨帘之中，女孩孤独地背对着她身后的整个世界，黑色的伞轻轻摇摆。月玖回到人群中，她靠在凌菲的怀里，晴芮沉默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

父亲站得很直，意气风发，满怀尊敬地挺着胸膛。他的目光锁在墓碑上，微微颤抖。

她看到月洛垂头沉默，若有所思地盯着青草丛生的泥土，在上面印下深深的脚印。月洛面对母亲的死亡一直都是一种“沉默而镇定”的态度，但月玖还是细心地察觉到哥哥的变化。自从悲剧发生之后，他逐渐沉默，成为了酒吧的常客。月玖觉得月洛身上总是涌出难以名状的陌生感，这亲生的哥哥仿佛背负着什么秘密一般。

月玖看着远去的墓碑，逐渐模糊成白色的光影，融合在迷蒙的雨水中。

那是隐没在天光中的圣石。

月玖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只好暂时把它冷落在一边的茶几上，然后看着屏幕下那朵蒲公英在一片水波中熄灭。

帮父亲筹备今天的怀念活动让她觉得十分疲惫，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便决定躺在沙发上小睡片刻。

直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她的意识已经离母亲的怀念日很遥远了。她看不清楚她是在哪里，只是满眼都是火光。她首先看到的，是远处的高大城墙，砖石被火焰炙烤得漆黑一片。由远及近，那些房屋、树木、车辆乃至人的身上，都爬满了火焰。天空中也挂满了接连成片的火焰，与地面的火焰相连，火雾将夜空熏成玫瑰红色。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混乱，发抖的妇女、哭喊的孩子、慌乱的男人、发狂的牛马……火焰像不断聚散的赤红波浪，汹涌着袭击一切，任何角落都无法幸免。

“小曦，你楞在这里干什么？”她感到一个男人抓住她的胳膊，这声音好熟悉。

月玖在这个声音的呼唤下回头，那是她的父亲。不过，她感到奇怪，因为父亲居然穿着一种她没见过的古代服装。

这是梦吗？为什么我这么清醒？她看着周围的一切，攥紧拳头。

小曦是谁，她在心里问，这又是何时何地？月玖扬起胳膊看了看她的衣袖，是一件她从未见过的宽大袍子，她的腰间还绑着松垮的腰带。

“啊？这怎么了？”月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说出这句话，只是有种感觉，让她不自觉说出这句话。是什么人在她身体里，或者，她在谁身体里，女孩不禁这样想。

“啊什么啊你，快点跟我回去找你母亲大人。”父亲很焦急地说，那语气几乎是在训斥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了？

月玖感觉奇怪，因为她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父亲说话的思路，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发问是什么意思。

这具身体动了起来，随着父亲狂奔，穿过了人群和火焰，依旧是人群和火焰。那些光影和亦真亦幻的声音，跳进她的眼睛，滑入她的耳朵。她感到自己奔跑着，却没有运动的感觉，仿佛观看录像带一样。四周的声音忽远忽近，好像明明听到了，但是又好像没有声音。

她开始气喘吁吁，这个感觉才是真的。

声音变得清晰响亮，接连不断冲击着她的耳道，恐惧悲恸的哭喊，摇摇欲坠的震动……

突然不远处的高大火墙里，飞出来一只翼龙一样巨型生物。它全身冒火，翅膀就像放大千万倍的蝙蝠翅膀，那上面游移着跃动的火焰。疯狂甩动那条特别长而且十分粗壮的尾巴，释放出大量黑色的雾气。

“我们救不了你母亲了！”父亲说，同时攥紧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龙，说“那个人已经来了。”

月玖正心想她的母亲一年前就去世了，可是她却回答：“我不相信那个预言，我要回家去找母亲大人。父亲大人，你拖住这条龙！”她居然这样说，她完全不懂嘴里吐出的这些字连起来的是什么意思。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愿放弃。”她继续说，父亲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月玖拉着父亲继续在火海的缝隙中狂奔，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只母鸡大小的怪物，便赶紧停下来。它拥有好多细长分节的腿，三条尖端发出蓝色电光的尾巴，正在几米开外的地面缓缓挪动。

这时候一个哭花脸的小女孩向月玖这边走过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挪步，她离那个多足怪物只有几步的距离。小女孩这才看到在地上匍匐前进的怪物，立马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知道瞪圆眼睛看，整个人已经忘了怎么后退了。

那个原本慢吞吞挪动的怪物，发现旁边的小女孩后一下子竖了起来，面朝着小女孩勾起了尾巴，这恐怖的姿态让月玖也惊得一个趔趄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