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独百草…无药可救?!
然而听到这话,魏铭羽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魏怀央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魏铭羽似是被她看得心虚,别开了眼:“至少现在,还不行。”不是不能,也不是不行。而是现在不行!
同生帝王家,魏怀央一瞬便知晓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原来自己的这段婚事,竟也是他算计祁淮之的一颗棋子……一边是血亲胞弟,一边是她心有愧疚,深爱七年的男人。魏怀央只觉心被拉扯的像是要撕裂一般!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肆意蔓延。不知过去多久,魏怀央凝视着魏铭羽的侧脸,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而后——倏地跪在了地上!
她向着眼前的天子跪拜叩首,字字泣血:“求皇上……赐旨。”魏铭羽回头就见这一幕。他心底一慌,忙伸手想将人搀起:“阿姐,你这是做什么?”魏怀央却避开了他的手,没有起身,又重复了遍:“臣意已决,还望皇上成全。”
魏铭羽眸色一深,神情愈发冷冽阴沉。但看着那执拗伏地的身影……他到底还是不忍!
“好。”说完,魏铭羽便走向御桌,展开一道卷轴,提起了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魏怀央与摄政王祁淮之,三载结缘终难归一意,故立此诏和离,各还本道,钦此。”
望着圣旨上的内容,魏怀央的心就像是在刀口上滚过,传来细细密密的疼。
从此……她便再不是祁淮之的妻子了。魏铭羽将圣旨递给魏怀央:“长姐,既已决定和离,便留在宫中吧。”魏怀央动作微滞,静了几秒后才轻声回:“我还有些话……想与他说。”
话落,她便收好圣旨,转身走向了殿外。但就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魏怀央突然停住脚步,回眸望去——只见魏铭羽身着龙袍,挺拔地立在那金瓦红墙之内。
可浮现在魏怀央眼前的,却是三年前那个窝在她怀中,哭着说“阿姐我怕”的小小身影。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泪意涌上酸涩的眼眶,魏怀央掐住手心忍下,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阿羽,你长大了。”
魏铭羽心底猛地狠狠一颤,不知为何,望着魏怀央远去的背影,他竟有种要失去什么的不安感。
他转头看向低头候在一旁的掌事太监,语气怆然:“阿姐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闻言,太监垂首:“长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姐姐,定会体谅陛下的。”
魏铭羽紧皱的眉心这才松了些。
是啊,阿姐对他那么好,怎会忍心与他生气呢?他呼出重重一口气:“你说的对,等阿姐回宫,我便与她道歉。”
“你吩咐下去,之后阿姐回宫长居,任何人不得僭越多嘴,她永远是我南昭最尊贵的长公主!”
……魏怀央回到王府时,天色还没完全泛白。刚跨进门,迎面便撞上正要进宫上朝的祁淮之。他一头墨发拢起藏在官帽里,一身玄色暗金蛟纹朝服,眉目凛冽。一瞬间,魏怀央有些恍惚。
这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父皇病重时被托孤的祁淮之。三年了,他好像和当时一样,没有半分变化。也一样,与她无关!四目相对,魏怀央刚要开口。就见祁淮之眉心微蹙:“公主昨夜不在府?”
魏怀央一怔,眼神黯淡,原来……他根本就不知!
“嗯。”
“夜深危险,长公主若无要紧事,还是该在府中好生休息,以免出事惹皇帝震怒,朝堂不安。”祁淮之说这话时,语气很平和。可魏怀央还是听出其中的责怪,他是在说之前自己受伤却连累他与江蒅娩一事。她喉咙发涩,心像是被生生割开般疼起来。
“以后……都不会了。”祁淮之颔了颔首:“那臣便先去早朝了。”话落,便抬步越过她继续往外走。
魏怀央的声音却倏然响起:“以后若是阿羽做了什么错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祁淮之眸色冷沉:“公主此话何意?”魏怀央没有解释,只说:“我只有阿羽一个弟弟,此生惟愿他能稳坐皇位,长命百岁……至于他犯下的错,我会承担。”
祁淮之嗓音凉淡:“有些事,你承担不了。”
他一字一字像是刀刃般割向魏怀央,疼得她脸色煞白。“若是……用我的命呢?”
祁淮之瞳孔一紧,径直对上魏怀央泛红的眼。
他皱眉掩下心中莫名异样:“长公主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而后直接抬步离开。独留下魏怀央站在原地,浑身微颤。她双眼空洞布满苍凉,仿佛盛着千万年的悲寂。但在这时,魏怀央倏地想起求来的圣旨,忙追出门:“淮之。”
正欲上轿的祁淮之脚步一顿,回头看来,眼带疑惑。魏怀央望着他那双眼,声音轻浅:“等你回来,我有东西要送你。”祁淮之眼中不解更深。他转身就要走向魏怀央,她却先一步开口:“早去早回。”
祁淮之适时停住了脚,最终还是上轿离去。
冬日清晨的天漫着层层的雾气。魏怀央站在王府门口,望着那顶轿子走远,在长街拐角处消失……
良久,她才转身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回了东院。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和三年前成婚时一模一样。里面住的人除了自己,便也只有伺候的婢女。
魏怀央屏退了所有人,包括珉儿,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将圣旨展开,一字一句地看完。视线又回到第一个字,再次复看。一遍一遍,像是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她抓着圣旨的手越来越紧,直到那卷轴被握出褶皱,才如梦初醒的松开手,将其抚平。最后重新卷起,放在了外厅的桌案上。
在这里,祁淮之一进来,便能一眼看到!做完这些,魏怀央拉开了妆奁的暗盒,那里放着一个瓷瓶。
她伸手去拿,却顿在半空;冰凉的空气穿过温热的掌心,魏怀央不自觉蜷了蜷手指,终还是拿了起来。这瓷瓶里是她三年前宫变时便备下的毒药,见血封喉。那时父皇驾崩,自己身为长公主若不能救南昭,便也只能赴死,保全皇家颜面!但那时,祁淮之来了,救了她,救了魏铭羽,救了南昭!
只可惜现在,没人会再来救自己了,也……没人会知道自己的离开。想到这儿,魏怀央握着瓷瓶的手缓缓收紧,然后猛地拔掉木塞,仰头喝下——苦!好苦!
随后漫上来的,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犹如凌迟的疼!喉咙间涌上的痒意让魏怀央忍不住咳嗽,倏而一口血喷涌而出!
“咳咳!”
魏怀央紧捂着心口,看着地上那一滩鲜红,泪水弥漫出眼眶,砸落其中,荡起道道涟漪。无力,疲惫瞬间侵袭了全身。魏怀央眼前一片昏花,她跌倒在地,再无力站起。地面铺设的青石板冷凉,透过背脊没入全身。
魏怀央躺在地上,凝望着那窗外梁上融化的冰雪。这时,只见两只燕子从窗边掠过,落在梁上。
那一刻,魏怀央忍不住低喃出声:“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见,三愿……”
说到这儿,她声音渐弱,试图想要再出声。血却先一步涌出,一股一股,染红了她身上的素白衣裙……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魏怀央唇瓣动了动,却终究发不出声音,这最后一句也注定无人能听见……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眼皮也无力的合上……
另一边。祁淮之还坐在轿中,走在去往早朝的路上。但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烦躁,脑海中满满都是刚刚的魏怀央。
她的神情,语气,那些话语……巨大的不安感涌上脑海,祁淮之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凛,掀开轿帘:“回府!”
抬轿小厮一愣:“王爷,马上就要到皇宫了。”祁淮之冷扫了他一眼。小厮霎时噤声,带着轿夫掉转了方向,朝着摄政王府赶回!短短的一路,却无端漫长。等轿子停下,祁淮之甚至没等停稳,便快步往府内走去。一路来到东院。候在外面的婢女珉儿见到他来,神色一愣:“王爷?”
“长公主呢?”
祁淮之扫了眼格外安静的院落,心中烦躁越来越重。珉儿不明所以:“公主在房内……”
不等她说完,祁淮之便大步走向屋门,却在门口停住了脚:“长公主,臣祁淮之求见。”然而,一片静默。祁淮之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再次高声:“长公主,臣祁淮之求见!”
但,依旧无人回应。这一刻,祁淮之一向无波的眼情绪翻腾,随后一把推开屋门,走了进去。刹那,浑身一颤。只见魏怀央就那么躺在一片鲜红之中,像一朵枯败的花……过往数年,祁淮之从不知何为恐慌。
祁家几代效忠于祁家,祖父与父亲都曾受到皇帝重用,而他也不例外。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祁淮之始终冷静自持,就算于危难中也能处变不惊,似乎这世间已然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波动他的情绪。
然而这一刻,望着那血泊中苍白如雪的魏怀央,祁淮之却是怛然失色。心好像被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重重坠落摔个七零八碎。
他步伐趔趄地上前,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怎么都按捺不住,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翁动的双唇在轻颤。
“……长公主?!”
极轻地唤完一声,祁淮之下意识屏息,生怕错过一点声响。可话落,回应他的却只有满殿空寂。祁淮之骤然攥紧了手,俯下身就要将魏怀央打横抱起。同时厉声喊道:“来人,传太医!”但下一瞬,他就狠狠怔住,瞳孔也猛地紧凝——魏怀央的身体……好冰冷!
霎时,祁淮之只觉这刺骨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又顺着背脊爬上头皮,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为何会如此?纵然她体内余毒复发吐血,身子也不该这么冰冷!听到方才那声的珉儿在这时跑进殿内:“王爷,发生……”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那满地的鲜血。但珉儿只愣了一瞬就回过神,而后就仓皇地转身离开:“奴婢马上去请太医!”祁淮之也在她惊慌失措的声音中扯回了思绪。
不管为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魏怀央。他一把将人抱起,正要走去里殿。刚起身,却见一个瓷瓶从魏怀央的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祁淮之皱了皱眉,把魏怀央轻放在榻上后才回身去捡。拿起凑近,只见那白净瓶身上,赫然残留着黑褐色的药液!
而闻到其中散发出的苦涩气温时,祁淮之呼吸一滞,顿时僵在了原地。他绝不会搞错,这瓷瓶中原本放的……是独百草!独百草之毒,见血封喉。人一旦饮下此毒,顷刻间便会五脏俱裂、吐血而亡,连一丝存活的希冀都没有。
那……瓷瓶里的药液呢?祁淮之的心底倏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尽管他觉得这个念头荒唐至极,觉得绝不可能发生,可他的目光……还是缓缓移向了那床榻上毫无血色的魏怀央。刹那间,祁淮之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直至血肉模糊都喘不过气!
不,不可能!魏怀央怎么会自己饮下毒药?她完全没有缘由……还没想完,祁淮之的耳边忽地回响起不久前魏怀央站在府门口跟他说的话——“若是以后阿羽做了什么错事,你可否能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他犯的错,我愿意承担。”
“若是用我的命呢?”当时魏怀央的神情在祁淮之的眼前清晰了起来她那澄澈的眸底,分明暗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祁淮之紧紧盯着魏怀央,满眼不可置信,却怎么都不敢上前去摸她的脉搏。他深吸了口气,倏尔转身大步冲出了寝殿。“太医呢?!”
话刚落,只听东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祁淮之凝眉望去,来人却不是太医。只见魏铭羽身穿龙袍走进院中,神色焦急不安。他疾步上前,看向祁淮之的双眼不掩威严与凌厉:“你方才为何喊太医?我阿姐人呢,是不是她出了事?!”
闻言,祁淮之眸色微暗:“她有没有事,皇上不是该问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