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掷千万
谢赫德往左右一看,一时欣喜若狂。虽然比赛已避无可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身旁这个男子的到来,起伏不定的内心顷刻间便安稳下来。
此时,不等李元吉发话,他身旁的一名家奴已剑指怒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敢在齐王面前胡言乱语!”
谢赫德忙拱了拱手,赔笑道:“王爷恕罪,这是小女塔雅,这位是……”
他介绍到那男子时一时犹豫了,不知道该给他安排个什么身份才好。
“这是我的好朋友,殷禹。”
没想到塔雅挺身一步,心有灵犀般替她老爹解决了难题。
李元吉阴鸷的目光不禁淡淡扫了一眼对面的两人,他望向殷禹,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于他的人倒是第一次见。
其实他忘了自己在数月之前已经见过殷禹。
那一回便是他当街拦下李世民申报突厥来犯的时候。
只是当时殷禹是低着头跪倒在地上上达军情,而李元吉则是骑着马悠然自得地和李世民说笑,虽然后来他又命人悄悄将殷禹带进了齐王府,可不久后又派人将殷禹送进了大牢里,所以两人从始至终都没见过面。
因此也未多想,反倒是站在谢赫德身边的小美女塔雅,惹来了他的极大兴趣和关注。
只见她今日一身淡绯翻领紧身长袍打扮,腰部系带,勾勒出诱人曲线,脚穿尖头长靴,一派的英姿飒爽。
李元吉不由地看痴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笑道:“早听说谢老板养了一个漂亮女儿,今日一见果真是倾国倾城,他日有闲还请塔雅姑娘来本王府中坐坐。”
他话说的虽然客气,可放在谢赫德这样的老江湖眼里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且他早听人说过李元吉此人好色荒淫,十足一个色鬼投胎。
因此听他要请塔雅过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岂料塔雅已弯身福了福,微笑答道:“民女见过齐王。今天王爷和我爹爹比赛斗鸡,民女不请自来,王爷该不会怪罪吧?”
李元吉笑盈盈道:“塔雅姑娘何出此言。你肯来观战,正是为本次比赛生辉增彩,又何来怪罪一说。”
塔雅听了,那棕黄如琥珀般的眼珠一转,浅笑道:“那民女今日要是侥幸替爹爹赢了比赛,拿走赌注,王爷应当也不会怪罪是吗?”
李元吉微微一愣,道:“怎么?塔雅姑娘有兴趣亲自玩玩吗?”
塔雅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迷人笑容,指向了身旁一人,“民女不会斗鸡,想由他来替塔雅出战。”
众人闻言不禁把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了那个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的高大男子身上。
殷禹突然受到如此多的关注,直感到有些不适应,只好微微一笑,一副勉强的样子。
李元吉不禁认真地把殷禹看了一眼,淡淡道:“只要赌注够本,任何人下场本王都无任欢迎。”
话里的意思即是说像殷禹这样的穷小子有何资格和他比赛。
塔雅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他可全权代表我父女二人,所以赌注方面请王爷放心。输多少都有我爹爹来赔,至不过民女还可为奴为婢来偿父债就是了。”
李元吉哈哈笑道:“塔雅姑娘说笑了。”
他嘴上这么说,看向塔雅的眼神中却不禁闪过一抹淫邪之色。
旋即冷哼一声,冲殷禹淡淡道:“刚才本王和谢老板约定的第二场赌注是五百万,没有异议的话可以开始了。”
也不等殷禹回答,已经令家奴将剩下的两枚号牌奉上,从中拿起一枚正要交出时,只听蓦地响起一道声音:“且慢!这赌注在下觉得不妥。”
众人瞧去,开口的原来正是殷禹。
李元吉转过头,鄙夷地看他一眼,道:“这钱连谢老板都没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奴才来操心吗!”
“王爷误会了,在下是觉得这赌注,”殷禹拱了拱手,微笑道:“太轻了。”
李元吉不禁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想赌多少?”
殷禹自伸出一根手指,自信一笑,“一千万。”
话音刚落,全场沸腾。围观的众人不禁都朝着殷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人是吓傻了吧,五百万还嫌轻,敢出一千万,他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
“怕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吧。”
“我看是少年郎想在美人面前出风头罢了,到底年轻。他要能赢,我把你这双鞋吃了。”
……
李元吉细眯着眼将殷禹仔细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半晌后才冷笑道:“好!有胆色,本王接下这赌注了。”
再看向殷禹的眼神忽然火热起来,仿佛见了美人一样。
这是因为在他心里,已经将这一千万的赌注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有殷禹这个冤大头给自己白白送钱,怎么教人不心动。
而一旁的谢赫德脸色却是有些煞白起来,右手更是有些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在殷禹说出那一千万的数字后,脑袋有一刹那几近昏厥空白的状态。
他犹豫了片刻,正想拉殷禹再商量商量时,没想到塔雅却暗暗拦住了他,朝他微微点头,递去一个眼神,其余什么话也没说。
谢赫德虽然满腹疑惑加提心吊胆,可见了自己女儿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又了解她绝不是一个冒险胡为的人,便只好强自将那些担忧、顾虑都暂时吞进肚子里,深吸口气也就不再插手了。
殷禹眼看李元吉那边就要向裁判递去号牌,于是提高音量道:“这第二场在下就派削金刀出战!”
说着竟从身旁的家奴手上取过一只斗鸡,一把扔到了赛场中。
只见那只斗鸡浑身外羽呈青灰色,头尖嘴利,扑了几下翅膀便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出人意料之举再次令全场哗然。包括谢赫德在内,看向殷禹的目光不禁都目瞪口呆起来。
这一出战顺序殷禹从未和谢赫德商量过,然而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谢赫德只能深吸口气,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
而李元吉那边,本要去给裁判送号牌的家奴不禁也愣在了当场,回过头看向主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削金刀在谢府这边的排名可是甲字号斗鸡,谢赫德已经输了一场,接下里的这一场他是非赢不可的,派出削金刀也就理所当然。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大胆就大胆在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就不怕齐王派上神威大将军和他一争高下吗?
届时,本次比赛最强的两只甲字号斗鸡将碰在一起一较高下,那就有好戏看咯。
李元吉阴沉着脸,负手背后,狠狠地剐了殷禹一眼,像是要把他看清看透似的。
以上这些普通人能想到的问题他自然也能想到,可他同时心里又不住地打鼓,想着这姓殷的小子除非真蠢到家了,否则此举背后必有其他阴谋。
然而他想了一圈,仍是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王爷,我看还是稳妥为上。”
此时,李元吉身旁的一名老仆忽然开口说话。他转头看了一眼,正是王府的老管家,人都称呼他为邵总管。
邵总管资历深厚,从李渊还是唐国公时就已经是府里的下人,照顾李元吉多年。为人颇有智谋,精于筹划,因此深得李元吉信任。
李元吉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邵总管悄声道:“现在谢府那边不过剩下甲字号和丙字号斗鸡,如今甲字号的削金刀已经被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傻小子扔上场,我们只需要送上冠军侯,让他们赢了这一场又如何。
下一场可就剩下我们这边的甲字号神威大将军对他们那边的丙字号斗鸡,可谓胜券在握。最终结果也是二胜一负,任那小子有什么花招也使不出来。”
李元吉听罢细推了推,心道确实如此。便朝那还站在原地拿着号牌的家奴使了个眼色,让他回来,转头冲谢赫德大笑道:“有趣有趣,这是本王斗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玩的这么开心。无论此次比赛最终胜负如何,本王都将毕生难忘。”
话里充满着一股说不尽的嘲讽和戏谑。对此,谢赫德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尽显一方巨贾的气度。
他又冲殷禹说道:“不过本王要事先言明,本王和谢老板约定的规则是三局两胜,胜者可以将之前所有的赌注拿走,无关单场比赛的胜负。你听明白了?”
殷禹微笑道:“在下明白了。”
于是,李元吉那边也就不再送上号牌,直接将己方的丙字号斗鸡冠军侯扔上了赛场。
这一出战选手显然出乎了大部分人的预料,令他们惊呼连连。
唯有殷禹这边仍是面色沉着,似乎早预料到这一结果似的。
只见那只冠军侯相比上一场的翡翠设要瘦小些,整体毛羽浅黑,唯有脖子处一圈丰满外羽呈棕红色,显得极为特别,它目光锐利,显然久经沙场,是名老将。
因比赛还未开始,两只斗鸡分别对立而视。只见谢赫德方的削金刀兀自冷静站立,不急不躁,尽显一派大将风范。
再反观李元吉一方的冠军侯则一下没了刚才的那份从容气度,只是在己方一边阵地内不住地来回走动,偶尔扑上扑下,像是见了什么可怕怪物似的,正是未战先怯的表现。
“咚!”
代表战斗开始的铜锣蓦地敲响。
两边斗鸡都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直冲对方扑去。冠军侯先是探头急冲,临到对方面前时却扑棱双翅,飞身而起,飞到了敌方后侧,令对面的削金刀扑了个空。
它瞅准这一关键机会,猛地向前急冲,显然是想借对方的视角盲区,予以袭击。
谁想在半途之中时,削金刀已经向左侧绕过,奋力而起,以君临天下之姿竟然恰好在它半路邀击。
冠军侯冲势太猛,根本来不及变招。削金刀的两只凤爪落下,正中它的左胸和头部,一瞬间直接抛飞出去。
等它再站立起来时,眼见削金刀又冲自己追来。此时的冠军侯早已经心胆俱裂,哪还有斗志对战,竟然扑棱一下朝着场外飞扑。
由于在场观看比赛的观众实在太多,几乎是人挤着人、人贴着人,又以人墙将整个赛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此,冠军侯的这一突如其来的意外举动,直接令离它最近的一众百姓本能地举臂格挡。
鸡影落下,正好落在了一名年轻汉子的右臂上,直接将其抓伤。又连扑几下,竟然越过一众人头直接朝漕坡底下飞去。
所过之处无人敢拦更无人敢碰,不禁纷纷让开一条道来,险些造成踩踏。
如此一来,胜负的结果便十分明显了。十八麻子高声宣布了本场的比赛结果,谢老板胜!
这一结果显然没有出乎在场大部分人的预料,因此反应平平。
以一只甲字号斗鸡对战丙字号斗鸡,如果还不能赢的话,那它今晚回府的结果就不是做斗鸡,而是做烧鸡了。
“啪啪啪!”
李元吉抚掌笑道:“谢老板训练有方,这只削金刀果然不俗,我看比之前的铁爬犁也不遑多让,难得难得。”
谢赫德只得含笑应付一句,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是皮笑肉不笑。
在场中有经历的老观众都知道,上一次谢赫德的铁爬犁就是被李元吉的神威大将军活活啄伤至死的。
此刻他忽然提起铁爬犁,明显是在挖苦谢赫德,哪里是什么恭维。
李元吉见家奴们已将冠军侯寻回,便笑道:“这次比赛让本王想起了去年往庐山看瀑的感受,在上游时只见湍流飞急,虽然轰动,但还在预料之内。
直到本王顺路走到下游时,仰头眺望,飞流直下,才真是蔚为壮观,摄人心魄。由此及彼,便想到比赛比到了这一步,如果不能再热闹些,实在令人有意兴不足之叹。”
谢赫德谨慎道:“那依王爷的意思……”
“所以这三场比赛,本王要赌,”李元吉顿了顿,嘴角逸出一丝狡黠笑意,道:“两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