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战必败(求追读)
豳州城的北门城头上,一队五十人左右的士卒正奉命加紧布置防御物资,殷禹和皮六两人也在其中。
此时细雨停歇,只是天空中仍覆盖着厚厚的乌云,像是随时会发起更大的雨势攻击。
殷禹和皮六两人合力将檑木从城墙底下一步步搬上了城墙,又移到了墙垛的后方放置整齐。
“这事说出去都没人肯相信,秦王只带了一百骑,一百骑呀!”
皮六擦了把汗,仍然兴奋不已地说道。
半个时辰前,当殷禹等人将发现突厥大军已到达城外的消息传回到城里后,李世民便带领李元吉等几名将领,以及一百骑兵由北门出发,赶到了西北边的五陇阪高坡御敌对阵。
他隔着自西北向东南流向的泾水长河,只以一番对话便吓退了颉利可汗的十万突厥大军。
这一喜讯传回城里时,百姓们和全体士兵纷纷跑上了大街呐喊庆祝。
因为任谁都清楚,己方的实力和突厥方面相差实在太大,如果真能够不战而胜的话,有谁愿意上战场拼杀?
皮六嬉笑着给了殷禹肩头一拳,道:“不过,还真让你小子说中了!”
李世民在五陇阪上吓退敌军后,他的一言一行均被随行士兵进行添油加醋在军营里传了个遍。
其中就有李世民当众分析突厥大军不足为惧的片段,而敌军劣势正是之前殷禹所说的突厥大军久历雨水,弓箭容易开胶这一弊端。
因此,皮六现在看向殷禹的眼神总时不时地带点像看天神一样的崇拜味儿。
殷禹将檑木挪好位置后,活动了下手臂,面色凝重地往城外广袤而平坦的高原望去。
皮六见状问道:“兄弟,你不高兴吗?”
殷禹往西北方远眺,视线越过长河,转移至泾河北岸,因为豳州城相对地势较低,只能隐隐望见突厥大军依河设置的营寨,连亘绵长。
他在心里暗叹口气,转脸看向皮六,苦笑道:“诚如你老兄所说,颉利可汗的十万大军只是被一时吓退了,可是并没有退走。”
皮六讶道:“你的意思,突厥还会继续进攻?”
这时,监工的头头正好从城墙下拾级走来。
殷禹赶紧向皮六使个眼色,两人又搬起早放置好的石块,假装忙碌着,免得给人发现在偷懒。
等那头头上了城墙巡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后,殷禹才答道:“以往突厥采用的都是速战速决,抢掠到手即刻撤退的战术,从未深入中原。但你看他现在已经打到哪里了?”
皮六闻言一愕,随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豳州,距离长安不足二百里的路程,一旦失守,便如那日朝会上的大臣所言,突厥大军将席卷长安。
到时才真是要天下大乱,闹不好江山都要易主。
皮六微皱眉头,道:“那你的意思突厥这回是非攻下长安不可?”
殷禹一脸无奈地拍了他下肩膀,道:“两军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岂料,皮六哈哈一笑,道:“我以为你要担心什么,你之前不也说过他们的弓箭开胶,就像老虎没有牙齿,不足为惧。更何况我们还有秦王这个百战百胜的统帅,还怕那帮狼种?”
殷禹不禁一怔。在来豳州城的路上皮六还对这场战争抱着极其悲观的情绪,尽想着逃跑。
如今的心态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可见刚才李世民以百骑吓退突厥大军的壮举确实极高地鼓舞了唐军士气。
但殷禹以自身成熟的军事战略眼光将眼前局势审判一番后,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态。
便接口答道:“这便是我判断失误的一点。我们这边的人马加上豳州城原先的守备军,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万人。”
又转头看向皮六,问道:“我问你,突厥那边有多少人马?”
他表情严肃,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皮六受到感染下,不自觉地收敛起笑容,细想片刻后才谨慎答道:“听说至少十万,还可能更多。”
殷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深叹口气道:“以往李世民征战沙场,总能以弱胜强的关键就在于那队黑甲骑兵,他们从敌后突袭,打乱了敌军阵脚,扰乱军心,才使以少胜多的奇迹成为可能。
现在我军要面对的可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就算他们弓箭开胶,但别忘了他们还有弯刀。李世民的骑兵奇袭战术已经不奏效了,一旦两军摆开阵势真刀真枪地开打,你以为面对兵力数倍于我军的突厥人,我们能有几成胜算?”
皮六登时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那我们还可以守城!突厥人是草原游牧民族,根本不善攻城。”
“这就是我漏掉的另一个决定胜负的重要关键。”
“什么意思?”
“守城向来打的就是消耗战,连日的暴雨虽然破坏了突厥人的弓箭,却也把我们后方的粮道以及援军给堵住了。”
殷禹蹲下身,捡起身旁的一枚小石子,凭借着之前从皮六处听来的援军情报,在地上简单画了个示意图。
同时解说道:“突厥人根本不用攻城,只要围困我们十天半个月,城里三万大军的日常消耗也能马上把我们拖垮。你没发现昨晚进城后的晚饭已经比出发时少了近三分之一吗?”
豳州城相比于长安,不过是个小型城池,城里的储备粮草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三万大军的长久开销。
别说十天半个月,恐怕五天都有些勉强。
皮六紧皱着眉,还是不服气,道:“那突厥就不怕没粮吗?他们十万的大军比我们还需要粮草。”
殷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苦笑道:“不错,但他们完全可以分兵扼守粮道,以逸待劳,同时再向周边的县、村、乡进行掠夺,他们只会比我们坚持的更久。
甚至我们的援军到了,他们还可以以战养战,试问在这平地上谁是突厥铁骑的敌手?”
说罢,走向墙垛,远远向城外的突厥大营望去。
泾水长河水位浅窄且水流平缓,沿河设营,既不虞有被截流冲击的风险,同时又临近水源可以解决日常所需。
哪怕发生火险,也能及时取水抢救。从这点便可以看出突厥中也不乏深谙兵法的能人。
这场仗,并不好打。
皮六神色颓丧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回他终于承认了这一残酷事实,此战,我军九成九必败。
他气得往墙上一捶,骂道:“唉,刚才那么好的逃命机会都被那‘短命鬼’给搅了!”
说的当然是傅长寿几人。
殷禹不禁又想起了齐柔,现在的他虽然仍接受不了她和齐老爹的死讯,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
他望向城外茫茫的一片荒地,视线再延伸至远方的那一片树林和山丘,直至模糊。
天大地大,他忽然感到自己就像随波逐流的飘萍,无家可归,也不知道最后会去哪里。
“咦,下雨了!”
随着一旁某名士卒的一声惊呼,天空的乌云中又重新落下淅沥沥的雨水,打在了正忙于工事的一众士兵头上。
渐次而去,一时间也落在了城外广袤的荒原和泾水长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