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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惊心夜谈

正当大胡子杀气腾腾地走向殷禹,眼见就要再下毒手时,蓦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白面书生,便怒斥道:“你要帮他?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白面书生洒然一笑,道:“素不相识。况且你说错了,我根本没想帮他。”

他低头看了地上的殷禹一眼,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以轻松的语调说道::“我看他身手不错,只是有些饿肚子又受风寒才打不过你。这样吧,你让他吃饱了,你俩再打一场,我绝不干涉,这才公平嘛。”

大胡子正在气头上,哪肯听他这套鬼话,想把手腕挣脱,却发现被白面书生牢牢箍住,登时怒火攻心,直接一拳挥出,朝书生的面门轰去。

白面书生见势却仍不慌不忙,嘴角逸出一丝冷笑,忽然人影一闪已经侧身避过,旋即一个矮身,手掌成刀斜劈向大胡子的肋间。

大胡子没想到他速度如此之快,立时中招,疼得闷哼一声。

旋即竟硬忍疼痛,猛然抬腿,用膝盖撞向白面书生的下颌,务求令对方付出惨痛代价。

白面书生似乎早有所料似的,竟然脚底一滑,直接抱着大胡子的大腿来了个大转弯,闪到了后者的身后。

“簌簌!”

两记手刀又落在大胡子的脖颈要害处,痛得对方又是惨叫连连。

殷禹虽然两臂被卸,疼痛难忍,但头脑仍然清醒。

他倒在一旁的墙角勉强微微抬着头,将两人刚才的一招一式全看在眼里,心中震撼无比。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竟有如此敏捷凌厉的身手。

同时不禁暗暗将他和自己比较起来,心道就算换了全盛时期的自己也未必能从对方手上讨到多少便宜。

正感叹间,那边大胡子又连中白面书生数招,而他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抓住,不禁气得放声怒吼,震得土屋顶上都掉下了些许尘土。

正当殷禹以为大胡子要全力反扑时,谁想他反将身子一转,猛地便冲出了屋外。

白面书生见状也不阻拦,而是走去将倒在地上的殷禹小心地扶身坐起,又捏了捏他的肩膀关节处,不禁皱眉道:“这胡种下手可真狠!”

又忽然抬头,面色慌张地冲门外喊道:“他在干嘛?!”

殷禹转头还未来得及细看,只听喀喀数声关节响动,一阵难忍的酸痛感便直钻大脑,差点让他喊娘。

原来是白面书生趁他走神时,已经替他将脱臼的双臂接回。

同时续道:“好了。不过往后七日内切忌再动武,否则引起旧患会——”

“嘶!”

白面书生话没说完,屋外就忽然传来一道烈马的悲鸣声,其声高亢惨烈,让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殷禹心头顿时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便硬撑起来,左摇右晃地跑至门口。

才发觉此时屋外的大雨早已停歇,而牛棚方向则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高大身影跃出了篱笆墙,一路奔去,蹄音渐远。

“我的马!”

殷禹心中一动,脱口惊呼道。便急忙跑到栓马的牛棚子里查看,此时他所骑的那匹黄鬃马果然已倒在地上的血泊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而另一匹黑马已经不见踪影。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个大胡子下的毒手。

殷禹心情沮丧地蹲下身,望着马儿那还闪着些许灵光的眼睛,似是哀怨似是哭泣。

他摸着马脖子,心中直感到一阵悲痛涌来。

忍不住双手攥拳,指甲都陷进了肉里,连带着牵动了双臂的伤势,在身心两重剧痛下,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想把一个人宰了的念头。

但此时天色昏暗,又少了黄鬃马的助力,怎么可能追上那挨千刀的胡种?

因此,殷禹只好深叹口气,将这笔深仇先行记下,想着日后有机会总要让他十倍、百倍地奉还!

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土屋里时,白面书生正坐在原位上咬着胡饼吃。他抬头见了殷禹,赶忙招呼道:“肚子饿了吧,快来尝尝。”

说着递来一枚胡饼。

胡饼,顾名思义自然是由西域胡人带来中土的一种面饼,据说在汉代时便已经出现。

殷禹初次在齐柔的带领下吃到这所谓百泉县里人人都爱吃的胡饼时,不禁满腹的疑问,这不就是自己以前常吃的馕吗?为何大唐百姓会这么喜欢吃这种面饼?

最后他只能把其中原因归咎在图个新鲜上。

百姓日常吃的胡饼是有分用油与不用油,有馅和没馅的。

但旅途中为了长期保存的目的,一般是将素胡饼晾干携带,因此这饼子的可口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殷禹此刻心中另有心事,他吃了一口后便把那枚胡饼放下。

“这胡饼还是大胡子的,”白面书生撕下一块饼子,边说道,“我向他要他不给,我就抢了过来,他又打不过我,就说和我比定力。”

他将饼子塞进嘴里嚼了嚼,续道:“幸亏你刚才进来搅乱了他,否则我还真不好赢。所以说来这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别客气。对了!”

他忽然惊呼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兴奋地一路跑出门外。

片刻后,当白面书生返回土屋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大块的肥肉,血淋淋的,还不住地往地上滴血。

他冲殷禹兴奋地说道:“我真笨!放着现成的马肉不吃,吃什么胡饼,牙都快掉了。”

说罢,开始寻找可用工具,要将马肉烧烤。

殷禹见状却不禁大皱眉头。他此番前往泾州报信,路途遥远,前途未卜,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可谓孤军奋战。

唯有这匹黄鬃马陪伴着他赶了大半天的路,因此在殷禹心中早隐隐将这匹马儿视作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此时见它被人无端杀害在先,又被人宰割做餐在后,其心中的压抑和悲痛便可想而知。

然而事已至此,这白面书生又处处透着古怪,殷禹暗忖着自己在受伤状态下若和对方发生冲突,实在不智。

只好起身走到一旁的墙角坐下,闭上眼睛不看。

过了片刻后,屋子里便散发出阵阵的肉香。

只见那白面书生将烤好的马肉拿了一些过来,想分给殷禹。

殷禹却仍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你吃吧,我吃不下。”

白面书生反问道:“你是怪我太过残忍,把你的坐骑宰了吃,是吗?”

殷禹不禁心中一动,暗赞这人心思倒是灵活。

但此刻人在屋檐下,实在不宜和这书生发生正面冲突,便只好沉默以对。

白面书生见殷禹不作回答,又接着说道:“天生万物就是给人取用的,他活着的时候是匹马,死了不过是一堆肉,与其便宜了那群豺狼野狗,我为什么不能吃?”

殷禹闻言,猛地睁开眼睛,双眸中精芒闪动,沉声道:“那是因为你和它从未相处过,自然不会有丝毫感情。虎毒尚不食子,像你这样说,人和畜生又有什么分别?”

他心里的不满再压制不住,索性一股脑儿地都吐露出来,同时已做好最坏打算,大不了就是再干一场!

白面书生听后却沉默半晌,继而笑道:“算你说的有理。可惜米已成炊,这肉烤好不吃就浪费了,你既然不吃我就不勉强了。”

说完,他又走回原位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殷禹偷偷打量了白面书生一眼,心中不禁感到一丝迷惑,心想这人前后言行实在古怪,还是敬而远之为妙,反正明天就打道回府,忍他这一个晚上就是了。

他在闭目养神期间已经考虑好了后续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那个大胡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抢走了告密信。

但如今那封最重要的告密信丢失已成事实,自己无凭无据下就算告到官府,见到了泾州刺史,人家又岂会轻易相信?弄不好还惹下造谣生事、诽谤朝廷命官的罪名。

这样想来,殷禹发觉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返回百泉县和齐叔父女俩会合。

好在只赶了半天的路,就算没了坐骑,靠着双腿至迟两天也能走回百泉县。距离他和齐柔的四天之约总算赶得及。

至于原州千千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只能回去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此,心中打定主意后,殷禹又吃了半块胡饼,便找了个角落躺下休息。

谁知他刚一躺下便发觉肋下硌得生疼,于是顺手往地上一摸,借着远处的火光,发现手上竟多了一枚长条形的铜牌,做工似乎颇为精细。

殷禹心中不禁顿生疑惑。这么一间破屋里怎么会有这样讲究的东西?

心中一动,立刻猜到这极有可能是刚才打斗时从大胡子身上掉落下来的。虽然不知道这牌子是作何使用的,但也算是那大胡子恶有恶报了。

如此一想,殷禹便把那枚铜牌安心地收到怀里,继续躺下休息。

深夜里寒气凝重,经过暴雨洗刷后的大地,气温比平时还要低一些。

殷禹躺在墙角,虽然一动不动,但头脑却是清醒的。

他不仅是因为这冷彻的寒夜而睡不着觉,更是因为心里始终牵挂着原州百姓的性命安危而难以入眠。

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返回百泉县,再图后计。但其实他内心非常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想他一介平民百姓不管生在哪个年代,又有什么办法能拯救一州百姓的性命呢?到最后还不是带着齐叔父女俩独自逃命,剩下不知情的众多无辜百姓惨遭突厥铁骑的蹂躏。

一幅城破家亡,血流成河的悲惨画面便立刻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殷禹想到此处,不禁在心中暗叹口气。不是自己不想救,实在是能力有限。

“长夜漫漫,兄台既然无心睡眠,何不畅谈一番?”

殷禹不禁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冲着那道背影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此时,白面书生正独自盘腿坐在门口,身子笔直,抬头眺望夜空,头也不回地微笑道:“你不知道人在睡着时呼吸和平时是不一样的吗?”

殷禹当即心下一懔,暗赞这人心思真是细腻。接着,干脆起身也走到了门口。

他刚一落坐,白面书生便转头微微一笑,抱拳施礼道:“在下姓袁,名十三,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他举止潇洒,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想与其结交的期盼。

殷禹还礼通报了姓名。同时暗忖着这人名字古怪,多半是假。

不过大家行走在外,这一点殷禹倒也能理解,只是对眼前此人又多了一层小心。

袁十三微笑道:“不知道殷兄在想什么,以致无心睡眠。”

“袁兄又在想什么,大半夜的不睡,在看星星吗?”

殷禹不答反问。他想着突厥进犯这件事说来话长,和袁十三又是萍水相逢,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是有意避开这一话题,他又见袁十三刚才有抬头望天的举动,因此才有了后面一问。

袁十三点了点头,答道:“在下确实是在观星,不过不是文人骚客那样的自怜身世,而是在看星象。”

此时大雨停歇,乌云远遁,黑色的夜空中又呈现出了一片璀璨星河的热闹景象。

殷禹闻言不禁肚里暗笑,原来这小子是个神棍。

但他不好当面直说,只好假意也抬头望天,装作一副欣赏星空美景的陶醉模样,随口敷衍道:“看出什么了吗?”

袁十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再次抬头仰望夜空,半晌后才幽幽叹道:“角宿在北,天驷隐没。我恐怕北方不日将要发生兵祸。”

他声音中有一丝惆怅、一丝怜悯,更多的是一种好像旁观者的冷静,那是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殷禹闻言心里却是猛地咯噔一下,随即不露声色地问道:“在什么地方?”

袁十三答道:“虚梁偏西,北瞻独明。如果推算不差的话,该是距离此地不远的原州。”

倏地,殷禹终于立身骤起,一脸惊恐的神情,好像见了鬼似的,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