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国之志
一
八月，粟的穗子已经长得很好，眼看下个月就可以收割了。大人们忙着做农活服徭役，便把孩子们喊出来帮忙。活儿也很简单，就是在田里照看庄稼：除除草，赶赶鸟，打打田鼠。
阳光还是热烈的，孩子们跑动一会儿就累了，于是围着老人们，喊着要听故事。
“毕爷爷，说个故事呀！”孩子们起哄。
“好呀，给你们说个姜嫄生弃的故事。”
“姜嫄怎么老生气啊！哈哈哈。这个故事我们听了几十遍了，换一个换一个！”
“你们这些小崽子！调皮！祖宗的玩笑也敢开哦！好，让我想想……”
“好，今天给你们讲个三家分晋的故事吧。”
孩子们一听有新故事，都安静下来了，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新故事带他们去一个神奇的世界。
“咱们韩国，和那赵国、魏国，本来呀是一个国家，叫晋国。晋国可真是一个大国啊。秦国那时候，只能算晋国的一个小弟。晋国呢，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国君，叫重耳。他被自己的继母陷害，逃出了晋国，在各个国家流浪。流浪了十九年之后呢，他回到晋国，做了国君，叫做晋文公。晋文公励精图治，国家越来越强大。各个国家都打不过晋国，哎呀，真威风啊。晋文公就成了当时的霸主。他的大臣中，有一个人叫赵衰，很有本事，他是赵国的先人。还有一个人叫魏犨，他是魏国的先人。他们俩呀，又忠心又能干，晋文公就把他们封为卿大夫，他们的后人啊，世世代代都可以掌管国家大权。晋文公的远亲里，有一个年轻人叫韩厥，聪明能干，但是很小就成了孤儿，赵衰便把他收养在身边。韩厥和赵衰的儿子赵盾一起长大，赵盾很佩服韩厥的才能。赵盾当了执政之后，就提拔韩厥做了三军司马。”
“韩厥就是韩国的先人对不对？”一个红衣小童叫道。
“不要吵不要吵！听毕爷爷讲啊。”其他小孩子不高兴了，对着这个小童皱鼻子、瞪眼睛。
“哈哈，对呀。这个韩厥，就是韩国的先人。韩厥打仗可厉害了，邲之战、鞌之战，打得楚国、齐国哇哇叫呀。”
“那打得过秦国吗？”红衣小童又大声地问问题了。
这一回，其他孩子们却没有出声。因为，他们也很想知道，韩国的先人是不是能打得过秦国军队。据说秦国军队都是长着狼头的人，他们穿着黑色的铠甲，睁着血红的眼睛，咔嚓一声就能把人的头拧下来。
“那，那当然是打得过！那时候，秦国一听到韩厥的名字，就吓得不敢动了。”
孩子们听了，都高兴得直点头。毕老头突然觉得口干，于是抓起葫芦喝了口水，才又接着讲。
“韩厥啊，后来做了卿大夫，再后来又当了晋国执政，辅佐了五朝晋国国君呀。韩氏也成了晋国的卿大夫世家。又过了很多年，晋国的国君啊越来越不成材，世家的势力却越来越大，于是世家之间就打起来了。今天这家抢那家的地，明天那家抢这家的地。到最后，八个世家只剩下了四家，分别是智氏、赵氏、韩氏和魏氏。智氏的家主智伯当时是晋国的执政，专横跋扈。他竟然要韩氏、赵氏、魏氏把各自的封地拿出一半来给他。哎哟，这赵氏就不干喽！智伯一看赵氏不听话，就逼着韩、魏两家一起去攻打赵氏。智伯把赵氏的封地晋阳团团围住，还把汾水的河堤扒了。汾水的河水灌入了晋阳城，城里一片汪洋啊。大家只能爬在树上躲水，没有饭吃，都开始吃人啦。眼看这赵家就要挺不住了。”
毕老头咽了一口吐沫，只见孩子们都攥紧了拳，死死盯住他，一个比一个紧张。毕老头得意起来，接着讲：
“赵家有个家臣，叫张孟谈。他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出城，潜入了智伯的军队，悄悄地见了韩氏和魏氏的当家人。他说，你们看见智伯的手段了吗？我们赵家的今天，就是你们韩氏和魏氏的明天！你们韩氏和魏氏的封地不也是有河的吗？如果智伯也围攻你们，你们还能逃脱吗？于是啊，韩氏、魏氏就和赵氏合作。他们一起杀掉了智伯，瓜分了智氏的土地。从此以后，晋国国土就一分为三了。”
“既然韩家、赵家、魏家以前是朋友，为什么现在赵国和魏国还打我们？”红衣小童又问问题了。
“傻孩子，世道早变了！现在的天下，是谁的拳头厉害谁就有理，哪儿有什么仁义道德。”毕老头又喝了一口水，他身子前倾，故作神秘地低声问小孩子们，“我问你们啊，要是你们上战场遇到了秦国人，秦国人拖着长矛拿着大戟朝你们扑过来了，你们怎么办？”
“当然是拿着长矛狠狠扎他们！”
“用弓箭射他们！”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道。
“傻子！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战场上遇到秦国人，一定要转身就逃跑！秦国人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他们死了，家里的人会得到赔偿。可是我们呢？战士在战场上死了，家里连徭役都免不掉。你们和秦国人打？只会被他们打死！你们死了，你们的姐妹受欺负，谁管？老母亲挨冻受饿，谁管？”毕老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又问道，“在战场上遇到秦国人怎么办？”
“跑！”孩子们大叫着、大笑着，四散而去了。
毕老头和其他老人，看着跑掉的孩子们的身影，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不远处，一辆牛车旁，立着一个少年，他十五六岁的样貌，身形清俊，眉头紧皱。他在这里，好像已经站了许久了。
发觉了这名少年的存在，老人们突然间就畏缩起来。
田老头用胳膊肘撞了撞毕老头说：“那个少年来头不一般。看见那个玉佩了么？怕不是个公子？他是不是听见咱们说的话了？”
毕老头嘿嘿一笑：“怕甚！老子无亲无故，一条光棍，什么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