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界之被寻回的太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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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交底细红线发蛊毒(下)

青渊矶浩施替身术,本来是打算甩一个纸人过去的,然而那纸人叠在一起,青渊矶浩也不知道一下捏了两个,只是抖着手腕子口念真言的甩过去,随着真言末尾的一声“疾!”两个纸人变幻成两个人形状态的青渊矶浩,在红线栽倒的瞬间托住了她的肩膀,倒也正好左右一边一个,两个纸人替身十分小心的将红线的身体脸朝上的翻转过来之后,其中一个单膝跪在红线身后,用立着的膝盖抵住红线后背,让红线的身躯呈现半坐的姿势,而另一个纸人替身,将石洞口上放着玉米芯儿的白瓷碟子拿了回来,随手放在红线的石桌上,这才扭过身来与红线背后的纸人替身一起观察红线的情况。

红线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干,意识虽也是清清楚楚的,却又感到一阵越来越深重的沉睡感与烦躁感,她记忆起自己小时候爬到院里大槐树上摘槐花的场面,树上一条手指头大小的黑色山蛩虫蠕动着数不清的红色小细腿扭扭的爬过来,蛇吞蛋一样的将她慢慢的吞了下去,此刻自己便是在那山蛩虫的肚子里融化分解掉,然而自己却又摘了槐花下来,奶奶因此将她揪下树拿玉米秫秸抽了一顿,小姑就在旁边拉着,这时候奶奶也被手指头大小的黑色山蛩虫给吞下肚子去,而小姑和奶奶却用绳子拉着那大槐树的树干想要摘槐花,奶奶和自己此刻便一同都在那山蛩虫的肚子里融化分解掉,后来奶奶将那槐花包了团子吃,接着就被毒死了,只剩下自己和小姑看着奶奶上树摘槐花,而且被叮嘱这种槐花不可以吃,却可以入药,摘了槐花可以卖钱的,——濒死状态下的红线,满脑子真实的回忆与臆想又混淆着山蛩虫的错乱,终于如同梦醒了一般,红线就觉得喉咙里一大团东西顶上来的恶心感,又见身边三个青渊矶浩全都看着自己,虽能模糊记得身边的两个是扔过来的纸人变化的替身,红线却很怕脏东西蹭他俩身上,所以将脸扭向另外一侧,呕了两呕之后,终于吐出来一团黑乎乎的类似蛋中成型胚胎的东西,一条小尾巴似乎还在微微的扭动,红线凭着以往书中所获得的见识,大概知道这是抵死咒发挥作用抵了一条命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因为不记得自己曾经吃过抵死咒,所以就有十分不肯定的惊奇错愕感。

青渊矶浩刚才只知道红线是因为向自己坦白了底细所引发的咒术,却并不确定是哪方面的咒术,此刻已经十分肯定这样是发了蛊毒的表现。青渊矶浩因此从怀里掏出那本手掌大的剪纸册页来,他先将手里剩余的纸人放进其中的一张空白页里去,然后才翻了好几翻,找出一张二郎真君显圣图的剪纸画来,手指轻轻拨下来的同时,突然听着册页里嚎啕的喊了一嗓子,青渊矶浩知道那是封在花轿里老母猴的声音,也不想听她的哭喊,将册页合上的同时,意念催动二郎真君的剪纸图,只见那剪纸图渐渐具象丰满起来,变作一个持戟的小人带着一条小黑狗,驾着一朵小云彩飞到红线嘴边上去,青渊矶浩随之吩咐道:“红线,张嘴!”

“啊?”红线没防备,张嘴应声的瞬间,持戟的小人带着小黑狗驾着小云朵就钻进了红线的嘴里去,她虽也感觉到那小人带着狗顺着嗓子眼滑下去,然后到了胸口,又下了肚子,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如果那小人带着小狗还在嘴里,一闭上嘴小人手中的戟尖肯定就得扎了上膛,于是红线就很听话的配合着,仍旧如同拔牙一般的张大嘴,连咽口水的冲动都忍住,她并不十分确定青渊矶浩的意图,只是大概猜测着,大眼瞪小眼的盯着青渊矶浩看,等待着可以闭嘴的指令,然而青渊矶浩却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仅剩天蓝眸子的左眼如炬一般的望过来,红线因此又回想起青渊矶浩两只眼睛都在的时候不必用抹额遮挡右眼的面容,那阳光俊逸的感觉,心里也被感染洋溢着暖暖的味道。

青渊矶浩盯着红线看了得有念一首七言诗的时间,想到蛊毒被驱除出来之后的用处,就从那一大卷子文稿底下又抽出一张白纸来,然后对折一下,仍旧抖着手腕子甩出去,对红线说道:“可能会有一点疼,也可能不疼,忍一下!”

红线不敢闭嘴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对折的白纸飘飘的飞了过来,突然就感觉到心窝底下一阵绞痛,疼的她呲牙咧嘴起来,

青渊矶浩收了替身术,石桌垫子上的本尊和红线身侧刚才那个从门口收碟子回来的纸人替身顷刻间变成了纸人,只剩下红线身后单膝跪着的纸人替身此刻以本尊的形态伸手接住那白纸,等待着从红线嘴里出来的东西,将那白纸放在红线下巴底下,依旧说道:“马上就快好了!”

红线心窝的绞痛持续了得有喝三大口水的功夫,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舌头上一跳,那持戟的小人带着小黑狗就从嘴里出来了,虽然失去了小云朵,但那小人手里拖着一条黑乎乎泛些红头的东西,于那小人的比例来说,似是一条挺大的黑蛇,被小人掐住脖颈与咬着尾巴的小黑狗一起从嘴里拖出来到那白纸上去,而在红线眼中,那东西更像是刚才臆想到的黑色山蛩虫或者一条挺大的黑蚯蚓,扭扭的似乎还在动,红线对于这个东西是什么完全没有概念,只是以为自己和青渊矶浩应该都会恶心,然而自己没有反胃想吐的感觉,就是怕青渊矶浩会嫌弃。

“你自己坐好,我要撤腿了!”青渊矶浩说着话,将白纸从红线下巴底下对折移开的同时,撤去了抵着红线后背的腿直起身来,走回自己石桌底下脱鞋的台沿边上坐下,又翻开那白纸检验性的看了一眼,持戟的小人并小黑狗又变回了剪纸画,而从红线体内拖出来的东西已经化作一滩黑色发些红头的粘稠到有些膏状的液体,青渊矶浩才终于对那想要回收的剪纸画死了心,他本想就此将纸再折合上交到红线手上去,但又担心那纸被浸透到眼下这个程度不留心会破开,所以就决定再晾一晾干,又因为自己光着脚在地上走了一圈,所以吩咐道:“你去后面拿条干净毛巾来,我擦擦脚!”

红线扭着身躯从地上爬起来,只觉着有些乏力,却也有如大病初愈一般的轻松畅快感,她目光茫然的看了青渊矶浩并那白纸上黑色粘稠的东西一眼,虽然她是被笛神仙派过来的身份,却并未受过笛神仙的什么训练,除了将她跟小姑弄到一个普通的农家大院里过不出门的穷日子,诸如法术咒术侦查搏杀等等等等一概没教过,就连开门撬锁的偷东西都没教过,红线还是来到青渊矶浩这里才学习到了现有的许多知识,只不过大多都还是理论性的,很多东西没有亲见,纵然看书看的熟读成诵,真见的时候也大多模棱两可的认不出来,这也正是青渊矶浩后来的几本著作大量配图以图文本的形式出版的主要原因,红线若是平时,必然会对那纸上的东西兴趣浓厚的问上一番,此刻却没有任何心思,她并不知道纸上那个是蛊毒被驱除出来之后变化的东西,只是想着那东西应该是传说中的应声虫或是别的什么寄生在自己体内窃听这里情况消息的虫子,自己只是起到宿主或者是载体的作用,不然何以笛神仙什么技能都不教给自己却将自己派过来,且自己长久以来并未接到任何命令呢,红线本来还因为自己并未做过任何背叛青渊矶浩的事而心里有些坦然的底气,虽然所能想到的一切言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此刻却完全泄了气,自己的存在和陪伴本身便是对青渊矶浩的背叛,如此想来便恨不得自己立马死掉,然而听见青渊矶浩的吩咐,似乎主人并不嫌弃自己,便也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主人依旧是主人,红线仍旧是红线,更不曾有过什么笛神仙和崤山盼弟,仍旧如往常一样美好的陪在主人身边过日子,红线心中怀着如此美好的憧憬默然的走到洞后去,突然再度想起煮玉米和玉米汤的事儿,因此又想起刚才自己玉米芯儿的白瓷碟子,赶紧又回来自己桌上收了,连看青渊矶浩一眼都觉得自己很没脸,如此羞愧难当,想死的念头再次袭上心来。

青渊矶浩看着纸上几近甜面酱一样黑色的膏状东西,想起自己小时候下巴上长疙瘩贴过的黑膏药来,思忆着那个时候自己怎么会那么胆小,贴个膏药都会哭,因此让母亲费了很多的心,后来有一回大表姨夫来,给带来很多茯苓夹饼,哥哥于是就说下巴上贴的黑膏药不过是黑芝麻馅的茯苓夹饼,放坏不能吃了,就熬了做膏药了,当时哥哥的本意应该是让自己不要害怕贴膏药的,然而自己竟因此害怕起吃茯苓夹饼来,所以那些茯苓夹饼都被哥哥吃掉了,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日子真可以称得上是岁月静好,只可惜如今往事如烟了,这也正应了佛典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的话,只是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的日子过的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儿受到牵连和调查,青渊矶浩一味如此怀念着,竟不免伤感起来,这时突然又预见到龙山朔月高大健硕的身形出现在门口,青渊矶浩因此回过神来,却连头都没有抬,仍旧等待着红线的毛巾。

红线在洞后先是洗了手,又用笤帚身前身后都扫了一遍,才用盘子碗捞了玉米盛了玉米汤,最后用了热水拧了一深一浅颜色的两条湿毛巾,全装在一个大托盘里端出来。

黑熊精龙山朔月胳肢窝里夹着两根拨去了外面老皮的嫩玉米,神色慌张的闪身钻进洞来,紧着就又扭身逼在洞口上,观察了一小会儿洞外的情况,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说了句“外面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我又说不大上来!”的话,仍不放心的又看了好几眼,转过身来的时候,看见红线正端着托盘从洞后出来,一只大手将胳肢窝底下的两个玉米拿出来,得胜的战士炫耀战利品一般,将玉米向红线显了显,很兴奋的说着“我又找到好几个!”的话,从青渊矶浩跟前走过去,倒也看见了青渊矶浩手中白纸上的东西,却并没走心那是什么东西。

红线若是平时,必然会对龙山朔月的不识数摆出一个剪刀手,告诉他根本不是好几个,只有两个的话,然而今天却只觉得自己没脸说任何话,只是与龙山朔月打了个照面,默默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将玉米并玉米汤放在青渊矶浩石桌不碍事的边角上,先是将那条浅色的毛巾递给青渊矶浩,等着青渊矶浩擦完脚,看他是否还需要另外一条毛巾,所以等待着。

“正好你回来了,我有事儿和你俩说!”清源矶浩说着,一手将白纸递到红线手中去,一手接过毛巾来,两手倒换着将两只脚都擦干净。

龙山朔月并非不识数,只是对数字的概念比较模糊,而且就算是一个,他也会习惯的说是好几个,然而红线不理他,龙山朔月还以为是自己钻了玉米地身上脏讨了她的嫌,就想紧着去洞后将全身上下都洗一遍,倒是青渊矶浩的话让他感觉到洞中怪异的气氛,因此就以为出了什么事的警觉起来,他先是看了青渊矶浩一眼,接着又朝红线看去,这才注意到红线手中纸上的东西,又回来两步仔细看了看,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来,道:“啊……,这不是蛊毒吗?”

红线听龙山朔月说是蛊毒,立时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一般,如果是蛊毒的话,这里的消息和情况便没有通过自己被窃听,自己便也不至于到这般无地自容的地步,然而却也疑惑着,如果那个不是窃听这里消息情况的虫子,只是防备自己说出身份的致死蛊毒,那将自己派过来至今没有接到任何的命令,其价值何在呢?红线接过青渊矶浩擦完脚的毛巾,又将另一条毛巾递给他。

青渊矶浩摆摆手,示意红线把另一条毛巾给龙山朔月,然后扭身挪两挪屁股坐回自己的垫子上去,对龙山朔月说着:“你也坐下,我和你俩说点事儿!”

龙山朔月将两个玉米就手放在青渊矶浩石桌前面的台沿边上,才一把抓过红线的毛巾,性急的连头带脸的胡拉两把,又翻个面,连胳膊带手的擦着又往前两步,在青渊矶浩石桌另一边的台沿上扭屁股坐下来,闻着红线捞的玉米和玉米汤香甜的味道,正在他肩膀左侧的石桌犄角上,龙山朔月瞟了一眼,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我答应了圣黄桷大人,会在清源帮的婚礼上让金瓯台的卫士们抓捕到,以此安抚匿界民众的恐慌,所以咱们得暂时分开一阵子!”青渊矶浩淡淡的说着,伸长胳膊将那玉米拿给龙山朔月,又继续说道:“你俩按照咱们之前定好的计划撤离,就留我自己在这里,我要敛心静气的把这卷文稿弄完!”

龙山朔月接过青渊矶浩递过来的玉米,听青渊矶浩说这样的话,又想着那纸上蛊毒的事,就没了吃玉米的心思,只是与另一只手里的毛巾一样,抓在手里干拿着,稀里糊涂的也没有个主意,倒也知道青渊矶浩后面还会有话,就想等着青渊矶浩全部说完的。

红线将毛巾与托盘放到自己的石桌上,就地在石桌底下的台沿边上坐下来,两只手托着那白纸仍旧摊开晾着,满心疑问的纠结着。

“红线,你拿着那纸去找默道吧,凭着你的事儿跟他与清源家的关系,一定可以换回你小姑的自由!”青渊矶浩的语气听起来如同料理后事一般,又思虑的顿了顿,目光转向龙山朔月,道:“月亮,你去找乌苏里他们,跟他们在一起,一是要帮他的忙,二是要盯着他,别因为我的被抓让他做出过激的傻事来!”青渊矶浩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来,嘱咐道:“你跟乌苏里说,让他想法子,在川藏巡诊的队伍里安插一个眼线,布置一个眼睛过去,主要就是盯住太平氏大人,这个事儿让他派两个得力手下去办,务必要可靠!”

龙山朔月听不懂青渊矶浩对红线说的话,也没心思去纳闷她哪里冒出一个小姑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在听,目光死死的盯在玉米顶端线头般的一小根玉米须子上,他很为青渊矶浩担心,突然冒出来一句:“你被他们抓住,他们要是揍你欺负你可怎么办!”

“收拾东西吧!”青渊矶浩以此作为结束语,想着有必要再写封信让龙山朔月带给穆棱乌苏里,就又从手底下的一大卷子文稿里抽了白纸,执笔写起来。

红线有气无力的样子,只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虽然也想着赶紧救出小姑,却并不想跟青渊矶浩就这样分开,总觉得自此便是永别一般,因此感慨起来,——生活原本不就是这样吗?总是在不经意的瞬息间,变故突发而至,虽也时常会伴随一些不明所以的端倪或是征兆,无论是否提前做好准备,无论是否能趋吉避凶,生活却总是以他特有的姿态呈现,便是在这其中或欣喜欢愉或悲伤难过的体验中,那些所谓的成长与经历,也不过如流光一般浮动变幻,亦如流逝的光阴岁月,无可奈何。

青渊矶浩原本想对龙山朔月说一句“如果自己失败了,希望他们也放弃”的话,又觉得这话没有意义,自己尚且没有放弃,却要劝别人放弃,这话想来说着可笑,所以就没有说。

龙山朔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与青渊矶浩即将分别的伤感还是之前钻玉米地钻的,亦或者又要变天下雨的缘故,他习惯的看红线没动弹,想来收拾东西撤离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自己笨手拉脚的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于是闷声的起来,将手里的嫩玉米放回青渊矶浩桌上去,仍旧将自己刚才找回来的两个生玉米夹在胳肢窝底下,现出黑熊真身来,走下洞后面去洗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