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永远不会娶妻
傍晚,陶月儿将木盒子抱回去的时候,花伶亦在房中焚了香。
袅袅白烟从香炉里升起,那是一股淡淡的松木和青草香,仿若置身于一片树林中。比起阮掌柜屋中甜腻的香味,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今天焚的什么香?好香……”陶月儿好奇。
“松木荷香。”花伶说完,缓缓睁开双眼。
以往所焚之香比今日的都要好闻,但从前她对这些东西全无兴趣。今日归来,让花伶颇感意外。
只见陶月儿抱着一只巨大的盒子,正捧着一本比普通书籍大两倍的书在读,皱着的眉头堪比小山。
她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今日看起书来了?
花伶凑过去,却见书里密密麻麻,全是香料的记载,且只有文字,没有图画。
“你看得懂吗?”花伶问。
陶月儿泄气地摇了摇头,合上了书:“看不懂。”
“那你还看?”
“没办法,为了赚钱。”
“赚钱?”
陶月儿点了点头,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重点强调道:“只要我在十天内认全了这一百种香料,我就能正式成为妙香堂的一员!到时候,我就能让你下半生都衣食无忧!你再也不必干粗活,或许……或许还能给你娶上一房媳妇!”
花伶闻言,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丝毫也没觉得开心,反而带着淡淡地不屑道:“如果让我衣食无忧就是你的目标,那未免也太简单了。而且……我永远也不会娶妻。”
“为什么?”陶月儿一愣,丝毫也没想到花伶会这么说。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她从没想过,有男人会不想娶妻生子的。
“不娶就是不娶,没有为什么。”花伶眼皮子都没抬,继续闭目养神。
陶月儿找到工作的喜悦在花伶面前,似乎不值一提。
陶月儿看了眼花伶中午吃剩下的米汤,有些泄气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可现在的我,甚至不能让你填饱肚子……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得到妙香堂的工作!到时候不仅仅能吃得饱穿的暖,还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名贵的香料和好看的香炉!”
花伶“哦”了一声,接道:“那你认全了这一百种香料了?”
“还没有……”陶月儿的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对她来说很骨感。
“从左到右,分别是沉香、栈香、鸡舌香、檀香、麝香、松香、枫露……”陶月儿一开始不解,但随着花伶一边说,她一边想起《妙堂香事》图谱中的香料,一边对应盒子里的点点香料,发现花伶甚至不需要打开小盒子去看,就说出了大半香料的名字,且无一错处。
“你是怎么做到的?”陶月儿目瞪口呆。
“闻。”
“隔这么老远,就能全部闻出来?”
“嗯。”
陶月儿大惊,呆呆地:“或、或许你更适合这个职位,要不然……”陶月儿说着,花伶咳嗽了两声,面色较之刚才,又白了两分。
意识到眼前粉雕玉砌的人根本不适合出去抛头露面,陶月儿立刻闭上了嘴。
他怎么可能去给旁人打杂呢?
他像是个被一百个仆人前呼后拥养大的少爷。如今家道中落,她也要想办法维持他的体面才是。
陶月儿暗自告诫自己,说好了要养他,就不能临阵畏缩,再困难都要去克服它!
陶月儿煮了晚饭煎完药后,便点了一盏油灯,照着香谱辨认盒子里的香料。
香料瓶中,每一种香料都只有一小份,小到很难用外形去辨认他们的种类。沉香、檀香、松木外形相似,粉末状如白芷、砂仁、细辛更是雷同。
临近午夜,陶月儿才将将分清楚沉香和檀香的性味。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一个月她也不定能认全这些香料。
花伶睡在草榻上,中途醒了两次,见着陶月儿仍旧没有歇息的意思,终是叹了口气,起身搬了蒲团在她身旁坐下。
花伶:“香料的种类繁多,已知的香料种类已经多达三千六百余,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归在四个类别之中。这四大类分别是草本类,木本类,树脂类,动物类。”
花伶的声音很好听,清澈中泛着一丝懒意。
很显然,他还没睡醒。
但没睡醒,也无法看着陶月儿孤身苦读。他接道:“草本类香料,如霍香、茴香、香附、艾叶、细辛、佩兰、茅香等。”
花伶说着,将盒子里的香料一一取出,再根据香料的类别,将草本类的归置在一处。
“木本类则相对较少,如沉香、苏合香、肉桂、樟脑等。”说着,将木本类的香料划作一处,用一根枯草与草本类香料区分开来。
“树脂香,琥珀,乳香,没药,安息香。最后是动物类,如麝香、灵猫香、海狸香、龙涎香等。”花伶说完,将最后一个小瓶子取出,单独放在一旁,道:“这里面只有最下等的麝香,灵猫、海狸和龙涎香千金难求,他们不会给你。”
花伶的侧脸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烁着如月华般的清冷光辉,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火苗,灿若星辰。
陶月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件原本枯燥而乏味的事情,在花伶的帮助下,似乎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起来。她甚至不需要花费功夫去死记硬背,只要花伶说过一遍,她就能奉为圣旨,全部记下。
十天后,在熟记每一味香料的性味和形状之后,陶月儿的回忆里,除了香料,更多的却是花伶殷红的唇瓣,还有他堪比白月光般的细腻容颜,在每一味香料的烘托里,愈显芬芳。
考试这一日,陶月儿如约来到妙香堂。阮掌柜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就为了亲自查验陶月儿的学习成果。
阮烟罗从袖中拿起两枚香丸,问道:“你来瞧瞧,这是什么香。”
陶月儿接过,放在鼻下一尺处,用衣袖扇了扇,而后细品香风,缓缓道:“安息香,古书记载,烧之可以通神明,药用安息香大多产自陈国。宋朝以前,安息香一般都来源于波斯。安息香,乳香,琥珀,这一类都是树脂香。香烛地主要成分就是琥珀加安息香。”
阮烟罗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另一枚呢?”
陶月儿看了盘中置着的香丸,甚至不需要闻,便道:“乳香。古书记载是紫赤色,香方多用,一般功效是辟邪,治疗痛风,也可使缓解紧绷的身体和情绪,使人放松。乳香颜色越淡的乳香越好,最高等级的乳香称之为银香,它是很珍贵的香,百余年前,景国和琉国,还因为乳香引起过战争。”
阮烟罗十分欣喜,连连点头道:“不仅能辨别香料的性味,还能说出典故,举一反三的能力,实在教我惊讶。兰生,你要向他学习。”
兰生在一旁,看也不看陶月儿,对着阮烟罗恭敬的一颔首:“是。”
她对阮掌柜十分恭敬,可不论掌柜的怎么夸陶月儿,她对陶月儿却始终是瞧不上的冷淡模样。
很显然,她不喜欢陶月儿。
在她的眼里,陶月儿只是误打误撞的门外汉,担不起这份工作。
陶月儿不以为意,不管她喜不喜欢自己,仍是亲切的唤她一句:“师姐好。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正。”
兰生冷哼了一声,便算作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