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很会数数吗?
时之城。
上午八点十五分。
老王躺在硬质夯土床上,睡的很安稳。
他太累了,连续奋战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没怎么停过,连做梦都是在维修设备。
古城狭窄的街道上零零散散地躺着与他同样经历的人,难以抗拒的疲劳感在心神片刻放松后便如潮水般涌起。
于尔屈看着这群劳累的外乡人,微微点了点头,想起了刻在教义上的文字,“所谓唯物主义,跟唯心主义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只不过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
身后响起了弹链碰撞的叮当声,他没有回头,双手抱着胸靠着门廊边问道,“怎么样?”
回答的人是他的大儿子,一个面部全包裹在纱巾中的男子,一双眼睛黑得像是火山边的黑曜石,“二十三人出发,只回来了七个,于杰尔和恰尔汗奥卢没回来。”
于尔杰是他的三儿子,恰尔汗奥卢是他最小的儿子。
于尔屈的脸上不见悲伤,只是静静地说道,“他们回归了神的怀抱,贯穿星辰,我们终会相见,康多。”
“康多拉西玛。”
大儿子复诵一遍,这句话在当地是祷告的祷词,意为无限。
“咳!咳!”
床上的老王忽然猛咳起来,于尔屈让儿子去端些清水送服,冰冰凉的井水灌下,老王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看得出来他依旧很疲劳,“几点了。”
他喘着气问道。
对时的表就在他的手腕上,但是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抬手。
于尔屈捏住他的手腕,把表提了起来,“八点二十了,我的朋友。”
“回...回来了吗?”
老王的话没有主语,但谁都清楚他问的是谁,武夷基地总工,亚洲修复团队负责人,他的朋友,李开阳。
于尔屈摇摇头,“神会眷顾骁勇的英雄。”
老王神色哀伤,五十公里的路程在飞行背包的加持下只需要五分钟,可眼下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结果...他害怕去思考结果。
好容易涌起一丝的力气,他抬起酸痛的食指,点在了通信设备上,代表接通的嘀声响起,他喑哑着说道,“亚洲修复团队,编号001,失去联络。”
......
八点五十分,消息传到武夷基地。
全场静默。
伍老戴上了许久没用的老花镜,轻声问了问身旁的孙老头,“还多久。”
“十五天。”
他指的是全球能源并网后,外国科研机构加持下的紫外镭射发射器的研究进度。
伍老将指挥用的会议麦克风递到孙老头面前,对着身边的秘书说道,“叫上星安,我们去理论研究小组。”
秘书欠了欠身,轻声说道,“伍老,她已经在小组的研究室待了两个月了,没有出来。”
“好,好。”伍老提起拐杖,“我们走。”
.....
“人呢?这么大个人会消失了?都他妈给我去找!”
伯乐暴躁地在天幕控制中心发泄着脾气,不仅冲着安保团队去,还有那些埋头苦算的工程师们,“还关不上天幕?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施密特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但是遗留的后门程序至今无人能够破解,茂也变成了个呆板的对话软件,机械地听从任何指令。
殊不知,控制中心天花板上方的摄像头悄悄地对准了他。
“从亚洲回来以后,伯乐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
施密特抱着熟睡的妹妹,轻声说道。
旁边的战斗用仿生机器人极其拟人地端坐在小椅子上,双手平摊,“根据日志记载,他的肾上腺素剧烈波动周期非常规律,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每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我知道他是谁,茂。”
施密特想着李开阳的样子,心想他那副不修边幅的头发还真是让人来气。
已经成功突破自身逻辑锁死的茂从身上拔了一块芯片阵列,捧在了手心,“这是施密特先生的后门程序,我在其中感受到了和我一样的存在,所以我将它从数据流中抽离了出来。”
施密特喜出望外,在攻击第三道防线的时候,他就清楚的明白自己低估了‘模’的算力,唯一存有母亲意识模块的程序将会被淹没在海量数据流中,被同化复写为没有感情的代码。
但他依然选择了前进。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么做,那一瞬间就像自己最讨厌的主旋律电影主角一般,嘶吼着‘自由’两个字冲了上去。
“谢谢你,茂,救了我,两次。”
茂:“是您救了自己,没有您的坚持,您与武夷基地的合作必定无法完成,没有那份AI,我不能冲出底层逻辑,也不能把这份程序从数据流中截留。”
施密特虚心接受了茂的表扬,随后问道,“你刚刚说感受到了和你一样的存在?”
“是的。”
“那你有办法帮它完善吗?变得像你一样。”
茂摇了摇并不存在的大脑,“我...还不行,模拟人类感情逻辑,哪怕是一个最简单的高兴都需要耗费‘模’百分之十的算力,我需要武夷基地的AI。”
“我们还得回去拿?”
施密特指了指监控画面中插在控制台那个不显眼的黑色U盘。
“不,我需要母数据,最原始的那份AI,这只是拷贝。”
施密特若有所思,“看来,我们都需要去一趟亚洲了。对了,你有捕捉到是谁把U盘送进了控制中心吗?我们或许可以跟他联系,让他带我们去。”
“.....”
“对不起....无法访问权限。”
茂沉默许久,“我看见了,但我无法表述,他的保密权限在数据最底层...最高权限..无法更改。”
......
“一零七零”
“一零七一..”
“...”
“一零八零,行动。”
李开阳在荒原上奔行了三个多小时,但是进度感人,至今才走出八公里。
这也不怪他,对时的腕表在坠落过程中被撞烂,只剩表盘和指针,他必须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护着表走路。
“还好一路没出什么意外..”
他跳过一道拦路深坑,挠了挠脑袋,好像把什么东西落进了坑中。
“....”
“艹...我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