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对决
梅家枪十八路枪法以【愁云惨雾】枪势开始，以【姹紫嫣红】枪势结束。
当中最负盛名的，是【一枝独秀】、【梅开二度】和【梅花三弄】的‘三连扎’，每一招都取人性命。
李风，曾是梅如海寄予厚望的弟子。
梅如海曾经对其作出评价：技非不善，址不极固，若以旧构筑新堂，有望称名郡内。
果然，他的第一招就不同寻常，上来便是一招旋风扫变‘一枝独秀’。
这一枝独秀乃是一招单手扎，此招最要紧是要疾要快，有人称之为孤注弃枪的招式，不无道理，此枪若为能成功，对于使用者来说，必须要在敌手出现大破绽时使用。
因此在梅家枪之中一枝独秀枪势之前，加上‘雾里看花’枪势惑人耳目。
但是像李风这样上来就是一招一枝独秀的，的确极其少见。
对于李风来说，这一招唯一可以恃者就是快！
然而，对于梅烨这种练习了不知多少次戳枪的人来说，李风的枪谈不上快，亦不能说达到了真正的力达枪尖，虽然看似潇洒，但对于梅烨而言，挡住这一枪不算什么。
青梅枪枪头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轻易的格开李风的长枪，还连消带打，直接扎其面孔。
“好！”
围观者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这就好像是观看比赛，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挑选自己的‘主队’，有不少人就站在梅烨这一方，这时看见梅烨应对自如，自然叫好出声。
李风轻咦一声，往右侧斜进半步，顺势崩开梅烨的长枪，旋即长枪毒龙一般回收，再度发扎！
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逃脱梅烨长枪的纠缠，青梅枪像是跗骨之躯一般缠上对手的枪杆，在李风全力刺来之时，前手一翻，后手往后一仰，精准的将李风的长枪封下。
旋即，青梅枪枪头似怒龙般贴贴对手的枪杆前扎，猛戳其虎口。
李风连忙将前手撤下，后退数步，挺枪勉强架开梅烨，在道场的另一侧立着。
“繁花压枝？”他惊疑不定，看着眼前的梅烨。
繁花压枝是梅家枪的第八路枪法，专讲各类封枪，拿枪之法，是防止任何兵器贴杆而来的招式。
“这是不可能的！”
李风满心诧异，他可不像是旁边那些看戏的人，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对于这些看客来说，梅烨也就是在角力之中压下了敌人的长枪，只是力气更大而已。
但是对于李风来说，梅烨的枪术堪称是老辣，不但完全预料到了他的发扎，在他力量最弱时稳稳的将枪头压在他的长枪六寸之上，干净利落的消弭了他的戳枪，还连革带戳，还了他一枪，所有时机的拿捏堪称老到，手法上也是相当精妙。
是的，任由李风怎么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一个书呆子，怎么就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炼就如此老辣的枪术。
师父曾说过，枪术这玩意儿两三年也就是个入门，行走江湖时蛮可以凭借一寸长一寸强的效应击退刀剑客中的庸手，但是遇见高手立败。
而要成为真正的枪道能手，非得经过十来年的苦熬苦练，精细打磨，才能如臂指使，指东打西。
李风本身也是自幼练枪，这些年来虽然被逐出师门，但是行走江湖时却完全不敢对于自家的技艺轻忽，谁知道眼前这个小子几年前还是一个书呆子，怎么转眼间炼就如此强悍的枪术，竟然比他这种深耕了十来年的人还老辣？
想不通。
真是想不通。
不过，李风毕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这些年来虽然只是在江湖底层上混，但依旧给了他一个沉着稳定的意志，当下横枪而立，小心谨慎，再度看向梅烨。
两人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像是从来没有交战过一样。
四目相对。
两个大男人倒像是看对了眼的姑娘一样，隔着数丈远，就那么看着。
这就是枪术中的眼法，从眼神察言观色，寻求破绽。
这是意志的比拼。
两柄枪隔空交缠，但谁也不敢抢先发扎。
两枪再度分开，彼此隔着九尺的空间对峙。
就连观赛者都感到局面的沉闷，一种恐怖的压力降临在所有人身上，像是杯子即将碎裂一样不堪重负。
连呼吸声都是那般嘈杂。
汗水自李风头顶淌下。
梅烨纹丝不动，两眼之中没有丝毫情绪，如同江中大石。
任他波翻浪涌，与我何干？
李风心内无限追悔，他不该如此跟人如此对拼精神意志，多少年的浪迹江湖让他明白自己天生意志薄弱，遇见难题自然退缩。
说到底，虽然他枪法精湛，终究是只是街头混混啊。
这样想时，忽然感到一阵恼怒，自己竟然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面前如此怯懦，未免跌破下限了。
但他不知道，当这类想法升起之时，他距离败亡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了。
动怒为失败之母。
“唰！”
梅烨刹那间出枪，上来就是一招‘风雪齐至’，枪头左右抛洒，攒动不止，枪杆子在摇晃，不断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李风同样踏前一步，六尺开外的长枪一招飞花弄影，枪头刺出之时，两腕转动，令枪头不只是在沿着弧线挥洒，同时自己亦在转动，一旦戳中人，立即管教扎个通透。
“啪！”
梅烨一个翻身躲开一枪，但他身旁的一个木人在李风的枪头之下粉碎开去，看得梅烨一阵心疼。
“你最好带钱了。”
李风再度脚踩十字步飞速上前，枪头一点寒芒在梅烨眼中不住放大！！
梅烨不慌不忙，当即横移半步，青梅枪沿着诡异的弧线侧打李风枪锋，旋即贴着枪杆疾刺李风咽喉。
至此生死拼杀的时刻，梅烨的呼吸沉稳深厚，周身血液一张一弛，一蓄一放，气劲勃发，枪头飚射之时简直比箭矢还要迅猛。
李风目眦欲裂，枪头下垂，抵住地板，枪根全力抵住梅烨的枪头。
这是无奈之举，
常人是以我枪头，制彼枪根，但他只能反其道行之。
鲜血，从他的虎口流淌下来。
梅烨洒然一笑，青色的枪缨子在空中抖动片刻，枪头刹那间卷起一道绚烂的枪花，荡开李风的长枪，再度刺喉！
刺喉，是梅烨的终极绝技，是他苦练的一招，秋天时，他曾试过站在树下挑刺落叶，不论以任何角度，只要落叶坠下，他总能一枪刺中。
移动的目标，对他的枪头来说，只是沿着曲线或者直线击中的分别。
“唰！”
鲜血流淌下来，李风嘶吼一声，感到左肩处已经被扎穿了，方才是他在方寸之间施展巧妙的身法躲避的结果，否则这会儿已经横尸就地了。
李风是受了梅如生的好处来找事，本来的目标是宰了梅烨，随后溜之大吉。
本来，他满以为自己这次会跟梅桑斗上十几个回合，没想到冒出来一个梅烨竟然如此生猛，那么再加上一个梅桑，会怎样？
也就是说，此行无论如何，结局已经注定，结果差到何种程度，只能由自己来争取了。
狂喝一声，李风奋起余力，翻身一招‘望梅止渴’架开梅烨，旋即再度一招‘一枝独秀’。
梅烨正要抽枪回防，李风忽而长枪回收，旋即再度点刺，梅烨挑枪格开，不料对手的枪头忽而回收，同时脚踩鸭踏步，枪头划过一个弧线从另一边再度斜上扎来。
——梅开二度。
此招既可以做双头枪，斜扎可做螣蛇枪，还可以做凤点头，妙用无穷，有无数种变招。
“好枪法！”
梅烨不由得暗赞一声，同时抽身脚踩十字步，枪根猛提，长枪侧向斜下猛革，李风的长枪无可奈何的朝着梅烨的身后捅去，而青梅枪枪头却再度扎上李风虎口！
这不是任何招式，只是一种简单的戳法。
“啊！”
李风的虎口连挨两下猛扎，都是深可见骨，疼痛钻心，一时痛呼出声。
不过他是被逼急了，直到此时还想反打。
但，梅烨长枪刹那回收，在空中挽过一个碗大的枪花之后，箭矢一般斜插李风喉头。
“唰！”
李风两眼瞪大，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然倒在了自己自幼学枪的道场里。
直到此时，他脑中不免回想起师父对自己教诲的种种。他倒是没有后悔师父说的道德败坏，品行低下，反倒是对师父评价自己的枪法至今耿耿于怀。
技非不善，址极不固。
拦拿扎，抖三抖。
枪扎如箭，枪收如线。
那是一辈子的功夫啊，他没学到底，只学了个半桶水。
这样简单的道理，他是到现在才明白，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