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幕：表演
走廊壁灯因承受不住墙体的崩塌而纷纷打碎在地，当中束缚着的光火跳脱出来，在倾塌的房壁、木器间疯狂跃动，升起浓烟并织出一片火网。
尘烟中长出一道壮硕的身影，巴尔奇的头颅整个向前拉长，皮肉上覆着的浓密黑毛根根竖直，如刺猬的刺般向外野蛮生长，此刻的巴尔奇已经彻底完成了“狼人”能力对躯体的异化，变成一头站立行走的狼人。
他那竖起的淡黄色眸子已看不出一丝人性，仅有的只剩下兽欲，与即将溢出的恶意与疯狂。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獠牙吊坠，尽管只穿起三枚厉鬼般的牙齿，但颗颗形状扭曲，竟充满难言的亵渎，与邪异而狰狞的意味。
见此情形，德莱斯从作战姿势缓缓站直，他孱弱的身形在敌人的身高和吨位面前略显渺小，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一位正在动物园参观的绅士。
女士丝绸披风轻轻覆于德莱斯背上，披风无论做工还是色彩都十分华丽，欧维恩甚至能嗅到若有若无的熏香。
噫，德莱斯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异装癖吧……欧维恩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
可渐渐的，欧维恩发现自己很难把目光从德莱斯身上移开，甚至对他的态度，也逐渐从怀疑开始朝某种欣赏发生转变，似乎德莱斯同学其实很具魅力，只是自己之前一直没get到。
等等，不对劲！我……可恶，这不可能！！
欧维恩立即在大腿上用力一掐，疼痛感让他清醒了过来。
“我本以为有个‘女巫’在与我作对，还想在你身上寻些乐子，却原来只是靠神奇物品的家伙。”
“狼人”巴尔奇伸出舌头在上唇舔了舔，像看到食物的饿狼一样盯住德莱斯的脸，黄瞳莫名燃起炽烈的欲火，以变态的口吻调笑道：
“不过，我不介意换换口味，我会把你从腰部撕扯成两半，然后用你……”
德莱斯·特里斯的目光在獠牙吊坠上定格了一两秒，仍旧噙着一抹精致的微笑，而后右手食指翘起，轻轻抵在唇边，比了个罗塞尔发明的“噤声”手势。
可就在此时，巴尔奇眼中的欲火减少、瞳孔骤然放大，嗅到了一丝不对，双足快速蹬离地板，同时左爪如鞭笞般用力挥出。
嘶啦——！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巴尔奇左臂的手肘撕裂至手背，而德莱斯却纹丝不动，便如同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鲜血飞溅中，真正的德莱斯在空中勾勒出身形，顺着巴尔奇这一反推之力，身手灵活地后翻落地，右手手刃缓缓垂下，黑手套上兀自沾染着血迹。
而另一个僵在原地的“德莱斯”在空气中消弭无形，只是一束幻象。
凭借“魔术师”的幻术搭配“女巫”的隐身，再加上“刺客”将全部力量汇于一击的爆发力，德莱斯选择了率先发难！
德莱斯脚下几乎没有丝毫灰尘飘起，肩上的女式披风叫作“魔女斗篷”，是一件相当于序列7“女巫”的神奇物品。
“魔女斗篷”能提供三项非凡能力：首先使用者只要持续注入灵性就能保持隐身状态，不会被序列8、序列9非凡者用肉眼和灵视看到，不擅长感知的序列7、序列6甚至序列5也同样不可见；
其次为赋予序列7级别“刺客”的身体轻盈与爆发一击能力；
而最后一项，则是令使用者在智慧生物眼中变得极具诱惑，但只要穿着”魔女斗篷”，这种魅惑就会始终存在、无法主动关闭、且不断消耗使用者的灵性。虽然可以用隐身能力让自己在别人眼中消失从而规避魅惑，但这会让灵性消耗进一步加剧，因此在大部分情况下，第三项能力几乎等同于负面效果。
而真正的负面效果是：这件神奇物品会侵夺穿戴者的容貌，只要使用“魔女斗篷”，穿戴者就会朝着“丑”发生永久性的变化，一开始可能不明显，但累加使用时间越久，容貌受损就越严重，到最后变成连魅惑能力都救不了的丑八怪。
巴尔奇脸部抽搐了一下，他缓缓举起左臂，上面那条皮开肉绽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的结缔组织，血淋淋的口子迅速合拢。
欧维恩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一下，这自愈能力，好家伙，金刚狼？
“密修会的‘魔术师’，你知道自己在与玫瑰学派作对吗？”巴尔奇咬牙道。
“魔术师”、密修会、玫瑰学派……欧维恩仔细品味着这几个词，原来德莱斯的序列叫“魔术师”，倒是很符合他那行事诡秘、出人意料的风格……
玫瑰学派因为广受正神教会围剿通缉，它就像另一个隐秘组织极光会一样恶名远扬，对欧维恩来说并不陌生。至于密修会这个拗口的单词，则属于闻所未闻了。
“我当然知道，‘狼人’阁下。”德莱斯双眼微眯，以一种轻挑的口吻浅笑道：
“而且我还进一步知晓，天体教派和它背后的玫瑰学派成员此时此刻正受到官方非凡者的竭力围堵。呵呵，我打赌这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您的判断，让你误以为埋伏于此的只是没资格参与围剿的低序列者。
“感谢您给了我一个表演的机会，在今晚谢幕之前，我会让你彻底铭记密修会的手段。”
德莱斯语速不紧不慢地说着，右手按胸，对巴尔奇行了一礼。
“对了，你可以称我‘折纸师’。”
在他说话期间，巴尔奇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直到最后一句话落地，巴尔奇眼中欲火与怒火交炽，在狼嚎中怒吼道：
“你就是‘折纸师’！卖我们情报的野种！”
巴尔奇脚下木板被蹬出破洞，身手快到拖出黑色的残影，只用半秒就欺身到德莱斯面前，右爪迅速抓下，并呈现金属般的色泽。
被巴尔奇撕烂的只是一团火，德莱斯在那一瞬间使用“火焰跳跃”，直接闪现到因煤油灯打碎而燃烧着的后方！
但巴尔奇对此早有预料，他右爪只是虚招，随着灵性涌入左手，他反手向德莱斯的位置用力甩出三枚泛着银黑色的铅制符咒！
“强欲”符咒！
过盛的欲望对纵欲派来说是各方面的强化，但对其他人来说，则是精神上的猛毒！
电光火石间，三张纸牌如刀割般朝符咒飞射而去，分别是扑克牌方块J、Q、K。
“咳咳，同花顺！”
虽然符咒偏移原本轨迹，但其裂解释放的黑气还是沾染到德莱斯，令他心中不受控制地涌现许多淫邪、暴虐念头。
虽然这种欲望还不算过量，勉强可以保持清醒思考，但随着脑海被杂念填满，德莱斯那夸张的轻盈与动作的精密度被严重削弱了。
德莱斯的“小丑”预感让他知道对方下一击即将迫近，墨绿色寒芒如期划过，“德莱斯”从左肩至右胯被一分为二，但没有一滴血液溅出，变成切口处有腐蚀痕迹的纸人碎絮。
而他的真身不知闪现去了何处，德莱斯在战斗开始前，就已经凭借隐身把纸人替身塞进了二楼某些门缝后面，在关键时刻规避致命伤害，并且重新掌握先手权。
巴尔奇一抓落空，半伏下身子环视一周，二楼的火势仍在不断蔓延，这意味着德莱斯的闪现范围还在扩大，更有摸不清位置的纸人替身，在布置充分的情况下，一位“魔术师”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巴尔奇也知道对方这种打法有个弱点，那就是频繁闪现会让灵性消耗过快，理论上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但自己想得到，一位“魔术师”不可能想不到，巴尔奇不打算把主动权拱手让人，右臂肌肉瞬间膨胀一倍，拳如炮弹般冲着地板用力一锤！
哗啦啦！二楼地板被砸出破洞，巴尔奇顺势落下。
某处房间，德莱斯听到地板破裂，快步奔向窗台，脚步踩得木板咯吱有声，想要破窗翻下一楼。
而就在这时，一只狼爪突然穿破木制地板，像探出腐朽泥土的行尸，死死抓住德莱斯的脚腕，巨大的握力使得德莱斯筋骨错位，重重摔向地面。
德莱斯右腿单膝跪地，勉强保持住身体平衡，同时脚腕“骨骼软化”，使左足挣脱束缚。木屑纷飞中只见巴尔奇壮硕的身躯顶破地板，如地鼠般钻了出来！
——巴尔奇落到一楼其实只是幌子，他实则一直用前后爪扒住地板背面，在一楼天花板攀沿爬行，看准机会伺机下手。
德莱斯的脚腕虽然挣脱，但上面多了三道墨绿色伤口，酥痒的感觉开始蔓上小腿。而巴尔奇趁势追击，落爪如狂风骤雨，逼得德莱斯不断翻滚，不让对方有做出其他动作甚至站起来的机会。
巴尔奇再次怒声咆哮，果断使用了前置序列8“疯子”的能力。清除理智以换取力量、速度显著提升，打算直接把德莱斯刺死在地上！
德莱斯一身礼服已被撕扯得稀烂，“火焰跳跃”距离不够，而下一次使用纸人替身又得在数秒以后，但他脸色未现慌张，唇齿微张，面向巴尔奇射出“空气子弹”！
巴尔奇身躯略偏，避开要害部位，让空气子弹射中后肩，然后合身猛力撞在站起来的德莱斯身上。势如巨浪拍碎桅杆，在一瞬间玻璃粉碎木框断折，德莱斯前胸后背均受了不小的伤，被这股冲撞力顶出窗外，跌向“修女与鱼”外面的街道。
巴尔奇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时间，一个健步扑向窗台，双爪狂乱地在残缺的窗框上随掰随掷，那些被他抠下来的木刺和碎玻璃在被甩出后都变成一件件凶器，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射向尚在半空的德莱斯·特里斯。
——这是他在序列9“囚犯”时就具备的能力，擅长将一切到手的东西都变成杀人凶器！
嘭！
德莱斯淌下一抹朱红的嘴角勾勒。他的长伞像一朵在空中突然绽放的黑玫，伞面异常坚固丝滑，将那些投掷物尽数弹开。
尽管身穿“魔女斗篷”的德莱斯本就不必担心坠落伤害，但撑伞下落在他看来更为优雅，嗯，他更喜欢说“酷”。
巴尔奇跟着跃下，两位序列7非凡者的激斗即将从二楼转移到一楼。
德莱斯“啪”的打了个响指，一道焰柱在巴尔奇脚下冲天而起。巴尔奇心中一凛，他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身体合抱成球，希望身上的黑毛能为他挡去大部分烧伤。
可焰窜流过体，巴尔奇竟没感觉到一丝温度。
便在此时，德莱斯双臂一抖，只见他两条袖管各滑出一把样式既华丽又复古、枪身细长且锻铁件镀金的火石燧发枪。
砰砰两声，两道耀眼的金色流光从德莱斯抬手间划过，几乎在同时射入巴尔奇毛绒绒的体内。
对邪异类生物有克制效果的“净化子弹”！
“啊！”
巴尔奇背上中枪，在惨叫中向后滚去，他的伤口不仅没有快速自愈，甚至周围的肌肉崩解溃烂，从他身上弥漫出一股极为可憎的恶臭。
德莱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巴尔奇，然后在对方面前一点点地隐没身形。
黑火药的气味逐渐在空气中散开，这种刺鼻味道在一定程度上遮住了“魔女斗篷”自带的香气。“修女与鱼”的餐厅很快变成一片废墟，桌碗打碎在地，而巴尔奇已身中十枪，只是靠着惊人的体力与旺盛的求生欲支撑。
“该死！把你的肠子都扒出来！”
巴尔奇面目狰狞地扯断胸口的獠牙吊坠，力道之猛甚至在锁骨间留下几道血痕。
紧接着，巴尔奇抛却最后一丝理智，拽下吊坠其中一颗獠牙，同时咧开嘴巴，将这颗獠牙的牙根对准自己的牙龈，硬生生扎了进去！
“嗷——啊——！！”
被吊坠串起的獠牙不含非凡特性，但其中的特殊来自一位节制派的序列5成员。在被纵欲派残害后，那位死去的中序列强者的尸骸也未能幸免，被作为灵性材料制作成了各类道具；
而作为参与围攻那位节制派的其中一员，序列7的巴尔奇事后自然领到了相应的奖赏：五颗颇具特殊的牙齿。
此时此刻，那颗不属于巴尔奇的獠牙从根部蔓生许多细微的树枝状神经，在这之后的两秒内，獠牙变得半透明，这种特殊迅速扩大，从满口牙齿，再到他的头部，最后全身都转化为半透明状！
巴尔奇的狼嚎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厉鬼般的渗人尖啸。
他完成了“怨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