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发现
今天应该是他的值班日。
赖名良坐在战列巡洋舰的舷窗旁，在记录板上登记自己的日程。
窗子差不多被一个行星的侧面占据了，它表面合金板反射的光几乎使舱内不需要照明。
“冬季，12月10日，外板维护。”笔尖在屏幕上留下淡淡的划痕。
自己是上个月做为三山舰队侦察部队工程师来的，离开Ω-97星系已经两个地球月了。
赖名良的思绪逐渐漂移。
上次抵达的那个星球还是一片荒芜呢。纵横的沟壑，布满陨石坑的高原，有点像自己老家的黄土高原，它在冬季也会刮沙尘。
赖名良看着银白的星球缓缓转动，这个温顺的星球，感觉自己和它有点同病相怜。
自文明危机出现以来，军人一直是个高危职业，就像先锋植物，赖名良想。
为人民创造了天堂，同时也几乎是一向的，占据的最低的生态位。一个被忽略的边缘人物。
因为区域外板的塌陷，星舰不得不在这座星球迫降，而来维修却只有他们稀缺的四人。
“你也很孤独吗。”赖名良低低的说。
这个星球，编号是Σ-3-15，是这一批对拿破仑文明侦察行动中的C级计划，这意味着它的各种环境条件在其他星球间，都是最次的。
当然也意味着最长的工作周期，最低的验收要求，最少的资源投入。包括最低的薪水，赖名良嘲笑着耸耸肩，毕竟自己是个才入职的新人。
就算人类已经到掌握了局部改造恒星的技术，职场的潜规则也不能被改造呢。
合金板的巨大铆钉和接缝被甩在了后面，露出壳内的支架和阴暗的深黄色地表。
还有一整个坍塌了的板面和斜刺出来的凌乱的电缆。
任何一个外来的人都会被这壮观的残骸震撼。“D区坍塌事故第6天。”记录板上写下今天的最后一行字。赖名良站起身，把它放进旁边的收纳槽里。
氧气瓶和航天服都完好。赖名良顺着拥挤的通道爬（姑且只能这么说）到舱口，换上它们。
记得栓好缆绳，赖名良扣上绳子时提醒着自己。
降落到合金板表面时风很大，立刻给面罩覆了一层霜。赖名良不得不俯下身调节太空服的除霜装置。
平坦的外罩宁静的延伸着，没有人会想到六天前这里发生过自新编队重组以来最严重的坍塌事故——战列巡洋舰D区发生了严重塌陷。
赖名良一边走向一块被胶布标记过的散热板一边想着：
一块板就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一人一天能维护5块，一个小队有五人——也就是说这次坍塌毁掉了我们半年的成果。
可能导致事故的支架已经被埋在残骸下了，原因永远不会被了解，很有可能连这次事故都只会成为航天局的内部情报。
赖名良打开一部连接在散热板上的机器，像推着吸尘器那样使用它。这台除尘机幸存下来真是幸运啊，赖名良低着头工作，余光难免瞟到几百米开外的断裂处。
当时他被系上太空束缚绳的时候，最后一眼也看到的是这个舰体深黄和银白的断裂面。
坍塌当时是从隔他们四五个板外开始的，由于没有声音，距离也太远，赖名良在老王推了他一把之后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四个穿着舱外工作服的的人，在坍塌的真空中繁忙地弹跳着，引力太小脚落到地面上都是一件难事。
他们像是在一团棉花里游泳，而这团棉花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脱离。
脱离并不会让他们像火箭残骸一样坠落地面，而是让他们像四个氢气球一样飞向深空。这是太空带来恐怖的方式，温和，缓慢的死亡。
“小赖好年轻哟。”
摸鱼老蒋看着忙碌工作的赖明良忍不住打趣。
“年轻有为！”同时脸上挂着不知是卖老还是打趣的贱兮兮的笑容。
还有江姐，罕见的女性队员。
他看见江姐仰着头，看他时透过面罩的扭曲的脸部是什么感受，怨恨吗？恐惧吗？还是希望他活下去。
那么就算坍塌发生了外班维护还是要做。赖名良快拖完一块板子了，还在期望会有别的改造队来支援吗？
赖名良停下机器，锤了锤腰，仰头看着浮在远处的检修船拖着一条缆绳。这真不是几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
赖名良只记得当年他上飞船前的誓词：“无私奉献，不怕牺牲，为人类宇宙事业奋斗终身”。
星舰上的工程机器人还在充能，它们当时为了星舰的平稳迫降，出了不少力。
所以此刻它们帮不了赖名良他们。
正当赖名良飘在空中检修到某个房间时，在那个拥挤的房间某个角落里，有一个透明的球体。
赖名良认得那东西，这么个小小的球体连接着他们前几日发射出去的探测器。
球里的一条光柱竖在最中间，偶尔发出明亮的黄色光芒，这是D208号探测器，那是片黄色的星系！
但有所不同的是！在一片黄色光芒的背景上，一抹奇怪的苍白正在高速移动着！
这是几日前不曾出现过的！赖名良意识到这东西的不对劲，于是他再也顾不上检修星舰。
“喂！江姐！大伙！这里！”
赖名良怀里死死地抱住透明球体，这座星球引力很小，飘在稀薄的空气中，高声大叫着吸引着队友到来。
“咋了！小赖！”
“出问题了！”
“啥问题能有舰体断了大啊！”
老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还是招呼着队友前往赖名良身边，他们几个脑袋凑到一起——
一起观察着赖名良怀里抱着的球体，透过工作服的面罩，能很明显地看到他们长大了嘴巴惊讶的神色。
“这是……？”
“敌踪！敌踪！！！”
老蒋一声大吼，赶忙拨通了编队以及地球指挥中心的全频段通讯，李清都站在中控室中通过监控看着他们发生的一切。
张青云站在他身后，面色凝重，但李清都却不慌不忙地指挥着Ω-97恒星驻扎的编队——
“不要改变行军计划，继续向外周放出探测器！已外出的小股护卫舰侦察编队不要撤退！”
“收到！”
雁荡山战斗群指挥官在接收到李清都的命令之后，面色一沉，但是依然回应着李清都的命令。
他们真的发现了敌人的踪迹，这也意味着他们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