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2岁笔录（3）

“在你的直觉里，我可以成为朋友吗？”A回过神后问道。

“你是指......”H犹豫了几秒，努力整理着被压皱的衣角回应了一句。

“我是指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A坚定地看向H，一脸严肃地看向H。

“你干嘛突然这么正经？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大家都可以做朋友啊。”H没有看向A，而是继续瞥向窗外。

空气再次凝固了起来，果然，简单的问题一旦放置在复杂的逻辑里就显得异常困难。

“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H拍了下A的肩膀，致使两人目光再次相对。此时，校车恰好经过路灯紧密的路段，黑色与亮黄色的交替投射在两人的磁场中干扰着。A的心又开始动摇了。是啊，这个桥段多么熟悉，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的邂逅，以及可能蕴藏着某段感情的青涩，好像全都在A的眼前展开了。

你了解他吗？你喜欢他吗？你愿意了解他，那就不能仅成为朋友。你要成为他的朋友，就不可以喜欢他了。

校车停稳后，A拿起书包，大踏步地跑下车，奔向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此刻，A恢复成谁都没见过的安静、文明又可爱的孩子，卸下青春沉重的包裹，轻松地呼吸着秋季凉爽的空气。

“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A尽力压抑着幸福的模样，她认为，自己的计划依旧行得通。

“朋友”是怎么界定的呢？A一直弄不清楚，是从对方的口中获得认证算得上朋友，还是一定要有某种互动交流才算朋友？W虽然已经不再和A接触，但是他短暂地成为过自己的朋友。C伤了自己的心，但对外仍称两人是朋友。H仅仅表示了可以成为朋友，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对于A来说，她喜欢直面且富有激情的行为，无论与W争吵还是追求C，她都无一例外地处于主导地位，而与H的接触中，她默默觉得自己成为被引导与接受的一方，不再发挥主动，整个过程过于平静，即使放低自尊也无法听到心跳的声音。

失去激情是感情衰败的开始。A等不了，她要问个清楚。

“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某天，借着D在身边，恰好谈及了恋爱相关的事情，A趁机抛了个严肃的问题出来。

“他有，他喜欢我们班那个XX！”H跟班突然兴奋起来，眯了眯眼睛，“确实，我们班一半男生都喜欢XX。”

“真的？我去，H你行啊，你都不跟我说！”D也跟着兴奋起来，“长啥样啊，有照片没？”

“照片没有，你自己去我班看得了。”

“拉倒吧，谁没事儿闲的去看啊。”

H泛红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在那瞬间有预兆地袭击了A的大脑。A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尴尬着附和着：“那肯定很漂亮啊，哪天介绍一下。”如果提前知道了结果，就不如不给自己机会开头。因为受伤的人永远都是A，这个傻女孩，自顾自地认为给别人设置好了重重陷阱，对方便一定能落入圈套。殊不知在麻弊自己理智的同时，竟轻易输给了对方的真诚。

“有机会再说吧，也就是喜欢，还不确定......”

“那得让他知道你喜欢她啊！”A压抑着喉咙处的生疼挤出一句话。

“对啊，你得大胆表白。”

紧接着的交谈被巧妙置换了过来，“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吗？没。”A终于坚定了一回。

校车停靠了，吵吵嚷嚷的孩子们下了车，吵吵嚷嚷地分开。孩子们从早上活跃到晚上，片刻不肯休息，对于他们来说，青春期的每一分钟都值得用幸福填满，曾经的A也像他们一样，张开翅膀在自己向往的地方飞翔，后来A折了羽，飞不高了，也更加谨慎，不再像雏鸟一般朝气活力，而是习惯性地用长大成人来安慰自己的倦怠期，毕竟，从头掩盖到尾的人生需要太多的体力与精力应对。

“姐你累了，好好休息哦！”一个调皮的女孩下车前顺了一句。

A默默点了点头，将头侧靠在窗户一侧，沉重地挤出笑脸。那一刻，她真的很开心。

后来一段时间，H没再坐校车上下学了，A也不再见到他，偶尔路过八班时，她仍留有习惯地望一望，却每次都落空。原来，缘分到这里就应该停止了。至少这次，她亲手为它系上了死结。

再后来，毕业。所有声息都悄悄消失在人山人海，她没有他们的电话号，他们也没有她的地址簿。于是，A意识到，她应真正做个了断。之后的很多年，A再也没有暧昧对象，也更没有谈过男友，她将更多的时间注入进另一个话题，将更多的关注切回自己的世界。以前她总是绕着别人转，也该看看自己了。

一个人越渴望某件事物，越想得到它，所暴露的缺点就会更明显。对于很多女孩，他们追求爱情，或许又不是爱情，而是关注。关注可以分很多种，如果你受到老师的宠爱，那是一种关注；如果你受到家人的宠爱，那也是一种关注。唯有异性间才能成立的氛围，才能填补那块特殊的空白。关于这块空白是否一定需要被填补，我并没有肯定，但仍然肯定一部分。

那些从来不缺少别人在意的人，是随意游走而不受限制或排斥的磁铁；那些追求着更多在意的人，是磁性不定、脆弱敏感、易被诱导的磁铁；那些不在意别人的人，是失去磁性或掩盖磁性的磁铁；而那些被迫忘记的人，是空壳。一块磁铁想要吸引别的磁铁，是努力打磨剖光成为最漂亮的那块磁铁，还是应该适当调整自己的磁极，科学地合理地遵循着物理规律呢？起初，A选第一个，现在，A选第二个。

A的爱情故事到这里要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时间总要过去，而人总要学会释怀并放下。所以，我们暂且把懵懂但勇敢的小A留在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