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诸星的弓骑手
1311年,圣约翰之月(6月)的第24日
布达,匈牙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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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星期,大大小小的驻军,或驻军的残余,都源源不断地抵达王都。一些部队试图抵抗马泰·查克的军队,并相信他们可以拯救他们所守卫的村庄,但这些部队要么被全歼,要么只剩下一两个活着的伤员。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赶往布达,在寡头的军队到来时守住这座城市。
还有一些驻军没有看到马泰·查克的军队就不战而退地逃离了他们负责的地点,要么直奔布达,要么看到哪里就逃到哪里。没有什么人选择后者,因为这样他们就必须得为了获得食物和水去掠夺沿途的村庄,而且许多周围的村庄已经被夷为平地。
赶往布达的人对这座城市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驻军和所有随军的男人们可以在战争中派上用场,但和他们一起来的大量老人、妇女和儿童也在城内寻求庇护,布达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
圣约翰之月的第二十四天,布达的城墙内仍然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但街上却已经挤满了无处可去的难民。左边传来守卫城堡的士兵的咒骂声,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神父们用拉丁文祝福骑士,乞丐的乞讨声也渗入了这拥挤不堪的城市喧嚣中。
“又有一支队伍!”西塔里,百合花骑士身旁的小家伙惊呼道,“十几个……不……二十一个轻骑兵!”
他想,如果他现在能成为一名骑士就好了,像他所崇拜的人一样强壮勇敢。即使在这着浓紧张的情况下,他还是如梦幻般地看着安塔尔那雪白的披风和骑士胸前的纹章。
在他被送到国王的宫廷之前,男孩在家里被吓坏了,因为人们说查理王的得力助手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骑士,他穿着黑斗篷,少言寡语,与恶魔为伍。现在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恶意的谎言:威廉·巴托之子安塔尔才不是什么黑骑士,他穿着像圣殿骑士那样的白袍,从不错过祈祷时,而且对他总是很好。
“你的眼力真好,我的孩子马蒂亚斯,”男人称赞道,然后示意下方的看门卫兵让骑手们进来。“你要跟我一起来吗?”
“当然了,大人!”小家伙高兴地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生怕追不上大步赶下塔楼迎接骑兵队伍的骑士。
他们来到塔下,大门也铁门闩也被抬了起来,卫兵们让骑手们进入了院子。他们看起来都是精力充沛的战士,并不像是被追杀的逃难幸存者。
他们都骑着小而飞快的纯种马,在他们的东方长袍上,他们穿着带有特殊装饰的轻型皮甲,同时也保护着他们的肩膀。他们头上戴着硬皮头盔,手上套着同样由皮革制成的护臂。他们的两侧挂着弯刀,马鞍上有一把复合弓。他们都备有长矛和斧子,有些马上还挂着钉头锤。安塔尔满意地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感谢上帝你们不是马泰·查克的骑兵,”他开玩笑地说,“不然你们可会给我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我们是来保护布达的。”为首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在头盔的顶端有一缕白缨,除此之外他跟其余的二十位骑手没有区别。“我是弗洛家族的瓦伊克。”
“我们很高兴有你的加入,瓦伊克大人!”骑士冲他笑道,“很遗憾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更多像你们一样的勇士前来。”
“我们都来了,”年轻的战士回答说,他仍然没有离开马鞍的意思。“我父亲一发现马泰·查克正在向国王进军,就把他所有的人都派到了这里,我便是其中之一。城堡的指挥官在那里?”
“我便是,”安塔尔说道,“但除我之外还有两人,我的名字是安塔尔,威廉·巴托之子。”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和其他指挥官谈谈。”
“一点也不,”百合花骑士说,“我们对你们的到来倍感荣幸,瓦伊克大人,请跟我来。”
“徒步吗?”看着安塔尔步行向城内走去,瓦伊克问道,“匈牙利人只在马背上谈判!”
“是的,你最好步行,”安塔尔转身看向他,“城市的每条街道都挤满了难民,在马背上不可能穿过布达。”
瓦伊克·弗洛带着好奇的表情下了马,摇了摇头。他将马的缰绳托付给同伴,将白缨皮盔夹在胳膊下,跟在百合花骑士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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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亲是谁,瓦伊克大人?”威廉·巴托问道。他们在被改造成指挥室的小教堂里坐下,把喧闹的人群挡在了外面。
男人对面坐着三个人:安塔尔、弗兰克之子托马斯·塞姆塞和威廉。查理将这座城市的防御工作委托给了他们,因为他们是他最忠诚可靠的手下,他自己则被迫与妇女和儿童一起呆在卡莫霍夫宫里。当然,这不是国王最初的计划,他想战斗,想流血,想要面对马泰·查克,将这强大寡头撕成两半。
但这一次除了埃斯泰尔戈姆的托马斯大主教,他手下的骑士们也阻止了查理,他们知道马泰·查克攻城的目的就是要把国王和他的王后作为人质抓住。当查理拒绝听从他们的意见时,红衣主教根蒂尔也出面干预了。没有人知道红衣主教在和国王的私下谈话中对他说了什么,但查理脸色惨白地妥协了,把自己关进了卡莫霍夫宫。
“我的父亲是约瑟夫·弗洛,”年轻的战士自豪地站在城市的指挥官们面前,“光荣的领袖久洛·弗洛的后裔,而后者又是伟大的霍尔卡·弗洛的后裔。”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霍尔卡·弗洛是谁,也没听过久洛·弗洛的名字,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像介绍阿尔帕德家的国王一样列出了自己祖先的名字。
“马泰·查克已经将这里以西的一切夷为平地,”瓦伊克·弗洛继续说道。“他只留下了冒烟的废墟和遍地的尸体。你们最好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准备了,他的军队将在明天黎明到达这里。”
“你从哪里来?”威廉问道,“安塔尔说你看起来并没有交战过,但这周围到处都是马泰·查克的士兵。”
“噢,我父亲没有和马泰·查克打仗,”瓦伊克第一次笑了,“我父亲用头脑耍了他们。”
三人再次对视了一眼。
“你父亲做了什么,瓦伊克大人?”托马斯·塞姆塞问,“他一个人把马泰·查克的整个军队都耍了吗?”
“弗洛家族的约瑟夫给布达争取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瓦伊克说道,“不过你们不用谢我,我们不习惯接受感谢……”
安塔尔从桌子后站起来,把酒倒入锡杯中,拿给那个穿着皮甲的战士,压在他手里。
“告诉我们吧,瓦伊克大人,”他高兴地问道,“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瓦伊克·弗洛对酒点了点头,然后眨眼间就把酒喝光了。他的表情不再严肃,而是笑着说道。
“他安排并招待了马泰·查克和他的整个军队。他把他最好的酒拿出来给他们喝,并在烤架上烤了一整天的牛、羊和猪。约瑟夫·弗洛在这三千名狗娘养的死前都喂饱了他们!”
城堡的指挥官们轻声笑了起来,但同时也变得担心。
“三千人?”托马斯·塞姆塞倒吸了口凉气,“我们这里能战斗的只有六百人!”
“三千人,”瓦伊克确认道,“就在他们吃喝玩乐的时候,我的父亲大骂查理·罗贝尔·安茹,连马泰·查克都忍不住对他点头表示赞同。早上,他送军队上路,并给他们指出了一条前往布达的捷径,建议他们尽早到达这里,开始围攻。最后他们好像还亲吻了他的手背以表感谢……”
“他做了什么?”托马斯·塞姆塞跳了起来,“你父亲疯了吗?”
瓦伊克并没有被托马斯的暴怒所冒犯。“你要相信约瑟夫·弗洛的智慧,好先生。”他继续轻声说道,“确实,他为马泰·查克的军队指明了一条捷径,但那条路太窄了,只有几个人可以同时通过,而三千人得花上一整天。”
“你父亲是个难得的好人,瓦伊克大人。”安塔尔说道,“我真希望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正直。”
“我也这么想,”瓦伊克同意道。“当然,当查克的军队一走,我父亲就让我负责带领他的手下,并立即派我们走另一条路来到这里,协助守城。他告诉我,在我们把马泰·查克的军队打败之前,不要回来。他差点没能拦住我的妹妹波尔卡,我那头脑发热的妹妹……她也想为国王而战,但战争可不是儿戏,她对战斗来说还是太年轻了。”
“告诉我,”托马斯·塞姆塞走近,仔细端详着男人的特殊皮甲,“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的祖先是匈人,是伟大的阿提拉王的后裔,”瓦伊克回答,“我们英勇的祖先霍尔卡·弗洛曾与察巴王子在诸星之桥上留下马蹄印,我们是弓骑手。”
威廉差点没有站稳,与其他两个年轻人不同,他完全明白瓦伊克说了什么。他用闪亮的眼睛和张大了的嘴巴接近战士,安塔尔甚至担心他的舅舅会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跪下。
“弓骑手,”老人惊讶地喘着气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不存在了。”
“我们人数不多,”瓦伊克摸了摸威廉的肩膀,“但我们会一直活下去,圣殿骑士。”
“那么,三千士兵,”托马斯·塞姆塞打断了他们,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弓骑手,但还是很高兴能看到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他们有什么攻城器械吗?”
“嗯…”瓦伊克想了想,“一个攻城锤和三个投石机,三个投石机中有一个看起来很危险,但其他两个的威力还不算可怕。”
“太棒了,”安塔尔嘀咕道,“那些投石机会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
“怎么就开始垂头丧气了,骑士?”弓骑手呵斥道,“围攻还没有开始呢!”
“没什么,瓦伊克大人,只不过是那些机器会从黎明到月出时一直向我们扔来巨石。这令人不安,虽说我没有体会过,也许它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糟糕……”
“约瑟夫·弗洛是一位有远见的人,他也考虑到了投石机。”瓦伊克眨了眨眼,“我们只需要忍受一天一夜的石头雨,等到天亮时,马泰·查克就可以和他的投石机们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