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狐犬
骑士与神父们涌入了大厅,安塔尔现在站在圆圈的中央,佐特蒙在坐席上像狐狸般一样对他咧嘴一笑。审判者们开始挂着严肃的面孔开始提问,只有文修斯的眼中带着鼓励的光芒。
“我应该称佐特蒙为我的主人,”安塔尔开口说道,他终于能说话了,他的声音激动得颤抖。“但是,他从来不像是我的主人,我们今天已经从他的嘴里听到了足够多的谎言,他的不诚实是在对所有在座的人的嘲弄,现在就让我告诉你们全部的真相,除了真相,别无其他!”
“你这个小混蛋!”佐特蒙忍不住大喊道,“你们听听,他已经在撒谎了!他现在就应该被鞭打并割掉舌头!”
“我们已经听过你的故事了,骑士!”文修斯的声音响亮,“我现在想听听这个男孩的故事,我相信赫克托神父和安布罗修斯院长也同意我的观点。”
修道院长实在没办法,坐在他右边的文修斯说得对,于是他抬手点了点头,“让我们听听男孩的说法!”
“我从来不会嘲笑他,也没有嘲笑过他,我不是被这样培养大的,”安塔尔继续说道,“然而佐特蒙把我的每一个微笑和动作都当做是一种嘲弄。他不识字,我们的大团长雅克·德·莫莱也不识字,但他是世界上最值得被尊敬的人。可我的主人却对此感到羞耻,并不断威胁我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这个秘密。”
“亏他的祖父还是个抄写员!”有人在后方喊了一声,引得不少人笑了起来,安布罗修斯不得不拍着桌子让他们安静。
“修道院长大人!”安塔尔变得更加大胆,“自从我答应向你透露真相之后,已经过了几个满月。现在是时候了,我将告诉你一切的真相,即便你把我扔出窗户外,我也会实话实说!”
安布罗修斯明显受到了这些话的影响,他不仅懒惰懦弱,还是一个多事好奇的人,像个女人一样爱说闲话。而且作为一名修道院长,他非常想知道安塔尔那晚在布达做了些什么,又是谁把他打了个半死。
“从第一天起,佐特蒙就把我当做他的仆人,而不是学徒或侍从。在我的同伴们进行着训练并学习骑士之道时,我不得不带着钱袋子和密信前往布达,佐特蒙不仅强迫我参与他的罪行,而且还阻止我学习和训练。”
“他在撒谎!”佐特蒙再次喊道。
“闭嘴!”这次轮到安布罗修斯骂他了,男孩的话就像一根钉子一样钉在他的脑袋上。
一年半之前,修道院的金库莫名其秒地少了一笔钱,而且是不小的数目。佐特蒙当时的手下学徒被指控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佐特蒙本人也首先作证说那男孩的手不干净。那学徒先是被鞭打,然后关进了禁闭室,在释放的前一天离奇死去。
“细说钱袋的事!”安布罗修斯命令道,他的眼睛正在寻找着观众席的佐特蒙,但后者已经不在他刚才的位置上,“你拿了多少次钱,去了哪,给了谁?”
“我不得不把钱带到两个地方,”安塔尔回答,“给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佐特蒙用金子让女人闭嘴,因为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骑士大厅内在一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嘈杂骚乱,混乱差点演变成一场打斗,两个骑士把朝着安塔尔赶来的佐特蒙控制住,以免他攻击男孩。修道院长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喊要求肃静,他的脸涨得通红。
“我有证据!”安塔尔喊道,“佐特蒙指责我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人有染,但我可以证明我说的话属实!院长大人,骑士大人们,在杂货商街道上有一栋佐特蒙盗用我们骑士团的钱建造的瓦顶房子,佐特蒙的女人就藏在那里!不信你们可以去亲眼看看,只要告诉女人佐特蒙已经死了,一切都会立刻水落石出!”
争吵声只增不减,现在有四个人押着不断挣扎的佐特蒙,文修斯向男孩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拔出剑,走到发疯的佐特蒙面前,将剑刃抵在他的喉咙上。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怎么敢扰乱骑士团审判的秩序?”年轻的骑士盯着佐特蒙质问道,“我们正在为一件严肃又严重的案件作出裁定,而你的行为就像被魔鬼附身了一样。冷静下来,否则你会有大麻烦!”
佐特蒙沉默地看着文修斯的脸,喘息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甩开了那些按住他的手。
“继续吧,孩子。”文修斯挥了挥手,“如果再有人扰乱审判,他会被立刻关押起来!”他和佐特蒙交换着眼神,后者的脸色煞白。
“我们今天便会去调查你说的那个女人,”赫克托神父用干巴巴的声音说,“但现在我们要听听那个男人又是谁,以及为什么你要把钱袋交给他。”
“我知道他的名字,”安塔尔说,“奥利维,整个城镇上最卑鄙的放贷者,他还有各种赌博的生意。”
语罢,大厅里更多的目光投向了佐特蒙,周围的空气都快要凝固了。看起来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奥利维是谁。于是安塔尔决定利用这一点,把整个故事讲得更生动。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不断地把塞满金币的钱袋交给奥利维,因为佐特蒙在他那因为输了赌注欠下了很多钱。最后,他让我带一封信给奥利维,而不是钱,信里说我是修道院里最能打的冠军,可以用我的拳头打败任何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把信交给他?”安布罗修斯问道。
“因为我的主人,我的师父命令我这么做,当时我也不知道信里的内容是什么。”
“请问,院长大人,”佐特蒙插嘴道,他现在的语气变得极其礼貌柔和,“我不会写字,又是怎么把写信给这个奥利维的呢?”
“你放心,等我们找到了你孩子的母亲和放贷人,我们也会把帮你写信的人找到。”修道院长冷冷地说,“继续说,威廉之子安塔尔!”
“那天晚上我走进了佐特蒙设计的陷阱里,”男孩继续说,“他们强迫我去和一个叫歌利亚的巨人赤手空拳搏斗,他不仅打败了我,还把躺在地上的我打到失去知觉。如果不是有一个仁慈的无名好心人把我带到乌格林先生的客栈,恐怕我在第二天就已经死了,也没法站在各位面前将真相公开。
在我康复并回到修道院后,我得知我的一个朋友因盗窃罪名被陷害,另一个则被强盗用弓箭杀害。为了再次找到内心的平静和寻求上帝的指引,我晚上溜出修道院,在岛上散步祈祷。”
安塔尔指着佐特蒙,悲伤地说道:“在一次漫长的祈祷回来后,这个人把我抓了起来并关进房间里,声称我通奸了。而就在昨天,当他没有在承诺的期间内找到任何证据后,他来到我的房间把我按在墙上,想要杀了我,我不想再回忆这些糟糕的事情了。”
“我相信我们已经听得够多了。”安布罗修斯宣布道。
赫克托神父和文修斯也点头同意,佐特蒙瘫坐在他的座位上,一动不动。修道院长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我们现在听完了两方的发言。”他沙哑地说道,“他们都和我们分享了一些有趣的故事,任何人都没有见过、听说过或是遇到过佐特蒙所说的那个女人,奥利维和住在杂货商街的女人我们今天便会进行调差。审判将在明天早上的祈祷时候继续,我希望那时候我们能将这件事彻底做个了结。
而在那之前,我命令把佐特蒙关在威廉·巴托之子安塔尔的旧房间里,不给他食物,只有在太阳落山之后才能给他一次水喝,并在他的门外安排两名护卫。现在---”安布罗修斯换成了虔诚的柔和声音,“让我们祈祷吧,我的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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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祷结束之后,文修斯带着忧虑的表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一天的审判出乎意料的成功,人们甚至向安塔尔敬酒,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男孩的一番话会对修道院长和在场的其他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然而晚祷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带来了坏消息,”文修斯关上门说道,“佐特蒙在下午离开了他的牢房。”
“什么?”安塔尔跳了起来,“他们为什么会让他出去?”
“他和某人私下进行了谈话,”文修斯讽刺地回答,“和尊敬的安布罗修斯院长。”
安塔尔把脸埋在双手中,他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当安布罗修斯打开门时,他的眼睛里还在冒着火,”文修斯继续说道,“但在一个小时后,他们便在走廊上谈笑风生,面带微笑,我早该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买通了修道院长?”安塔尔咕哝地问道,“但他是怎么做到的?”
文修斯在床边坐下,“显然,他以同样的方式买进了骑士团,他在波西米亚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富裕的家庭,所以他要么用钱,要么用承诺打动了安布罗修斯,或者两者都有,谁知道呢。”
“那现在会怎么样?”
“现在你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文修斯叹了口气,“放贷人和那个女人要明天早上才会去调查,那时候估计一切都已经被佐特蒙准备好了。情况完全变了,你的故事会变成谎言,佐特蒙的故事则会成为真相。我不敢去想象他们会为你准备什么样的命运,我的朋友。”
“我会被驱逐出骑士团吗?”安塔尔的脸变得煞白。
文修斯双手紧握撑着下巴,有些难过地看着男孩。
“恐怕这会是最轻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