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想与不会
林荫小道，月色皎洁。
明夏出来的时候，陈尘靠在墙上，月光透过树影映在他脸上，明明暗暗，看不清表情。
明夏从后门露出半个头，细细打量着陈尘。
忽地她缩回脑袋，捂住心口，从包里拿出小药瓶，颤抖着双手将药放入口中。
半晌，明夏适应过来，又探出小脑袋。
她听见陈尘低笑出声：“快出来吧，这么歪着头也不嫌脖子酸。”
明夏努努嘴“切”了一声，小跑到他旁边：“我没想到你会来。”
陈尘直起身子，低眸看着明夏，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壳的本子：“我觉得你想要我来。”
明夏暗自欣喜，面上却很淡定的接过本子，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毕业礼物吗？”
陈尘示意她打开看看，明夏摩挲着本子扉页，小心的将本子翻开。
映入眼帘的是用透明薄膜密封好的树叶，往后每一页都是一样的贴好的树叶，明夏的指尖轻轻划过其中一片，下一秒就听见陈尘说：“生命，”
“我送给你四季的生命。”
明夏合上本子，脸颊慢慢发热，抬头看向陈尘，而后者还温柔的注视着她，撩人不自知。
明夏正打算开口，不曾想陈尘又给她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明夏，”
“我不想错过，你的十八岁，”
“所以我来了。”
来见证，你的十八岁。
夜晚，树影，风声。
一切都不存在了，明夏只觉得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烟花。
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
-----------------
陈尘听到明夏唱歌的那瞬间，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忽然就断了。
某天，明夏拉着他去了一家琴行，说要准备毕业典礼的节目，而他，要是节目的第一个听众。
于是，陈尘不紧不慢的陪着她练了一个月的琴，不过一般都是陈尘在一旁处理工作，明夏安安静静的练琴。
有时明夏累了，他就陪她聊聊天。
“陈尘，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好听。”
“那可不，从小学到大，能不好听吗？”
陈尘笑着看明夏，觉得她此刻像个傲娇的小孔雀。
“对了，陈尘，你有没有喜欢的钢琴曲？”
“不怎么听钢琴。”
“那你有喜欢的音乐吗？”
陈尘沉思了几秒，然后回答：“《没那么简单》”
不管是爱还是生活，都没那么简单。
有时明夏也会突然心悸，皱着一张小脸等陈尘拿药出来，可怜巴巴，像没人要的小猫，让人心疼。
陈尘第一次见到明夏的时候，就在想这小姑娘身上这么会有那么浓的消极情绪，明明窗外霞光一片，美得动人心魄，她却说暮气沉沉。
后来她说带她逃吧，陈尘又觉得她心大，刚认识就敢跟人走。
在医院的两天里，明夏总是看着他，不遮不掩，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从那时起，陈尘就觉得明夏就应该是和她眼睛一样明亮。
立春，本就是生机勃勃。
果然，明夏的消极情绪也仅仅存在医院里，出了医院，她本就是一片春天。
所以陈尘送她树叶，因为她已足够耀眼。
陈尘想起自己吃下酸橘子时痛苦得眯着眼瞧见明夏大笑的样子。
他希望明夏一直这么明媚灿烂，无灾无难。
陈尘还记得明夏总在公司楼下等自己，穿着她的红白校服，让自己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像个禽兽，尽管他们只相差四岁。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天下楼，明夏冲到自己身前举起手机大喊：“陈尘，陈尘，我看到十八岁的你了！”
“我能见证你的十八岁哦~”
手机里播放着大一时，他参加辩论赛的视频。
小姑娘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感叹着，最后化成一句：“陈尘，你好了不起啊。”
陈尘脚步一顿，偏头又看见明夏亮晶晶的眼神，明白她不仅仅指辩论。
下意识的，他抬手摸明夏的头。
其实，我们都很了不起，都在努力生活着。
陈尘时常告诫自己，只能把明夏当妹妹。
但所有的心理建设在她站在台上朝自己微笑时溃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明夏是摇着胜利大旗的小蚂蚁。
-----------------
明夏高考完的那天，下起了小雨。梁云和明远在考场外等着她，明夏撑伞从学校大门走出，只觉一切快要尘埃落定，心里无比轻松快意。
梁云越过丝丝细雨，双手抚摸明夏的脸颊，心疼的说：“夏夏啊，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明夏不以为意：“快了妈妈，还有一个星期就好了。”
最后的手术定在高考的一个星期后。
不过，才考完没两天，明夏就已经大包小包提前住进医院了。
充满消毒水的地方，她最讨厌的地方。
还好陈尘下完班总是过来陪明夏聊天，给她带些解闷的小玩具，有时是一拉尾巴就会向前跑的小汽车，有时是按一下就能听见陈尘声音的小玩偶。
总之，陈尘不会让明夏那么无聊。
要是没有那么多意外就好了，明夏想。
那天中午，明夏睁开眼睛的时候愣了愣，一种熟悉又恐怖的预感萦绕在心里。她看见会跑到小汽车掉落在地上，掀开被子下床弯腰捡小汽车，下一秒，晕眩感充斥在大脑。
明夏没能直起身，就这样直愣愣摔在地上。
她又戴上了氧气罩，脑海昏昏沉沉，耳边是梁云的哭泣声，她想开口安慰她。
明夏眼睛闭着，只能感受到灯光的变化
失去意识前，她在想，怎能么办，爸爸妈妈又要难过了。
怎么办啊，她还没和陈尘去海边看日落呢。
她还答应了陈尘不会失约呢。
-----------------
树影摇曳。
明夏的心怦怦跳，脑海里回荡着那句“我不想错过，你的十八岁。”
她收起牛皮纸壳本，一步一步朝陈尘靠近，陈尘就这么和她对视，然后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抵住身后的墙，感受背后传来的凉意。
明夏双手抱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陈尘，我可以抱抱你吗？”
陈尘薄唇微张，没想到明夏会这样说，不过四岁的年龄差倒也没让他震惊多久，他转念一想，起了逗弄明夏的心思。
“明夏，后面那个，是你同学吗?”
闻言，明夏的身体僵了一瞬，缓缓回头，然后，怒气冲冲的再一转头时，被陈尘一把拥入怀里。
明夏只记得那天的星星很亮，陈尘的胸膛很烫。
最后的最后，陈尘让她专心备考，高考后再考虑其他事。
明夏笑得傻气，对陈尘说：“高考完我们去海边看日落吧，”
“不对，今年我肯定去不了了，那就明年，”
“陈尘，明年夏天，我们一起去云城的海边看日落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