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电脑技术培训的日子里

1998年深秋的一个上午，太阳把景县教育局的大院照得通亮。

大槐树下，有个年轻人吼了一嗓子：县里要组织机关电脑技术培训，有报的，去呀！这话像一个炸雷，把我心里厚厚的冰，炸开一道长长的河。我就去报名。

听课前，教室的门还没有开，我就坐在门前等，埋头看计算机培训的书。面对一页页的书，就像小羊面对一片片的青草，大口地吃着，香甜地嚼着。在蓝天白云下，在那片碧绿的青草上，我这匹羊羔子，撒着欢，咩咩地叫着，吞食着上天赐给的最美的食物。

偶抬头，觅食的小鸟，一群群，在地下蹦，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叫。

一个甜甜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刘主任，来得真早。我说：不早不行啊，谁叫你们安排的电脑这么少。这个时候学电脑，要两三个人守着一台，只有先坐下的那个人才有操作的机会。她说：你来这么早，是抢位子呀。她咯咯地笑着，张着鸽子样的小嘴向我打趣。我说：是啊，只能这么抢吧。

她刚打开教室的门，我就快速地抢占到一个位子。打开电脑，WPS的画面，蓝色的光，在我的眼前闪烁，顿觉心旷神怡，精神倍增，激情充满了全身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心就像飞起来的小鸟，张扬着翅膀，在天空喳喳地叫着，唱起了最美的歌。

初期的电脑操作，很麻烦。创建文件、删除文件、复制文件、文件的排列和组合，都靠各种命令。我要记住这些命令，一遍遍上机操作，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

学电脑操作，最硬的工夫就是打字。在培训班，没有时间在电脑上直接练习打字。我想，能找到一个无用的坏键盘，回家后，在键盘上练习五笔打字，就好了。

我问老师：有废弃的键盘吗？她说：没有。我说：没有电脑也找不到键盘，有没有其它练习打字的好方法？她说：有哇，用键盘图。他就送给我几张印着键盘图案的厚纸。

我就把五笔打字口诀背得烂熟，回家睡前，端坐炕上，图纸放到大腿上，练习打字。先是看着图，一边拆字，一边打。熟了一点，就练习盲打：挺直腰板，手按图纸，目视前方，默念着自己想好的一段文字，有节奏地打起来。好兴奋，就像一个刚刚入伍，又非常渴望打仗的新兵蛋子，端着一根长棍子，瞪着大眼，神情专注，目视前方，练习苗准，练习射击一样。

一张张图纸打黑了，打烂了，再换，手也黑了，无意识地摸摸脸，脸也变成了花狗腚。这都无关紧要。关键是这啪嗒啪嗒的声音，太闹心了，妻提出了抗议：俺的老天爷呀，还叫不叫人活呀！我就跑到外屋练习，妻还是被骚扰。

我就把尾巴根子夹在腚勾子里，弯着腰，轻轻开启一个门缝，挤到门外，走到院子里。深秋的夜晚，天气很冷。我穿了一件厚棉衣，坐在地上的几张报纸上，腿放地上，书放腿上，图放书上，手放图上，腆着脸，望着天上的星星，望着天上的月亮，啪嗒啪嗒打起来。这个时候，我会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所在，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潮湿的地面，湿了报纸，湿了报纸上面的裤子，湿了裤子里面的屁股。雾水打湿了我的头发，打湿了我的脸。寒风不停地往衣服里钻，撕扯着我的皮肉，又尖叫着跑出来，啃咬着我冰凉的手。这个时候，弯弯的月儿，像个温柔的少女，把这么皎洁的月光撒在我身上。闪闪的星星，像一群善良温柔可爱的美人，围过来，争先吻着我的额。我还能真实地听到她们在我的身边笑呀。可能是被这快乐的氛围和美人吻的滋味太舒服了。不但不觉得冷，心里还热乎乎的，一股股的暖流往外蹿。东边的天上有了一点亮光，雄鸡报晓的声音传过来。我从地上站起来，恋恋不舍地回到屋子，悄悄钻进被窝里。

刚学会电脑，局里为打字室买了一台新电脑。这台黑白色的旧电脑，就搬到了我的办公室里。我就成了局机关第一个用电脑直接办公的狂小子了。

刘宪华写于2025年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