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攻广陵(五)
却说时不时打着寒颤的吴尹,终于率军赶到了距离凌操营寨一里处的地方,原来,凌操白日里叫战不成,便命士卒在城南五里处安营扎寨。
骑在马上的吴尹搓了搓手,看向了不远处的营寨,似乎与陈登说的差不多,凌操好像确实没有多少防备。
轻轻呼了一口气,吴尹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他轻声下令道:“进攻!”
随着他的命令,两千士卒互相传递命令,然后小跑着冲向了凌操的大营,就在吴尹以为此战必胜,许多士卒已经手持武器冲到了营寨木墙外十几米的地方之时,却是异变突生。
寨墙内的火把次第燃起,照明了整个营寨内外,吴尹见此,心中大惊,在他惊骇不已之时,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
“贼子,某在此等候你多时了!”凌操高声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得意。
吴尹闻声望去,却见寨墙边的一座哨塔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那样子,就仿佛是猫在看老鼠一般。
见此,他自然不敢再攻,他一挥手,大声喊道:“快撤,快撤!”
说着,吴尹便扭头打马要逃,不过凌操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只见其大吼一声:“放箭!”
随着凌操的喊声,一阵箭雨从寨墙内射了出来。眨眼间便有上百余士卒送掉了性命,不过倒是没人射中吴尹,眼看敌方将领要跑,凌操眯了眯眼睛,接过身旁亲卫递来的大弓,抽出一支雕翎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那支雕翎箭宛若天上的流星一般,快速射向了吴尹的后心,只听其惨叫一身,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跌落下马。
见状,凌操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来偷袭还想活着回去,做梦,不过他也有些疑惑,夜袭这种成功概率极低的事件连续发生两次,难道敌人真以为江东军被偷袭了一次之后,第二次还会没有防备吗?
却说吴尹一命呜呼了,陈登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开心,当夜偷袭失败之后,凌操并未派人出营追击,鉴于陈武的例子在前,他觉得还是谨慎点好。
所以,吴尹虽然死在了营外,士卒中箭而亡的却不多,只有三百余人,其余战死的士卒三百余人多为逃跑之时,相互拥挤踩踏而死,当夜逃回高邮城的士卒约莫有千余人,再加上城中原本的千余人,整个高邮城中只有三千左右的士卒在驻守。
吴尹死了,这下刘氏也成了寡妇,如此美艳妇人,怎能不让人觊觎呢?即使是陈登这种不好女色之人,也有那么一些心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只是,吴尹刚死,就去占了人家老婆,怎么着也都说不过去,不过,陈登也有自己的办法,既然自己暂时不能动,那别人也别想占便宜,于是他安排了一名队率,带着数十名士卒,以保护的名义,将吴尹的宅子给看了起来。
刘氏自从得到了自家男人战死的消息,整日便是以泪洗面,她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妇,所以哭的不是吴尹,而是她自己悲惨的命运。
如此乱世,没了男人,没了依靠,又怎么活的下去?对于容貌,刘氏向来是极有信心的,可这美丽的容颜,对于如今的她来说,便是危险的源泉,只有找到一个安稳强大的靠山,才能避免自己想象中的恐怖场景,那被无数男人玩弄的境遇,绝对是刘氏最不想面对的。
至于陈登的那点色心,刘氏也看的清楚,可是刘氏也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陈登如今的境遇,她也明白的很,如今广陵郡难保,谁知道陈登还有几天好日子过?而且就陈登那小身子骨,如何能应付得了她?
其实刘氏心里倒是有个心仪之人,听说那江东孙策英武非凡,俊朗帅气,而且还是一方雄主,比吴尹陈登之流不知强上多少倍?
刘氏心中的绮念暂且不提,三日后,陈珪派此子陈应率五千大军赶至了高邮,陈应的到来,终于让陈登松了口气。
当然,这守城的责任也就推到了陈应身上,这点是陈登和陈珪都心知肚明的,因为陈登虽然有把握守住高邮城一段时间,可是他也明白,周瑜就算一时攻不破,等到孙策率大军一到,那高邮城也是必破无疑,所以,为了日后的仕途,这失陷城池的责任,还是推给陈珪比较好。
而陈应也不知清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以为自家兄长是近来疲于战事,精神紧绷,让他接手兵权,担任主帅自然是当仁不让。
随后他便一意孤行,不听陈登部下劝阻,领五千兵马出城想要攻破凌操大营,结果却被凌操坚固的营盘挡在了外面,非但没有杀败凌操,反而损兵近千人。
当然,守在营寨里的凌操也不太好受,损兵了三四百人,对此他在心里暗骂道:“陈登的支援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好在陈应损兵近千之后,也知道难以攻克敌军大营,便有些灰溜溜的回到高邮县城,他回来之后,陈登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人畜无害。
可是陈应一看他这幅模样,心中十分不满,他也不是庸才,父兄的合计他自然也能猜测到,他急于建功便是想抢在江东大军到来前,取得一场胜果,如此功过相抵,也好看些,结果陈登竟然还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登和陈应两兄弟间的龌龊暂且不说,当日下午,周瑜领大军到了高邮县,随着其麾下兵马的到来,整个高邮城内外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极为紧张,那些鸟兽也纷纷避开了高邮城这个是非之地。
一到高邮城,周瑜便率领众人前去查看敌情,高邮城外半里处,他身着一身轻甲,内罩锦衣,黑带黑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随即只见他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的城墙,暗叹了一口气,这高邮城不好破啊!
相比于低矮的广陵城,高邮城确实称得上是坚城,恐怕即使有投石机助阵,没有一段时日,也休想攻破这高邮城,而且,敌军虽然前两日接连受挫,但士气却并未有所衰败,城头之上旌旗蔽日,黑压压一片,看起来极为压抑。
“坤桃对如今的局势怎么看?”周瑜缓声问道。
凌操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都督,高邮县城池坚固,且兵力足够,若是强攻恐怕伤亡太大,虽然我军有投石机利器,可若要攻破高邮县的城墙,恐怕所需时日颇多!”
周瑜点了点头,凌操想到的,正是他所担忧的,如此一座坚城,没有十天半个月时间根本拿不下来,可若是时间久了,臧霸必然会派出援军,不过如今周瑜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既然如此,也就只有强攻一途了。
翌日清晨,天气不错,微风徐徐,阳光和煦,万里无云。
士卒们吃过饭食后,便列阵出营,迎着初升的朝阳,数千士卒在距离高邮城外约三百米的地方列阵,他们军容整洁,兵甲精良,士气高昂,这就是孙策一直以来都引以为根本的江东军。
整个方阵最前排是刀盾手,他们左手持圆盾,右手执环首刀,身穿精良皮甲,面容坚毅,刀盾手后方则是三排弓箭手,他们同样身穿精良皮甲,左腰挂着一把短一些的环首刀,右腰挂着一壶羽箭,手中则拿着制式弓箭。
弓箭手后面则是连续十排的长枪手。他们身着精良皮甲,腰间挂着一把同样短一些的环首刀,手中拿着一杆长枪,准确的说,长枪手才是战争年代最为便宜的士卒。他们的装备便宜,训练简单,极易补充。
长枪不过是木杆加个铁枪头而已,简单实用,枪术训练更是简单,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刺,而弓箭手和刀盾手的装备贵,训练更难,刀盾手虽然装备要贵一些,但是训练却比弓箭手简单些。
至于弓箭手除了昂贵的装备,训练周期则更加漫长。如果没有一年的时间训练,一个普通的农夫不可能成为一个基本合格的弓箭手。
在大阵前方则是十架排列十分紧凑的投石机,每架投石机边上都有一名负责指挥的士卒,手持一面红色的三角形小旗,而投石机后面则有九名士卒负责填装石弹和发射,十架投石机在朝阳下,显得十分庞大,部分金属零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登和陈应已经注意到了城外的不同寻常,两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不过片刻之间,他们便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投石机!”
说完,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骇,此时的他们终于明白了广陵的守将为何迅速战败。
看来其原因应该就在城外的投石机上,这十架庞大的机器,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烈了,陈登和陈应两兄弟此时也顾不上彼此之间的那点小龌龊了。
虽然高邮城坚,可是到底能不能顶住这十架投石机的攻击,二人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如今他们能作的,也就是夯土包砖城墙,再加上半人高的条石底座,应该能够抵挡投石机一段时日吧。
没过多久,陈登和陈珪似乎看到了城外十架投石机边的小红旗闪了一下,紧接着,城外江东军的阵地上响起了巨大的震动声,那是投石机的配重落下,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伴随着巨大震动声的还有投石机发出的吱呀声,石弹射出的破空声,“呜呜”的声音之下,是一颗又一颗的石弹被抛射出去,一轮抛射结束,数十颗石弹齐齐砸向了高邮城墙。
不得不说,这投石机的准头有些差强人意,这么一轮过去,数十枚石弹之中,差不多只有六枚砸到了城墙之上。
见此情形,陈登和陈珪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凌操和周瑜则是皱了皱眉头,一旁的陈端捏了捏手指,开口道:“都督,坤桃,这城墙可不会如广陵县那般容易轰塌了!”
凌操望之无言。
周瑜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实在不行,也只能强攻了!”
陈端沉默着没有说话,实在是他此时无法提出有效的建议,因而情绪有些低落。
自古以来,攻城之法不过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类,所谓金法,故名思议,就是用弓弩射击;而木法,则是使用攻城器械,如投石车,巢车,云梯等;水法,则是用河水灌城,如韩信就曾利用潍水消灭龙沮,智伯也曾以汾水淹晋阳城;火法,便是火攻,主要使用火箭点燃草木或油脂,以火烧城;最后一种土法,主要是通过土木工程作业的方式进行攻城,如挖地道,堆土山,造鱼梁大道等。
金法、木法、土法无法单独使用,一般都是与水法和火法相互配合使用,孙策在所作那本简易的“孙氏兵法”中,对于攻城这一节描写的十分详细。
水法暂时无法使用,虽然高邮县就在高邮湖边上,但是此时并非丰水期,且水攻会给百姓造成大量死伤,于名声不利;火法暂时也无法使用,因为高邮县并不缺水,灭火极为容易,而且火攻与水攻一样,有伤天和,对名声不好。
仔细的想了想,陈端终于开口道:“都督,我军可以投石机压制城头敌军,在城外立土山,待土山立好之后,命士卒在土山之上以弓弩压制敌军,然后以云梯蚁附攻城。”
周瑜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传我军令,在城外筑土山。”
很快,他的命令便被传达下去,在几个军司马的指挥下,数千士卒很快开始了土木作业。
投石机不断抛射,压制着城头上的敌军,然而依旧有不断射来的羽箭数百名士卒扛着木制的大盾,以长枪为支架,将正在进行土木作业的士卒掩护起来。
陈登与陈珪很快便清楚了城外江东军的打算,这般大规模的土工作业,肯定是要堆土山了,虽然这办法有些笨,却往往很有效,尤其是当土山要比敌人的城墙高时,自上而下的弓弩射击将会对敌人形成有效的压制。
他们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江东军堆土山,即使不能阻止,也要尽力延缓他们的工程进度,从某种角度讲,土山一日不成,高邮县就安全一日,所以,站在城头上的陈珪和陈登很快便高声命令士卒以弓弩射击堆土山的江东兵。
密密麻麻的羽箭,犹如箭雨一般,疯狂的抛泄向正在堆土山的士卒,不过三四轮箭雨过去,掩护士卒作业的木制大盾上便扎满了羽箭,这些木制大盾当然不能完全的阻挡射来的羽箭,还是有不少的箭枝射进了正在作业的人群中,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就有上百名士卒中箭身亡。
而城头之上的敌人也不好过,投石机虽然发射速度比较慢,可若是分批次抛射石弹,就能大大缩短了发射间隔,虽然相对应的,每次抛射的石弹减少了,但同样对城头上的敌军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压制。
每隔一会儿,便会有抛射而来的石弹清空一截城墙,几颗数十斤重的石弹,一下子砸到城墙之上,便会砸倒一小片士卒。
江东军依旧冒着箭雨进行紧张的土工作业,而高邮城头上的士卒同样冒着随时被石弹砸成肉泥的危险不断射箭,两军像是在比赛一样,看谁的意志最先崩溃,战事也陷入了僵持状态。
周瑜根本没有想过这么早派士卒携长梯蚁附攻城,而城内的陈登和陈珪也根本没想过派兵出城野战,以阻止江东军堆土山。
对周瑜来说,他自认并没有多少兵力优势,强攻乃是下下策,再者他也不希望看到大量的伤亡,至于让陈登和陈珪出城作战,只要看看凌操虎视眈眈的率领一百骑兵和千余步兵守在城外,两人就提不起丝毫的勇气。
第一日的战事就在胶着和僵持的状态中过去了,土山差不多堆到两米高了,而高邮城墙的高度在五米上下。
高邮城五米的城墙,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相当高大的城墙了,即便是洛阳城的城墙最高处也只有十米左右,其余大部分地方的城墙高度都是在八米左右。
周瑜大帐中,诸人的面色都还算平静,南方城池大多矮小,江东军攻城向来不是很费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天下所有城墙都很容易攻陷。
这点在北上之前,孙策已经多次提过这一点,所以众人心中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况且,就目前来看,堆土山的策略进展还算顺利,最多两日之后,应该就可以对高邮城进行压制。
只是若要攀梯登城,恐怕兵力还是不足,所以,在军议之后,周瑜便命人向孙策求援,并将陈应率军南下,高邮以北必然空虚的消息一齐上报给了孙策,他觉得既然广陵郡以北空虚,正好可以抢占射阳县这个重要的战略据点。
如此一来,江东军不但可以断绝城中陈登等人的退路,还可以将射阳县作为对抗臧霸援军的据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