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面见魏王
当魏太子假听到“天獒”之名,再三盘问侍卫情况,确认了真的是异兽猛犬,连一身戎服也顾不得更换,就坐上马车朝着府中赶去。
刚一入府,太子假就大声询问:“天獒何在?”
侍人知道太子心急,有心表现,赶紧说道:“太子,小的知道。”
察觉太子假看过来了,侍人立时低下头道:“就在西苑的獒房。”
太子假脸上一喜,不顾身边人就往西苑跑去。身后管事见此,上前就给了侍人十个刀币,能逗笑太子的人自然有赏。
而在西苑獒房,太子假一眼就迷上了天獒,如此神俊的獒犬,他这些年来从未见过,大如猛虎,叫似雷霆,简直是犬中之王。
和两只天獒一比,过往的魏獒也只能叫“犬”了。就像两位“绝世美人”一般,太子假只一眼就再难舍弃,甚至宁要獒犬也不要美人。
这时一道男音传入太子假的耳中:“此犬名叫天獒,长年居于昆仑山下,牧人以之防备野兽。
这两只天獒乃是罕见的王者,野性难驯,宛若猛虎般生食饮血,狂傲无比,乃是在下花了一月时间才成功猎捕到手的。
路过大梁,在下听闻太子乃是天下有名的爱犬之人,愿与太子为友,今日就将两犬赠予太子。”
太子假抬眼看去,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一袭华衣,气度不凡,却是满脸恭敬和欣喜。
“你便是给我送礼之人?”太子假喜笑颜开地说道。
“正是在下。”
太子假转头又盯向了两只天獒,笑意不断,口中还一边问道:“这獒犬有什么传说吗?”
“昆仑山乃是西王母的仙居之处,非凡人能够洞察。传说西王母有只神獒看门,在她闭关修炼之时,因为耐不住寂寞,神獒与山下母犬野合了一次,故而有了异兽天獒。”
“天獒身具神兽之血,故而长得雄俊出类,不弱虎豹,堪称犬中帝王。”
“原来是神兽血脉”太子假喃喃道。
见状,盖聂又补充道:“虽然此犬凶猛,可一旦驯服,就会忠诚不渝,甚至与主人生死相托。”
闻言,太子假高兴得脸色涨红起来,口中直夸道:“真是好犬,好犬——”
随后两天,盖聂也放下其他,陪着太子假做了一个“狗友”,协助太子驯服了两只天獒。
两人交情也不断加深,甚至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太子假还多次将他引为知己,有些相见恨晚之感。他还不停向盖聂请假养犬、训犬以及交易之道。
虽然盖聂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姓名,可太子假却从未放在心上,一心关注天獒之事,让盖聂有些哭笑不得。
直到五天后,盖聂才坦言自己对汲地之事的看法,请求太子帮助自己面见魏王,为其解忧。
…………
翌日申时,果真有宫中侍者来到太子府,将盖聂引向前宫的议政殿。
在侍人通禀之后,盖聂才正式踏入殿内。
没走几步,盖聂便看到了一位身穿王冕的中年人正坐于上首,尽管表情严肃,可那眉间的几分忧愁还是清晰可见。
“在下见过大王”
盖聂淡淡一揖,略显恭敬地说道。毕竟是鬼谷传人,历代均是傲视诸侯的存在,盖聂也不能在气势上表现得太差。
魏王增没有立即请他起身,反而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青年无动于衷,颇为沉得住气,加上气质出众,有些高人风范,这才开口道:“免礼——”
“谢过大王”盖聂又是一揖,然后放下双手。
这时两人又对视了起来,虽然上方的是一国之君,可盖聂却丝毫不露怯,眼神清澈明朗,任由国君打量。
好一会儿,盖聂才作揖道:“是在下无礼了,还请大王见谅。”
眼见对方低了头,魏王心里一松说道:“汝便是鬼谷传人盖聂?”
“正是在下。”
眉头一皱,魏王又道:“寡人如何信汝呢?”
“在下今日来此,乃是为解大王之忧。若能,我之身份不假;反之,请大王遣人将我乱棍打出。”
心下一惊,果然非常之人,魏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请起,先生莫怪,是寡人近日太过忧虑了。”
看向一旁的内侍,魏王又是一喝:“赐座——”
“唯”,内侍向着上方一礼,连忙为盖聂准备了一方案几和地席。
盖聂一礼敬谢魏王,而后正坐于下方侧首。
待侍人端上瓜果和酒水之后,魏王终于等不及开口问道:“不知先生以为寡人之忧为何?”
盖聂也无心饮食,随即端坐一礼道:“依在下看来,大王之忧当在邺地。”
自嘲一笑,魏王看向盖聂道:“看来先生也听说秦使向我魏国讨要邺地九城了。”
还有这事么,盖聂心下一惊,开口却冷静道:“那大王想亲近秦国吗?”
“秦国——”,魏王咬牙恨道,“自本王继位以来,秦军前年夺我二十城池,去年夺我朝歌,今年又夺我汲地,现在更是强行索要我邺地富庶之九城。”
“而去年五国伐秦也失败了,寡人也想抵抗秦国,可总是有心无力啊!”
这时魏王站起身来,盯着下侧严肃问道:“盖聂先生,你可能解寡人之忧?”
看来魏王还是心系魏国的,被割让的国土都还记得清楚,就算不是明君,至少也不是一个昏君,只是限于国力才如此无奈。
现在大梁城就在秦军兵锋之下,根本无力单独对抗秦国,如果不借助外力,魏国顷刻之间就会被秦国大军所灭。
在脑海中想了想,盖聂也起身一礼道:“在下已有三策,可解大王之虑。”
闻言,魏王立即喜形于色,连忙走下台阶,到了盖聂跟前,刚想说话,又转头朝着侍者摆了摆手,后者连忙躬身退下。
这时魏王调整了一下心情,看向盖聂也是满脸尊敬,开口请教道:“还请先生快快道来。”
嘴角微微上扬,盖聂回道:“大王莫急,还请容我先行为您分论一下魏国的局势。”
魏王连忙道:“先生快说吧。”
看着魏王一脸焦急的样子,倒是一个忧国之君所为,盖聂也觉得不应该把话说得太直了,于是开口道:
“首先,魏国之内甲士已经不足十万,算上成年壮丁也不过二十五万人,只有守城之力,难以独自进攻他国。”
“其次,魏国虽然粮食充足,但是人口密集,和秦国相差远矣,只有数月之兵粮。”
“然后,魏国身处四战之地,东有齐国,南有楚国,西有秦韩,北有秦赵。其中秦国最强,楚国次之,赵国再次之,齐国置后,韩国最末。而魏国弱于齐国,强于韩国,但韩国又靠近秦国。”
“另外,魏国如今尚且没有一个盟友,却要对抗天下最强的秦国,这显然是不行的。”
“最后,邺地已经和大梁隔离开来,留守军队不过几万,若不早做安排,明岁必被秦国所占。”
听着这一条条的论断,魏王心中既是刺痛,又是无奈。刺痛的是魏国形势之恶劣,无奈的是魏国国力之低落。
可他又如何知道,盖聂还没说魏国朝堂文武的问题呢,这些才是国家衰落的直接原因。一无强将,二无能臣,三无大贤,四无雄主,如此魏国,焉能不朽。
“先生,那不知您的计策又是如何?”魏王再也忍不住向盖聂直接开口了。
“大王”,盖聂向前一礼,又道,“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不知您想先听哪一策。”
“先说说下策吧。”魏王觉得计策再烂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那就先听听不好的再说。
盖聂点头便道:“吾之下策乃是与秦交好,将邺地九城送与秦国。”
“至于为何是下策,原因自然是秦国曾多次失信于天下,且军功之制残暴无仁,与秦交好,便若与虎谋皮。”
“况且秦国贪得无厌,今日索要邺地,明日就能让大王献出这大梁城。”
“另外,前有秦武王举鼎,后有秦庄襄王灭周,秦国吞并天下之心尽显。”
“今日助秦,魏国可得一时安息;来日五国消亡,魏国存亡只是秦王反手之事。”
“更遑论秦魏仇怨之深,争斗近两百年,岂能尽弃前嫌,真心结盟。”
是啊,秦国刚夺走了魏国大量城池,现在又强行索要邺地,只要是个魏人都忍不了啊。一旦与秦示好,还有几个魏人会忠心于他。
魏王恍然,又再次问道:“那中策呢?”
“中策乃是收手弃地,收走邺地的钱粮和青壮,将邺地让给秦赵两国相争,以便魏国修养生息,重整军力。”
“邺地临近邯郸,若在魏国手中,自然相安无事;若在秦国手中,赵国则寝食难安,乃秦赵必争之所。”
“魏国如今国力衰败,更要聚拢各地守军,合之则强,分之即弱。”
“若是坚守邺地,魏国只能继续损兵折将,亏钱耗粮,最后还是会失手于秦。”
原来中策就是自保之法,倒是最为简单,既不用惹怒秦国,又不用得罪赵国,魏王心中倒是颇为认可。
“不知上策又是如何?”魏王继续追问道。
向前一礼,盖聂正色回应道:“在下上策乃是交好赵国,赠予邺地九城,结盟三晋,勾连楚国,西拒强秦。”
“如今赵国为三晋之首,魏国居中,赵魏结盟,则韩国必定响应,而后可与楚国交好。”
“就算不能联军攻秦,也能互相支援钱粮,分散秦军兵力,为魏国赢得缓息之机。”
“但只能是三晋同盟,不能是四国联合。”
这话绕得魏王有些疑惑,不禁问道:“此又为何?”
“三晋这些年来一直饱受秦国侵扰,反而争斗较少,倒是有多次同盟之谊,可以同心抵抗秦国。”
“而楚国先是与秦交好,后又加入反秦同盟,但却修养了不少时间,国力也恢复了不少。”
“加上楚国文化与中原大为不同,故而很难和三晋同心,这也是上次合纵伐秦失败的主因。”
魏王仍是皱眉道:“可一年前的合纵便失败了,寡人至今心有余悸。”
看出了魏王的心思,盖聂笑着说道:“大王不必担心,若三晋同盟,则赵国声势大涨,当为盟主。秦国来攻,赵国必救,则魏国无虑矣。秦之大敌,也当为赵国。”
“况且,在下才是鬼谷传人。论及纵横之术,天下能胜吾者少矣。”
如果只是弃地,谁又能保证秦军不会继续攻打魏国呢,甚至先灭韩魏,再灭赵国。
至于事秦,魏王又难以放下心中的怨气,甚至有被秦王翻脸的风险。
思虑了不少时间后,魏王终于开口道:“盖聂先生,寡人愿拜汝为客卿,负责三晋同盟之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心下一松,盖聂弓腰长揖道:“下臣见过王上。”
两天之后,盖聂便正式被魏王授爵客卿,暗中出使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