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大杀使
淫雨霏霏的天气。
许长青沿着一条空荡的街道向前走，屋檐上有一串雨珠落进衣领，他恍然未觉。
在他身后，依次跟着三条人影。
当先一人是个灰衣灰裤的老者，穿麻鞋，双手拢在袖子里，那张脸瘢痕纵横，带着某种愁苦之意，任谁也不愿多看第二眼。
第二人却是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哥，身着面料极好的蓝色丝绸长衫，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意，顾盼之间仪态万方。
最后一人，个子最矮，竟是个身形不足六尺，一声大红衣衫的侏儒，梳着羊角辫，乍看似孩童，但偏生脸上皱纹横生，怎么看怎么别扭，手里抓着一杆翡翠玉笛。
几人身后，还跟着一辆四马齐驾的豪华马车，驾车的马夫毡帽低垂，看不清眉目，车厢四面都有厚厚的帷幕遮挡。
一行人马就这样前行着，没有交流，怪异万分。
终于，到了城南棋盘街一栋灰扑扑的大宅院，陈旧的院墙被一圈光秃秃的大树环绕其中，隔着数十丈，许长青脚步一顿，挥了挥手，后面的人与车马皆停下，他独自走向大门。门上有匾，刻着“玄棺阁”三字。
前院很空旷，伫立着一些嶙峋的山石，栽种着几株尚且细嫩的梧桐，中间有眼老井，北面一溜儿山墙，拱门后面是成排的瓦房，格局复杂的超乎想象，不时有几张阴沉的脸探出又缩回，整座庄园静谧无声。
密密麻麻的房屋构成一座巨大的迷宫，每间房屋的样式都完全一致，灰色的瓦、青灰的脊兽、紧闭的房门、冰冷的铁锁。
谁能想象得到，这里便是风雨楼位于帝都的总部。
玄棺阁对外做棺材生意，他们做的棺材口碑质量上乘，远近闻名。但没人知道，真正的生意，却是杀人。
许长青对院中路径毫不陌生，东折西拐的穿梭于没有尽头的迷宫，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屋子很大，一尘不染，中央的一张书桌上燃着红烛，令环境有了些许生气。
头发湿漉漉的，他拉开桌前的木椅，解下腰袢的长刀，坐了下来，桌上有沏好的热茶，散发着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的香气。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不知为何，脸上却露出淡淡讥讽之意。
而后，微微仰头，闭目感应身体。
随着奔雷诀九转大成，他终于将一身内力转化为纯粹的灵力，养成了气海。气海位于脐下约莫三寸之处，乃人体藏精之所，又叫下丹田。
这片气海绕着一粒绿豆般大小，周围不断有细小电光噼啪闪烁的原状事物不断飘动。
这是雷云。那年他在山中，机缘巧合下于体内蕴养而成，当时还只有米粒般大小，此刻已经大了数倍，而且更加凝实。
根据嬿儿的说法，不断蕴养下去，这片雷云终将形成雷灵，那代表他在十字法类的中的‘雷’法已初具规模，也意味着他迈入了炼气境五层。
炼气五层对于修界的修士来说，是一道坎。跨过去，才有机会在将来筑基。
这些东西，都是嬿儿教给他的。
没错，过去的一年来，这位曾踏入过修界的沧溟宗弟子，给他带来很多帮助，令他各方面都有大提升。除了境界，他还系统学习了高阶易容术、一门风雨楼的顶尖轻功、一些简单的炼丹术、以及药理、穴位、暗杀、暗器、以及人体经脉的知识……
而他作为风雨楼天地玄黄四大杀手之一，一单任务都不用接，只需要不断苟着提升实力，届时帮助嬿儿刺杀洪玄孚就行。然而，就在前些时日，他们失败了。
不仅如此，他还临阵背叛了嬿儿。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一条柔软的毛巾轻轻覆在他的头上，轻轻替他擦拭着水珠。
许长青睁开眼，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翦水秋瞳。
是昭昭的眼睛。她一身白衣，容光胜雪，微卷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际。
风雨楼当初送给许长青四具棺材，其中一具棺材里，躺着位绝世的美人。
……云州某世家千金，被灭门后落入风雨楼手里。
现在，是许长青的女人了。这一年来，始终陪伴在他身边侍奉。
她的动作温柔而细腻，一丝不苟将许长青头脸擦拭干净，蓦然触及他直勾勾的目光，脸色羞红，比划着手势：你怎么了？
——昭昭是个哑女。
许长青看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握着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起身来到东面的书架，取下一本《阴魔指穴》的书，一边翻看，一边开口道：“昭昭，如果我做了对不起楼主的事，你是不是一定要杀我？”
他抬头看了眼脸色迷惘的昭昭，轻轻一笑，自顾自说道：“你又何必再掩饰……天字牌杀使，兰茵大人。”
“楼主当初拉拢我进来，但仍然不放心我。其实她早就留了后手。把你送到我身边，就是为了看住我。”
“桌上那茶，叫作锁城香，是你们风雨楼独门配方，长期饮用，会在奇经八脉之中形成一道难以察觉的暗流，若无解药，必将七窍流血而死。我说的，可都对？”
许长青不咸不淡说着，一边翻着手中的书册，说到这，再次抬眼看去，昭昭整个人已经变了，脸上没了那种柔柔弱弱的表情，整个人的气质从娇滴滴的小娘子，变成气息深沉的宗师，给人摸不透的感觉。
他笑了笑，低下头，注意力重新投进书里。
下一刻，红烛闪动，光影变幻，屋子之中，眨眼间多了两个人。
一箬笠衣帽，满头白发的老丈，手中持一杆竹棒，正是代号寒梅的“地”字牌杀手；一头戴青铜面具，手持软剑的男人，正是代号菊海的“玄”字牌杀使。
这下，梅兰竹菊齐至，风雨楼天地玄黄四大杀使竟齐齐出现在这里。
菊海阴恻恻道：“梵竹，楼主呢？”
许长青头也不抬，坦然答道：“被我给卖了。”
“那你还敢回来？”
许长青飞快翻着书册，恰好看完最后一页，闻言默然不语，倏忽间身形一展，窜出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