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诸臣之法,帝王之虑!
“治人?”
沈肃沉吟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此行能不能让这位帝王改变主意!”
“当今天下,这位天子发动十几万的劳工开凿运河,两岸不仅要赋税,还要服劳役,交完夏粮交秋税,服完劳役再运粮。”
“一旦有天灾人祸,狗官不去治灾,却和当地大户结合起来发财?朝官高高在上,焉能看见这世间苟且?”
沈有福收敛笑意,“沈兄,你别怪我话多,你我来到京城,自该小心翼翼,类似沈兄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还行,但在别人面前,包括这当街之上,休要乱言,当心隔墙有耳!”
沈肃沉沉一叹,想说什么却只能轻轻点头,“此行以你为主,便听你的。”
沈有福缓缓摇头,“多谢沈兄,不过,从昨夜和今天一连两道旨意来看。”
“今日解这诸藩利弊,你能解决吗?”
沈肃沉吟道:“试试吧……”
……
皇宫。
早朝之后。
朱棣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对此,朱棣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从孙儿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一利,四弊!
而在谈及“北方边防”、以及“赈灾事宜”等几件大事之后。
没了闲心听下去的朱棣,便让诸臣各自回去,只是将各自的“奏本”收了上来。
诸臣虽然谈及利弊,但为政之道,却是拿手本事。因此每一条利弊之后,都有如何解决的注解。
但在朱棣看来,他和诸臣所认识的利弊都不同,这些解决之法,又岂能称心如意?
而此时的谨身殿中。
朱棣也只是留下了一人,同时也是他最信任的一人,姚广孝。
同时,姚广孝在听到朱棣将昨晚的梦境之事,以及皇孙的“看法”说出来之后,他自己也陷入了许久的沉思。
直到现在,他才开口。
“凡事一体两面、有利有弊。太祖皇帝当年定下藩王之策,显然也有此考虑。但陛下到底和太祖皇帝不同。”
“少师说的朕清楚。”朱棣开口,“只是朕思来想去,这弊端着实有些太多。”
“先不说诸藩之岁俸,本身就成了拖累。”
“就以之后……诸藩的怨气撒到百姓身上,还有权力转移之说,朕就不得慎思慎思再慎思。”
姚广孝轻轻点头,他指了指,刚才朱棣让他看过的奏章。
这才缓缓道:“方才我看过这些奏章,其中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针对齐王之事,尽快将藩王手中权力全部抽调,并且让宗人府严加看管。”
“另一部分,便是诸藩的岁俸,较之前朝多出几倍,且没有底线的奉国中尉待遇问题。”
姚广孝开始分析。
“若说起来,诸藩的岁俸,其实最好解决。”
“而这一点,在这些奏章之中,也占了七成之说。”
“总结下来,便是八字!”
姚广孝取出一份奏章,刚好,上面就有这个八个字。
天子之泽,五世而斩!
其取自“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寓意却非常明显。
意思便是,这种无底线的岁俸问题,五代就差不多了。
但姚广孝指出来后,便缓缓摇头,“诸王毕竟手握兵权,不可逼之过及,将手握重兵的藩王迁到内地,尚且要小心翼翼,如此大范围的釜底抽薪,恐怕会激起更多的愤恨!”
朱棣也点头,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当初还给儿子们说过,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现在还不能做。
这些巨额的岁俸,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给诸藩的“交换”,以及为了让他们安心。
而且,皇明祖训之中的“祖训”,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还真怕这些兄弟们,拿着《皇明祖训》来一次联合进京。
姚广孝又取出一封奏折,又道:
“倒是意外的,在这些奏折里面,解缙的说法极有意思。”
朱棣一眼看过去,“少师认为,此人如何?”
姚广孝只用八字评价道:“才气过重,不可堪用!”
他继续解释道:“此人曾以进士之身,深受先皇喜爱,但正因此,太过骄狂,先是大谈先皇嗜杀之言,后来又奉上太平十策,最后又给李善长喊冤……”
“但其不识时务,却识时局!”
姚广孝又说八字评价。
随后他摊开奏折,随口说道:
“先皇驾崩之后,此人又在建文朝谋一职位,但自从陛下你进入应天府,又是此人看清时局,投奔陛下,这才被陛下看重,一步登天!”
“但他病又犯了。”朱棣声音有些冷,他说的,自然是去年他要进攻安南,但却被解缙公然在朝堂阻止,不给他留颜面的事情。
姚广孝笑道:“罢了,还是看看他的奏章。”
“解缙所言,却是细化分封。藩王封国之下,让藩王子嗣去往穷乡僻壤、山川要害之处继续封地。但不理政务,而是由朝廷派遣的地方官为主,至于这些诸王子嗣,则由贤德之人辅佐,用以和地方官互相监督。”
“届时,天下各地,便都是真正的天子脚下……”
看到这里,姚广孝将其合起,“书生气太多,全凭一人想象。”
朱棣也摇头,“朕都不敢信这些藩王,他怎么敢信?长此以往,这封地岂不是真封地?朕的号令还有用吗?”
姚广孝将其合起,而后又翻出一本。
“那就是这本了……嗯?徐辉祖……”
朱棣微不可查的蹙眉,之前皇后病重,徐辉祖也没有待在府中禁足,而是和他二弟徐膺续一起到宫外准备进宫见皇后最后一面。
按照他的想法,皇后若真没了,这个小舅子的情分也到头了,毕竟朱棣可还是记恨着他当初非要和自己作对,甚至靖难成功后,他还一口一个先皇,一口一个乱臣贼子,若非担心皇后伤心,岂能留他。
想到这里,朱棣还是说道:“念吧。”
姚广孝这才道:“是收权,和逐步放权之说,却是仿照宋朝时期的藩王之策,此后之诸藩,不再获封亲王,而是由低到高,根据嫡庶之分,先给与国公或者侯爵,此后再根据其表现,受封更高爵位。”
朱棣陷入沉思,“这不应该是徐辉祖想的,但……罢了,前朝的制度若是说照搬就能搬,那朕还苦恼什么?出发点就不同,怕是他们以为朕还是要加快削藩,再加上齐王之事,以为朕要大动干戈。”
朱棣说着,忽然摇头:“现在看来,诸臣和朕所想都不一样,结果定然不同,朕不想听了,只是还有一事要问少师。”
姚广孝似乎早就猜到,这位帝王一直想问什么,闻言笑了笑,“陛下请问。”
“这世上真有仙人?”
姚广孝笑容凝固。
半晌,他才缓缓回答:“贫僧不知道。”
“贫僧?”
“陛下不以庙堂之术问贫僧,贫僧自然以江湖之称回陛下。”姚广孝感慨道:“或许贫僧曾经真的见过,或许就在贫僧面前,但贫僧却不知道。”
朱棣一笑:“你这和尚……那你觉得,之前的三医之说,是真是假?”
姚广孝沉思片刻,“既然皇后能醒,或许应该是有。”
朱棣长长叹出一口气,“那少师觉得,朕那个梦中人,又是谁?”
姚广孝一怔,旋即缓缓摇头,“臣不知。”
朱棣正要继续说。
然而就在这时,谨慎殿之外,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启禀陛下,宫外来了两人,自称三医。”
刷!
朱棣猛地起身。
却是连道衍也不由自主的表情肃穆。
自从早朝后,他来到这谨身殿,说是回答问题,其实就是解决这位帝王的烦心事。
然而他虽然知道心结,但并没有对应的心药。
甚至,连他自己都沉浸在这连连“怪事”之中。
因此,和这位帝王相谈的时间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就如同昨日一样,继续等那个离奇古怪的“应梦之人”!
道衍本来以为,今天不会出现,甚至是不会这么短时间内,就会出现。
但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是连他自己都有片刻的茫然?
陛下刚才所说的一切古怪,竟然全都是真的?
“将他们立刻带来,朕要亲自相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