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禁足洛阳
《诫严敦书》究竟写了什么？
为什么会让扶风马氏恐惧？
既然是告诫后人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为什么反而会变成大汉宗室拿捏马氏的把柄？
原来，早在东汉开国之初，六大开国家族，彼此争斗不休，徒耗力气。
安定梁氏与扶风窦氏是一系，【云台第一神将】南阳邓氏是一系，扶风耿氏与南阳阴氏是一系。
这些开国家族手里的兵权，全都被帝姬收回，并且分配到一个人的手里。
那就是“不上云台”，却手握兵权的扶风马援。
这个出生在五陵原，驰骋四方的士族少女，有着狂战士一样的热血。
她这一生只对一件事情热爱到骨头里。那就是上阵杀敌，直至战死沙场。
肚子被冷箭射穿，拉出肠子，身患瘟疫疾病，依旧对战争抱有崇高的热爱。
成语【马革裹尸】就是来自于她好战欲死的心愿。
似乎只有夺取生命，才能让她坚硬如石头的肉体，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开国之后，获得大汉兵权的马援，开始了自己高光的人生。
西破陇羌，南征交趾，北击乌桓，横扫天下无敌。
云台二十八将，无一人功绩能与马援相比。
然而。
有两件事情，让无敌好战的伏波将军马援陷入了困境。
第一件事情。
马援的后人，马融的母亲，马严很不安分，干着和后来袁绍、袁术一样的事情。
四处和游侠交游，议论国家大事，到处行侠仗义，搞出豪侠的名气。
若是马严此人活到汉末或者曹魏。
这个自小便如同司马昭般颇有计策的狡猾少女，可能会依靠马伏波的权势与威名，成为袁绍、袁术这样的一时霸主。
只可惜，马融的母亲遇到的帝姬，不是好色的汉灵姬刘宏，也不是幼小的曹魏之主曹髦。
而是“位面之女”，后汉开国之主，汉光武姬，刘秀。
第二件事情。
马援已经六十三岁，与老而不死的司马懿一样，始终不肯放弃手中兵权。
自称，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
“谅为烈士，当如此矣。”
成语【老当益壮】得自于此，曹操所言【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也是影射马援。
马援的军权，也让光武姬刘秀对马援有诸多顾及。
然而，马援终究不是后来的司马懿，对刘秀是忠诚的。
白发苍苍的马援明白，要实现自己狂战士的梦想，自然不得不与刘秀做一场交易。
玩过三国杀的朋友都知道，在禁言房间，主公杀忠臣的时候，忠臣有时会放弃“反馈”、“刚烈”之类的技能，甚至主动扔掉诸葛连弩，以免伤害主公，暗示自己的身份。
尤其是场上，只剩内奸，忠臣，主公三人的时候，忠臣有时可能选择自残，让主公放心。
类似于后世的“自污”。
也就是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
……
……
马援为了交换兵权，究竟和刘秀做了什么交易？
至今不得而知。
世人只知道马援写了两封《诫严敦书》。
一封发给家里，另一封递交给光武姬刘秀。
刘秀终于对忠心耿耿的马援，彻底放心，并且以此打击了安定梁氏与扶风窦氏。
同时又按照扶风耿氏定下的罪名，收回马援的爵位，打击马援的后代。
马援如愿以偿地死在了战场，留下千古不朽的美名。
而马援的族人呢？儿子嫁给了刘秀的女儿做了帝夫。
族人们骑着战马，却灰溜溜地离开了洛阳朝堂的中心，回到荒凉的五陵原，从此走向衰败之路。
数十年过去了，年过花甲的马融，每每站在长安五陵原上，
提着一壶清酒，吹着荒野的冷风，祭祀祖先，伏波将军马援的亡灵，
回想起家族经历的种种不平往事，心中总有一丝不甘。
自光武姬驾崩，开国六大家族，南阳邓氏、扶风窦氏、扶风耿氏，安定梁氏……
不约而同登上权力的最高峰——大将军的位置。
挟帝姬令诸侯，在与宦官的血腥斗争中，如同烟花一样，辉煌一时，而后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唯有扶风马氏，如同边缘的小草，任由风吹雨打，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但同时也坚强地活着。
大儒马融，或许是家族里，最后一个不肯认命，想要缔造光辉落幕的疯子。
即便扶风马氏很可能如同【云台第一神将】邓禹的邓氏家族那样。门衰祚薄，只留下邓芝，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遗孤。
但马融也想如其他开国家族一样，尝一尝巅峰权势的滋味，
吹一吹高处不胜寒的冷气。
……
……
那么儒门之首的马融，究竟做了什么呢？
她把三个儿子，分别嫁给汝南袁氏的袁隗、安定皇甫氏的皇甫规、以及并州刺史赵岐。
汝南袁氏乃是士族之首，常年把持三公之位。
袁隗招揽董卓为门人，给予董卓招兵买马的权利。
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执掌扶风一带三万驻军，风头一时无二。
并州刺史赵岐监督三万并州军团，五原郡太守丁原归附旗下。
马融的妹妹马平，与羌人婚娶，生下了混血儿马腾。
马平在东羌部族，带着羌汉两族血统的马腾，组建一支混合羌族汉族的轻骑兵。
这支军队是马氏的私军。
董卓、马腾、皇甫规、赵岐……这些未来一定会在凉州并州，掀起无边波澜的风云人物，马融把她们如同棋子般一个个收入囊中，等待落子之时。
或许，今年秋天。
当大儒马融离开洛阳，重新回归长安的五陵原，站在扶风郡的山丘，看到汉武姬茂陵古墓的那一刻。
扶风马氏，将会重现当年不可一世的气概，横扫天下。凉州并州、司州西部，尽在扶风马氏之手，坐拥关中之地，盘踞西北，以望关东。
那时身在长安的马融，将会成为棋盘上的棋手，与身在洛阳的帝姬，面对面地交锋。
开始她波澜壮阔的权臣之路。
然而。
马融至死都没能回到长安，回到她心心念念的扶风郡。
党锢之禁爆发，尽管马融不在漩涡中心，不是那个和徐儒“同榻共枕”的姬姥陈蕃，
却被囚禁于东观藏书阁，禁足洛阳，终身不能踏出洛阳一步。
东羌之战，马平那支私军被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消灭。
大儿媳妇赵岐被当作党人逮捕，远逃北海，卖饼为生。
小儿媳妇皇甫规自认为党人，放逐归乡，由张奂代替。
皇甫规禁足之前，给马融写了这样一封信。
【与被絮一双，以通微心。】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看着窗外越来越红的枫叶，马融怕了，难道说，我马融只能在洛阳过冬，一辈子只是一个大儒吗？
……
……
“扶风马氏之主，接旨。”
当刘阿大拿出圣旨的时候。
在场所有人包括三公之一的崔烈，大司农张温，博士乐隐，河南尹何进全都跪了下去。
一直躲在人群中的王允，郑泰，甚至站在最前列的郑玄，也跪了下去。
刘备准备跪下去的时候。
刘阿大却踹了一下刘备的膝盖，让他硬了起来。
然后把圣旨一卷，扔给刘备。
刘备慌忙接住，四处观察，发现没人注意这边。
心中害怕至极，要是被人发现他如此草率拿住圣旨，
肯定会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好在，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这才让他端正姿势，认清字迹。
马日磾下跪作揖，双股战栗。
刘备咳嗽两声之后，开始宣读圣旨。
“制曰：县侯马融，海内鸿儒，思洽识高，吐纳经范，德披三辅。东观文炳，南国化孚。朕闻其薨，欲赐以三公制厚葬于故土，然，本朝以孝治天下，念其祖援，早有丧规，书于《诫书》，朕不忍后人悖先人之义，明命葬融于洛阳，其孙日磾立坟筑庐，守孝三年，庚申，光和三年，十月。”
……
……
历史上，伏波将军马援的丧事，到底是怎么办的呢？
十分简陋，没有一个人参加，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没有人知道马援究竟犯了什么罪，有人猜测是谋逆，有人说是战争失利。
总之，马援没能和祖先们埋葬在一起。
马援死后二十四年，才下葬合坟。
在帝姬看来，好战的马援不得善终。善谋的马融，葬礼也不该有人参加。
在刘阿大看来，这些开国家族没有一个真的忠心于刘姓汉室，须得严加控制。
至于让马日磾，推着马融的灵柩，回到扶风郡，和马腾那伙人会合？
别逗了，马日磾是人质，必须留在洛阳。既入了洛阳，落叶归根都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