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还不为孟德撑伞？
雨中，刘备撑开了伞，站在卢植身后，躲避曹操的目光。
虽然，他身上还有残留着欢好后的气息。
但他现在穿着士族女装，天上又下着雨，也不认为曹操会看出自己的男儿身。
他心想，北军长水营屯长，赵融会在这里，很好理解。
这一定是帝姬的意思。
只有帝姬才可以把驱动三河五校的印信，交给太尉。
太尉手持印信，才能指挥军队。
桥玄是上一届太尉，她接到印信，立刻把印信交给可信之人。
由可信之人带着印信，监督长水营的赵融达成使命，保护卢植。
换句话说，曹操是桥玄的人，是负责监督长水营办事的“监军”！
一切都很合理。
但这有一个前提。
帝姬刘宏为什么这次会这么大方，派军队保护老师，她不是很爱看斗争吗？
曹操的第二句话，解答了刘备的疑惑。
“尊师马融大儒近来感染瘟疫，胡广大儒为自己占卜，自言寿期将至，杨太尉，刘太尉，桥太尉都有意要举茂才，陈太尉去年没了，所以，茂才的人选不再选陈太尉的从女陈珪，桥太尉把名额留给了您。”
长长的一句话，信息量也大得惊人。
刘备立刻明白，大汉的末日可能真的要来了。
马融今年八十八岁，胡广已经八十一岁。
据说，两位前代的儒门魁首都已经无法从床上起身，只能让美少年服侍，以唇喂药。
比她们稍微小一些的太尉杨赐、太尉刘宽、太尉桥玄也都到了古稀之年，走路都需要家人搀扶。
这些陪伴帝姬走过青春岁月，苦苦支撑大汉帝国的老家伙们，似乎都已经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需要选择自己的接班人了。
而与这些老家伙同时代的老对手，已经喂狗的中常侍王甫、还活着却已经引退的中常侍曹节，等一群老一代十常侍，早已退出了内廷的舞台。
她们早在五年前，就已经选择张让，赵忠等新一代十常侍，作为内廷势力的接班人。
而外廷势力的接班人，因为“党锢”的原因，迟迟未定。
朝廷要职只能由崔烈，袁隗，曹嵩……这些游走在士族与宦官两端的人物担任。
这才是曹操与赵融出现的真正原因。
张让的势头已经完全压过杨赐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一代重臣。
玩弄平衡之术的帝姬刘宏，决不允许十常侍的力量完全压过士族。
曹操对卢植说道：“不只是马融大儒，我离开洛阳时，刘宽大儒已经不能再喝酒了，帝姬一脸担忧地问大儒，是否醉了，大儒说没醉，只是忧心如醉。”
听到这个消息，卢植更加担忧了。
刘宽老师好酒，千杯不醉，这是整个洛阳都知道的事情。
刘宽老师是宗亲第一人，她醉倒，就好像是家里那根最牢固的顶梁柱，已经摇摇欲坠。
卢植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心情，说道：“各位老师都选择了谁？”
曹操捂着嘴巴，咳嗽了好几声，才回答道：“喜好音乐的胡广大儒，选择了她性情正直的学生蔡邕，守护儒门在南宫与太学的阵地，把握住我们这方的话语权！
弘农杨氏的杨赐太尉，选择了太原王氏的王允，作为对抗张让的急先锋，王刺史胆量过人，必可为张让的敌手。
宗室出身的刘宽太尉，选择了寒门出身的交州刺史朱儁，或许有拉拢庶族的意思。
至于伏波将军马援之后的大儒马融……”
听到自己老师的消息，卢植眼睛一亮，追问道：“老师选择的是郑玄吗？”
曹操摇了摇头。
“是北地太守皇甫嵩，我认为大儒已经预感到了西北将要有大事发生。”
卢植闭上眼睛，有些心灰意懒。
自己的老师没有选择自己，也没有选择郑玄，任何学生都会有几分不舒服的情绪。
她也知道，桥玄为什么选择自己。
因为就在去年，桥太尉一手栽培成三公的陈球陈太尉，作为“党人”，死在十常侍的手里了。
死前，陈球向桥玄推荐了自己，桥太尉大概也是因此才选择了自己。
真是呜呼哀哉。
说来，陈球出身下邳陈氏，是自己亦师亦友的师长。
下邳陈氏的晚辈，陈珪也曾经在涿郡一带游学。
当时陈珪带了自己的女儿，好像叫陈登，只比玄德小两岁，
也不知道，玄德还记不记得，他曾和陈登一起下过涿水摸鱼，切过生脍。
想想也真有趣味。
那时玄德六岁，带着四岁的陈登在涿水里摸鱼，两人一起抱出一条金纹大鲤鱼。
正逢桃花盛开，四人坐在涿水桃墟边，料理鱼脍，陈珪请她为陈登提前取字。
卢植还记得，那时自己喝了一杯薄酒，微微一笑，说道：“《列仙传》云：赵人琴高骑鲤鱼出涿水，鲤鱼化龙子而登仙，陈登与鱼龙有缘，乃湖海之女，有鲤鱼登龙之气象，既然是你长女，就叫元龙吧。”
不过陈珪会不会为陈登取字元龙，她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卢植心头一暖，暂时忘记了朝廷里的尔虞我诈。
大概也只有和玄德一起的那些快乐记忆，才能治愈自己的心伤吧。
雨越来越大，大到漫过在场所有人的双脚。
荒芜的田野已经被打成一片污浊泥潭。
看样子天晴以后，老百姓播种，还需要排涝。
曹操大病初愈，捂着嘴巴，不停咳嗽，整张脸都变得像纸一样白。
四周没有避雨的地方。
卢植便解下自己的道袍，披在曹操身上。
今年二十岁的曹操，是一个自卑而敏感的人。
她一切的放荡形骸，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弱于人。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滂沱大雨中，海内尊崇的大儒卢植，竟然会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而且给了自己一个器重的眼神。
感受温暖的同时，也让曹操想起自己临行之前，桥玄对她说的那句话。
“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曹操感觉到，眼前这位仪表堂堂的大儒卢植大概和桥太尉是一样的人。
她们都对自己给予厚望。
“玄德，还不为孟德撑伞？”
“啊？！”
刘备一怔。
要我，要我为曹操撑伞？！现在和曹操发生关系，会不会太早？！
“不必让玄德妹妹为我辛苦！”
曹操剧烈咳嗽着，捂着嘴巴摆手，然后抓紧卢植这件衣服，和大乞丐赵融挨在一起取暖。
“无妨！”
卢植转身给了刘备一个严厉的眼神。
刘备拗不过老妈一样的卢老师，于是一伸胳膊，把雨伞递给曹操。
可卢植却觉得，曹操从洛阳千里迢迢，送来消息，不该无礼对待，便把刘备推到曹操的身边。
结果，刘备一个踉跄。
这可给了曹操一个可趁之机。
“玄德妹妹小心。”
曹操这厮竟然以搀扶动作，故意摔了一跤，把刘备推倒。
无数的泥浆打在两人的衣服上，曹操一只手按住了刘备胸膛，一手按着下裳裙底，狠狠捏了一把。
这一幕被泥浆裹住，包括卢植在内，崔州平等一群人都没注意到。
曹操也暴露出她恶霸的真面目。
她借着雨声遮蔽，在刘备耳边悄悄道：
“呵，果然，玄德你是个男人啊。”
“身上还有其他女人的味道。”
这声音藏在雨声里，只有刘备能听见。
刘备察觉到曹操眼中那一丝窃喜。
皱起眉头心想，果真是曹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