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暗室
“这可有点不妙了啊，要不我们手拉着手，这样死的时候也能死在一起？”乡仓教授这个时候的心态好得出奇。
“安静！”渡边的嗓门大了起来。
三个人虽然从来没有一同执行过任务，却像个训练有素的战术小队一样背靠背站在了一起，精神紧绷，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你觉得这些黑雾是什么？”路明非问渡边。
“腐烂的灵魂，按照通行的说法，这应该叫做阴气吧。”渡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玩意上面，她在看着别的东西。
“阴气？我更愿意称之为神孽放的臭屁，对于你们这些有天赋的调查员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乡仓教授屏住呼吸，然后闭上了嘴巴。
雾气的确不同寻常。
路明非的身体在触碰到黑雾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就像是冬天的凌晨和东北土地上的积雪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牙齿也开始打战。
“鲜红与月之神，请庇佑您的信徒……言灵·防护！”渡边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神乐铃顶端闪烁着金光。
一道透明的泡沫防护罩推开了逼近的黑雾，稳稳地停在了两米远的地方。
“呼……我还以为你忘记怎么使用这个言灵了呢。”乡仓教授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不是鲜红与月之神的信徒，能够使用这个言灵仅仅是因为我是神社的一员而已。”渡边说。
“意思就是这个言灵撑不了多久呗？”乡仓教授挠了挠头，“好吧，按照我之前的经验，马上就会有烦人的小家伙出来闹事了。”
教授的话音刚落，地上骷髅的动静变得更大了。
“不会吧？”路明非做好了战斗准备。
每一根骨头——不管是完好无损的还是断成两截的也好——都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之下回归了自己的位置，很快，一只只完好的骷髅就成形了。
——而且还是站着的。
“别急，这些家伙看着像游戏里的骷髅兵，实际上也的确很像，只不过它们是不死的，除非你能把它们的骨头磨成粉末！”教授做出了战斗指导。
得磨成粉末？
“救救我……”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吵。
求救的声音此起彼伏，反而让词语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不过，这一次路明非倒是确认了声音的来源。
——来自于面前的骷髅。
每一具成形的骷髅都像是自带一个高音喇叭，24小时不停地循环播放同一句话。
“救救我……”
路明非伸出双手，轻轻往下一压。
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女人的求救声，试图靠近防护罩的骷髅无一例外都成了一滩碎得不能再碎的粉末。
“喔，这次你拉了个不得了的帮手啊，渡边小姐。”乡仓教授啧啧赞叹。
“我说过了，顾问先生很可靠。”渡边说，“不过，仅仅是解决了骷髅还没完，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还有什么东西？”路明非略微皱眉。
“雾气，雾气本身才是这个地方真正的杀招。”渡边一点都没有感到放松，“那家伙一定会把我们拉进他的领域的……”
“现在想离开已经晚了。”乡仓教授摇摇头，“那个地方又叫做‘暗室’，很麻烦。还好这次我们有三个人，倒不用像我上次那样单打独斗。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这个山洞的仪式居然还能生效……”
“为什么一定要进去？”路明非问。
“因为……他们很可能会把白石转移到那个地方。”渡边回答。
“清水那边来消息了么？”路明非说完，看了看手机。
其实清水发给渡边的消息他也可以看得到，不过，距离上一次清水发消息已经有四分钟了。
路明非有种预感，下一条消息不会来了。
“救救我……”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有完没完？”路明非被这个声音搞得心烦意乱。
“那个声音又来了么？”渡边问，“这说明他们在靠近了……”
靠近？
有什么东西在干扰自己的直觉……他开始觉得烦躁了。
“小心一点。”路明非提醒他们。
“小心一点？”乡仓教授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再从中随意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没用的，要么你就一辈子别和神孽打交道，要么……你就做好随时会面对死亡的准备。”
路明非抬头，只见乡仓教授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精神抖擞，踌躇满志。
他见过这样的神态，那是在讲述拉斯维加斯历史的纪录片里，一位即将输光家底的赌徒面对镜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狂热得就算十字军战士。他以为下一次选择不仅会夺回失去的一切，还能赢得比之前多得多的筹码。
但事实呢？
他信仰的神明从不会庇佑投机取巧的人。他不仅输得一干二净，还背负了巨额债务，一辈子都得给赌场打工还债。
真是奇怪，自己居然在现实中还能看到一模一样的表情，而且还是在一位教授身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就算战胜了死神一千万次，死神只需要战胜他一次吗？这个道理他一定知道，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路明非十分不解。
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探寻答案，因为危机悄然而至。
脚踝处传来了冰冷的感觉，然后是地面变得无比松软，仿佛一块奶油蛋糕……路明非的鼻腔里充斥着海洋的味道，仿佛他并没有站在山洞里，而是在某处人迹罕至的海滩。他甚至还能听到铃灯在叮铃作响，天空盘桓的海鸥尽情地翱翔，同时发出阴险的、得意的嘶鸣。
他没来得及提醒渡边和乡仓教授，因为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就算是他也无法做出反应。路明非看到了两个人仿若凝固的神情，他惬意地低下头，只见到一位美得不似地上人的女性在惊恐地看着他。
她的嘴里吐出美丽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上升，然后在他的面前破碎，清凉的粉末扑到他的脸上，带来牙膏一样爽快的触感。
同时，从泡沫中挤出来的还有一句他听过了无数次的话。
“救救我……”
路明非用仅剩的力气在想象中抓住她的头颅，然后收紧了力气。
啪嗒。
宛如西瓜一样爽利地碎开。
世界再度陷入了长久的黑暗。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