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破茧
第二天的晚上，常庚霆带着路明非到了一个理发店，准备帮他置办一下发型。昨晚他给路明非搞了一身行头，为了让衰仔安心，他没买太贵的名牌，但好歹也算上了几个档次。
俗话说人靠衣装，可常庚霆觉得路明非的那一脸衰样还真不是只靠衣服就能搞定的，所以他今天晚上找了这位郑叔，准备帮路明非捯饬一下发型。
常庚霆叼着根牙签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正在被按着脑袋的衰仔，路明非正乖乖的任由郑叔摆弄自己的脑袋，剪刀清脆的声音咔咔响起，碎发簌簌落下。
“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啊？路大英雄。”常庚霆笑着问道。
“虫族墓地地图开局遇到老唐。”路明非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老唐还是玩的人族。别挖苦我了，水星。”
“感觉不如我的人族。还有别叫水星了，听起来怪傻的。”
“老常你神族还算说得过去，人族就算了吧。”
“好啊，下次我就跟老唐打人族内战，争夺群里人族第一高手的称号。”常庚霆摸索着口袋里的火机，“明明到时候你做裁判。”
“饶了我吧……”
“好了。”郑叔结束了手上的动作，他吹了吹剪刀上的发丝，“感觉怎么样？”
“郑叔的手艺，我肯定是信得过的。”常庚霆笑着站起身来，递上一支烟。这位郑叔是业内知名的发型设计师，常庚霆的背头就是他剪出来的，据说郑叔还接过很多明星单子，总之是相当有水准。
“嗯，”郑叔信手接过，却还是对着路明非的脑袋打量，他拍了拍衰仔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路明非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打理过，镜中的少年做了精致的发型，穿着得体的衣服，乍一看甚至有些清秀。
他从未觉得这种气质能跟自己沾边，说不出的陌生又熟悉。就像是某一天他突然长大了，但是明天的躯体里仍然装着昨天的灵魂。
路明非从前喜欢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瞳孔，他在瞳孔里又一次看到更小的自己，三个人都一脸衰样。然后衰仔瞪大眼睛，希望能把这个行为无限循环下去，他在镜子里一直看到无数个相同的路明非，他们都低垂着眼帘，目光飘忽又寂寞，千人一面。
现在，这个衰仔忽然很想再试试这个自娱自乐的小游戏，可是他盯不住自己的瞳孔了。
镜子里，少年不安而庄重的坐在椅子上，他穿着得体的休闲装，修剪了精致的发型，清秀得完全不像路明非。路明非无法就这样盯住镜中人的瞳孔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认识自己。
镜中的人默默的看着路明非，路明非总觉得这人的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但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捉不到。
路明非突然生出了一种预感，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和曾经说再见了，并且不仅仅只体现在发型上。
郑叔把烟塞进嘴里，盯着那颗脑袋看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伸出手掰开了衰仔的肩膀。纠正了路明非耸肩的毛病以后，郑叔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这下好多了。”
“确实。”常庚霆表示赞同，这么看起来衰仔确实比刚刚要更端正一些。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郑叔拿出火机点上了火，开始收拾他的小工具箱。这时店里的几位理发师才后知后觉的拥上来，仿佛簇拥偶像一样簇拥着郑叔，送出门去了。
路明非想挠一挠头，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才剪了发，所以改为挠了挠脸颊，“老常，这位郑叔好像很厉害啊，刚才他给我理发的时候，店里的这几个理发师就围在这里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跟你在网吧打星际被围观一个道理，当时我和任鹏杰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耽误你操作。”常庚霆拍了拍衰仔的肩膀，“这下看起来强多了，路大英雄。以后别总低着头走路了。”
路明非慢慢站起来，今天白天常庚霆带着他拉练了一波，高强度的训练搞得他现在还四肢酸涩，按常庚霆的说法明天起床后他就会出现肌肉痛的现象，唬得他有点儿怕。但在路明非的内心深处，还有付出努力后的开心。
在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的生活中，改变总是能带给人喜悦的。
“今天晚上还有什么强度训练的安排吗？”
“没了，我把你送回去吧。”常庚霆摆了摆手，“再搞下去，你明天会后悔长了两条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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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坐在副驾驶上，他透过车窗去看夜晚的街道，霓虹摇曳着晃过他的眼睛。衰仔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停下了动作，良久后，衰仔终于下定决心般开了口，声音很轻，“水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啊？”常庚霆讶异不已，他从未想过衰仔会问出这种问题。但想来衰仔终究还是一个纤细敏感的家伙，也无怪乎座头鲸称其为罂粟花。对于自己这份过分的善意，他也不是全无疑议，甚至十分忐忑吧？
毕竟从网友这个身份的基础来看，这份善意确实有些过头了。
“那个郑叔好像也很牛的样子。我看他动手的时候，店里的几个理发师大气都不敢喘的。这么一个牛人帮我设计发型。水星，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我们好兄弟来着……帮兄弟搞个发型算个啥事……”常庚霆下意识的就要去摸口袋里的烟，“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男人的友谊坚若金刚啊明明。”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名言。”路明非笑了一下，“但思来想去，水星你也不像是那种会对我有所图谋的人，毕竟我就是只小狗而已，水星你可是条飞龙。”
“屁的，小狗怎么啦！明明你的小狗用得那么好，用不上出飞龙就结束游戏了。”常庚霆甩了一下手，“别想那么多。其实我只是帮我自己而已。”
“帮你自己？”
“嗯啊，我以前还过得蛮惨的。看到你触景生情了呗，想着能帮一下是一下。”常庚霆的眼神有些闪烁。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水星居然有和自己近似的经历，他看起来完全是楚子航式的人物，路明非实在想不到。
“你再衰下去就要衰一整个高中啦，到毕业的时候你的星际水平出神入化，拿红点都能跟老唐拼一拼操作，要多酷有多酷，是个星际玩家都会羡慕你羡慕得要死，我也不会例外。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你的生活还是一团糟乱的麻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厘清，只是等着会不会有一把快刀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帮你把这些烦恼一下子全部斩断，而你要做的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就好了。”
常庚霆行驶到十字路口，信号灯亮起红灯，他停下车子，转过头看路明非。“可是亦步亦趋是很可怕的事情啊，明明。”常庚霆说道，他的声音很低，充满了悲伤，“跟在那把快刀后面你甚至会忘记怎么成长。所以我只是想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帮你做一点改变，教会你厘清线团的方法，这样你就不必一直等着别人来救了，线团由你自己切开。”常庚霆盯住路明非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庄重，“明明，做你自己的快刀。”
路明非被那份期待镇住了，他再次张了张嘴巴，似乎像是要说些什么来作为回应，但终究没有开口。好像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够份量一样。
于是路明非努力的坐直，以同样庄重的语气做出承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