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是离人心（1）

酒吧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将醉和已醉的人。但李家玮没有喝酒，他给自己点的是一杯薄荷味的饮料，他慢慢的摇晃杯子，小口的啜饮。

一个月前在宾夕法尼亚的那次危险悬赏几乎送掉了整个小组的命。按道理来说组长并不在此列，组长们永远都站在最安全的位置督管和指挥组员们。在任务失败之后，组长出面收拢剩余的组员，就在他询问李家玮想要了解详细情况的时候，一把刀子从他的身后贯穿了他的喉管，那把刀子来自三号，组长连遗言都没有。

于是李家玮和三号开始了他们的逃亡之旅，临行时李家玮搜刮了组长身上的所有钞票和一种组织最新研发的秘药，据说这种血统提纯药物非常有效，可以强化使用者的血统和身体机能。他们没敢走在一起，这样的混血种组合太过惹眼，组织如果追查就会很快察觉。

他们从宾夕法尼亚一路逃亡，沿途错开一个车次的时间乘坐灰狗，男孩隔着车窗去看沿途的风景，有时艳阳有时阴雨，但风景总有不同，全是在成长中从没看过的。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参与悬赏任务：探寻古墓，杀死带有血统的某人，从各种地方偷取炼金器械，等等等等。他们出发时被装在货车的车厢里，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出发，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哪里，更遑谈欣赏风景这一说了。

男孩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微风送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他呼吸着从没获得过的自由的味道，心里想着先他一步出发的女孩。

他们一先一后的穿行在沿途的城市里，像是两只未经世事的小鼠在繁乱的下水道中跋涉。由于无法直接交流，两人只好互相写信联系，在夜里，男孩趴在旅馆房间的的窗边，隔着熙来攘往的人流和在街道另一头旅馆里的女孩儿对望。世界嘈杂如同大海的潮水，他们就这样默默看着彼此的眼睛，好像海水中的礁石。

组织似乎已经忘掉他们，在连续一个月的逃亡之后女孩确信已经不会再有危险，于是在信里请求同行，无论去哪里都好，她想要两个人同行。疯长的思念无法通过眼神和信件排解，女孩想要同行，在逃亡生活的一个月以后，在组织没有任何追查迹象的时候。

但是男孩却不能够轻易答应，因为自从逃亡生活开始，自己就不知为何性情逐渐暴躁起来，他会无缘无故的发怒和哭泣，同时他的身体没由来的逐渐向龙化迈进，原本他只会在吟唱言灵的时候才会在眼底泛起金黄色，但是瞳孔中的金黄逐渐炽热，即使是平时也会显现，慑人夺目，不得不依靠黑色的美瞳来遮掩。

现在他的龙化现象更为明显，在他的关节处已经长出黑色的龙鳞，或许离死侍已经只差一步。这和组织研制的秘药效果十分相像，但李家玮确信自己从未服用过，事实上他避之如避蛇蝎。可龙化现象并没有停下，他平时表现的比从前更加沉着冷静，更加克制自己，然而在暗地里，男孩止不住的渴望鲜血，独自咀嚼愤怒。

而最近他终于无法支撑下去了，这条逃亡之旅必须画上句号，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体里的那条狂龙就会脱闸而出，撕裂自己的同时也撕裂身边的一切，或许连自己在乎的女孩也会撕裂。

他仍然记得当年第一次和女孩见面的时候，缠着绷带的少女声音清澈寂寞，说：“我是三号。”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好像就在昨天。而如果自己把三号给撕碎……他不敢再想。

流毒于心中暗涌，趁着自己还没被变成那种怪物，李家玮决定约女孩见一面，把事情全部说明白之后，自觉的死去。他们的前半生都在肮脏的泥淖里生活着，但每个人都值得第二次机会，他觉得，至少能够让三号脱离出这个泥淖，干净的活下去。

三号今天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他不止一次听起三号说她喜欢白色，现如今她终于穿着白色的衣服了。

女孩的皮肤则更接近于一种病态的苍白色，李家玮觉得这是因为长期没有见过太阳导致的，可除了稍微苍白一些，她和同龄的女孩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倒不如说李家玮觉得她比其他女孩都要漂亮。美得像一朵从淤泥里开出来的白莲。

女孩看见他时连脚步都好像变得轻灵起来了，她像一只白鹿穿过丛林一样走过喧闹的人群，在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同她对视的男孩，其他一切的东西都已经不再重要。

她和他曾经有过相同的命运，如今也已经共同脱出命运的樊笼，他们是注定要在这里相见的，也注定要互相注视着彼此，直到时间的尽头。

李家玮注视着那双眼睛，女孩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已经落座在自己的对面。明明两个人都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倾诉，但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隔着一张酒桌对望，用眼神诉说着对彼此的情愫和思念。

酒吧里有着些微的骚动，男男女女尽量做出冷静的样子，却是慌慌张张的逃离这间酒吧。

也许是组织回收叛徒之前的清场也说不一定吧？也许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但他只是和他的女孩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