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情与小爱
林允儿双腿盘在床上，凝视着张理笙面前那枚卯兔玉佩，小嘴微张，一时语塞。
“我…”
“昨晚我提醒过你，当这段恋情维持不下去的时候要果断抽身，不要拖泥带水，但你并没有做到。”
张理笙怅然一叹。
“我曾说过，允儿，你一生的感情之路注定艰难险阻，所以更要额外注意，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晚你没有遇见我，现在的你会身在何方？等待你的未来又什么样？”
听到张理笙这番话，允儿低眉垂眼，神态凄凉，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抠着上衣纽扣，无话可说。
她当然知道若今晚没有张理笙相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同时也因此，无言以对。
“我…我以后注意。”
犹豫再三后，林允儿唯唯诺诺的稍稍抬头，轻声回应着。
“咳…”见允儿这般模样，张理笙也颇为无奈，长叹一口气道：
“若是你听得进去我的话，不谈恋爱就好了。”
但张理笙这番话可是激起了允儿的好奇心和不满，她昂起雪白下巴，眉头微皱注视着他追问道：
“欧巴还是觉得，我这一辈子不能恋爱吗？”
“能不恋爱的话最好。”张理笙缓缓摇头回应道：“允儿，你的八字哪里都好，唯独感情方面…注定一生坎坷，说的直白些，就是最好不要碰感情，因为一旦恋爱，对你和你男朋友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如今你还没有察觉到吗？这段恋情对于你和李胜基而言…都是折磨，痛苦，痛彻心扉的遭罪。”
听到张理笙这番毫不客气，直指心扉的话语，林允儿陡然瞳孔一震，嘴唇微微颤抖，不知该如何回答，做何种感情…
因为张理笙是对的。
恋爱至今，自己为了这段感情费心费力，承受痛苦不说，前男友李胜基同样压力很大，饱受折磨。
被夹在女友和父母之间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必然让他身心俱疲。
「莫非这真是我的命？」
“早就注定崩塌的爱情，无论你怎么尽心尽力去维护，最终依然要崩塌。”
“为什么？”允儿咬着嘴唇，困惑不解。
“宇宙之间，苍穹之下，任何事物，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自诞生之始，必有其毁灭之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张理笙端坐着，如同雕塑一一般。
“我们生在世间，就不应忤逆事物旺相休囚死的定律，应做合道之事。”
“什么叫合道？”
“顾名思义，合乎道理。”张理笙淡淡回应道：“就如你所追求的爱情，当爱情萌芽的时候不要阻拦，因为你拦不住，爱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同理，崩塌的时候你也不要挽留，因为你留不住，强行干预早已注定的结果，只会造成更多的牺牲与祸患。”
“就如今日你与李胜基，既然你已然知晓这段感情留不住，就应该早点看开，大大方方的结束这段恋情，倘若如此，你根本不会陷入今晚那绝境，你就是因为放不下，总是挽留，最终导致了更为恶劣的后果。”
就如癌症晚期的病人一样，当一个人注定无药可救时，就不要再去挽留，与其让病人插上一身乱七八糟的管子，挂着各式各样仪器，每天吃着五彩缤纷的各类药丸，一到晚上还疼得撕心裂肺，不如大大方方让他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这样一来，他体面了，家属也能获得轻松。
若是强行续命，让病人每天活的水深火热不提，家庭也要承担巨大的经济压力，直到最后…
注定人财两空，甚至可能背负上巨额债务。
事态发展到不可挽留境地时，就应该让其自由灭亡。
好比大清。
若是清朝末年真出现一位天降猛男，政治强人，军事奇才，强行为大清朝续命百年…
那现如今，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一定要糟糕难过的多。
这就是强行干预的下场。
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
这才是世间循环的真理。
花开花谢，花谢又花开。
所以无法挽留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松手，对你我，对大家，都有好处。
张理笙这番话，无疑给允儿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毕竟她才二十四岁，正是女孩一生中最为美丽动人的韶华岁月，在这个时期，你告诉她不能享受恋爱的美好…
着实残忍了些。
“那…这天地为何对我如此不公？”林允儿俏脸煞白，眼圈通红，几点清泪划过眼角，惹人恋爱。
“天地不公？”见林允儿发出这般悲痛感慨，张理笙怅然一叹：
“咳…这天地为什么要公？”
“嗯？”听到张理笙这般无情的话语，林允儿不解道：
“这世间本就应该公平不是？”
“不是。”张理笙微微摇头。
“天地本就应该不公。”
“为什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天地之间本就没有公平好坏的概念，所谓好坏公平…本身就是我们人类擅自下的定义而已。”张理笙抬起头，注视着允儿的双眸道：
“允儿，我问你，这世界是先有的地球，还是先有的人类？”
“自然是先有的地球。”
“那既然是先有地球，那在我们人类诞生前，这世界有好与坏的概念吗？”
“这…”林允儿美眸圆睁，愣在原地，小嘴微微颤抖。
“自然是没有。”见她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张理笙摇摇头。
“世间好坏、善恶、美丑…都不过是我们人类下的定义而已，天地之间本身没有这些概念。”
说着，张理笙还探出右手指了指门口兴高采烈，摇晃着尾巴的小伙子问道：
“允儿，那是什么？”
“狗。”
“那在我们人类为其取名为狗之前，它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那你是谁？”
“我是林允儿。”
“不，你不是。”张理笙断然回绝道：“所谓林允儿也不过是你父母为你取得一个名字，代号，定义而已，若父母为你取名林猫猫，那你就是林猫猫，取名林狗狗那就是林狗狗。”
“那在父母为你取名，贴上林允儿这标签之前，你是谁？”
“我…我不知道。”在张理笙的三番五次追问下，林允儿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出现了问题。
“允儿啊，这一切就如我刚刚说的一样，世间万物，好坏，善恶都是我们人类下的定义，是我们生而为人眼里的概念，而在天地宇宙眼里，这些概念本身就不存在，所以不要向天地追求公平，因为天地从来就没有公平过，或者说…在天地眼里，不公平也是公平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允儿，在你向天地追求公平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当上天让你以人类的身份降生于世，对世间万物就公平了吗？”
“当你吃下鸡鸭鱼鹅的时候，天地对它们可曾公平？当你使用名牌皮包的时候，天地对鸵鸟鳄鱼可曾公平？”
“若天地真的公平，那它就应该让你遭受它们遭遇过得一切，但是天地没有那么做。”张理笙端坐着，淡然回应道：
“天地不公，才是最大的公，这就是道。”
可林允儿并不这么觉得。
就如昨晚一样，她直起身，昂起鹅颈直视着张理笙，质问道：
“理笙欧巴，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我们生而为人，自然要以人的角度看待一切，人活于世，追求金钱、地位、名利，寻找亲情、友情、爱情…人因欲望而生，遵从于欲望何错之有？”
“但人也因欲望而痛苦。”张理笙波澜不惊，微微摇头回应道：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少则得，多则惑…人的欲望越大，痛苦也就越多，就如你所追求的爱情，求而不得，这就是你痛苦的根源。”
“那理笙欧巴有欲望吗？”
“我只有求道之欲。”
“什么是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为天地本源。”
“那道又在哪里？”
“天地，日月，草木，你我。”
“莫名其妙…那你为了求道，连爱情都不要了吗？”
张理笙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微微点头。
啪！
“荒谬！”
林允儿怒起而拍桌。
“你若放弃人间情爱，那你还是人吗？就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听到林允儿这番歇斯底里的质问，张理笙丝毫没有生气，而是淡淡一笑：“允儿觉得…我放弃人间情爱，就是无情之人吗？”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若我真无情，今晚又怎么可能对你出手相助？”
张理笙微微摆手，拒绝着回应道：“我所求之情爱，乃天地之大情大爱，并非无情无爱。”
“嘁…大情大爱？”听到张理笙这番故弄玄虚的话语，林允儿撇撇嘴回应道：
“什么是大情大爱？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感受过。”
“允儿，正是因为你没有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这才是大情大爱。”
张理笙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无边星空。
“上善若水，这世间最善良的事物便是水，但允儿你可曾感觉到水的善良？”
“水的善良？”听到张理笙这番不着边际的话语，允儿愣了一下。
“流水无情，哪里善良？”
“万物生长离不开水，若没有水的滋润，允儿你能活到今天吗？”
“这…”
“活不到吧？”张理笙摇摇头，又追问道：“水自始至终保护着你的生命，没有水，你我都不复存在，那允儿可曾对水有感恩之心？”
“没…没有。”扪心自问，林允儿略带羞愧着坦然回应道。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对水有感恩之心？
“大爱无言。”张理笙缓缓合上双眼补充道：
“这世间最具大爱之物，莫过于太阳。”
“无论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日行一善的好人，无论是穷困潦倒的乞丐，还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太阳都毫无保留的普照着众生，不曾偏爱，不曾偏袒，且亿万岁月来，东升西落，没有一日懈怠，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天地之间，还有比太阳更有大爱之物吗？”
“这…我…”林允儿盘坐着，双腿环在一起，注视着面前这离自己仅有两米之隔的男人，感觉他好似那么近，又那么远。
“流水无情，水却滋养万物。太阳无爱，日却照耀众生。”
“再者说…人间亲情，友情，爱情就真的靠谱吗？父母之情我也体会过，但我并不觉得怎么样，父母之爱尚且如此，那男女之间的爱情又怎么靠谱？”
“我并非无情，而是所求之情爱乃天地日月的大情大爱。”张理笙再次睁开双眼。
看着面前这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的美貌少女，凝视着她那朱唇粉面，齿如含贝的俏脸，如精灵小鹿般的黢黑美眸，他不禁长叹一声回应道：
“至于允儿追求的男女情长之小爱，早已非我所思，非我所想，非我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