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殇（上）
“不对，不止是特蕾西亚，她在凡世布下的所有锚点、仆从和契约者都被我清理干净了，就算是近年因为败落之神降世，导致东陆与尖顶的世界缝隙扩大化，让她可以渗透出力量把凡人拽入光界，但短时间内，她也绝无能力将你送回凡世，”普莱斯不过细思片刻，便分析出路西泽和特蕾西亚的现状，“这种违反规则的出境只能由塔罗亲自裁决，而你居然成功了，可在此之前你明明只是一介凡人，为什么？你凭什么如此轻易就能得到一位塔罗的恩宠？”
说到这里，普莱斯已无法再保持平静，从他的眼神中，路西泽读出了浓浓的嫉妒之情。
普莱斯当初为得到塔罗恩宠，以升格成不朽者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路西泽想明白这点后，纵使此刻自己正被对方吊在半空中，也出言嘲讽道：“庸才之所以平庸就是因为他们的思想愚昧而固执。”
反正他们之间也绝无和解的可能性，有可以嘴臭对方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况且普莱斯现在这种行为，很明显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对方的态度。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如他所料，普莱斯除将缠绕住他四肢的触手绑得更紧以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在他嘴唇翕动，正准备说些什么时，一柄带着幽蓝色光芒的长剑砍入了他的脖颈，血以比声音更快的速度飙出。
而这柄剑的主人，正是维洛萨·卡斯特，他浑身浴血，半张脸都在血液腐蚀下毁于一旦，未持剑的另一条手臂更是直接断掉，袖下空空荡荡，血肉怪物爆炸时，他虽然反应迅速，但无奈离爆炸中心实在太近，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可即便如此，维洛萨仍是强忍住剧烈的痛苦，面不改色的迅速发起了攻势，就仿佛这些惨烈的伤势不是他自己身上的一样。
普莱斯的头颅遭彻底斩断，飞落出去，与此同时，又一柄燃烧着火焰的利刃从背后直直捅穿了他的心脏位置，血洒在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沃从·埃伯哈特。
结束了么？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路西泽自己否定了，因为缠绕着他的诸多触手，力量没有丝毫减弱。
随即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眼前普莱斯残缺不全的身体霍然变化，坍塌成无数条漆黑滑腻的触手，几条触手从缠绕纠缠的肉团中探出，而这些触手的尖端，有的镶嵌着如宝石般的眼球，有的裂开成嘴的样子，露出雪白的牙齿，在一张一合间吐出声音。
“凡人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愚不可及？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一点皮肉的创伤就能杀死一名明显精通血肉之道的长生不朽者？为什么你们总是粗鲁不堪？喜欢打断他人说话。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上位者已经下达命令后，就心怀感激的立刻去死呢？”
这些话语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回荡重复，撕裂着他们的思绪，直接带来灵魂层面上的剧烈痛苦，路西泽双耳嗡鸣，感觉眼角流下了某种温热的液体，这种情况下，他仍然在看着普莱斯，哪怕视线模糊不清。
彻底变成怪物的普莱斯，自肉团里甩出无数根触手，同时重击了维洛萨和沃从，他们被抽飞后，重重摔落在地，维洛萨再也坚持不住，当场昏迷过去，沃从全身痛苦的痉挛着，在方才血肉怪物的爆炸中，一截肋骨刺入了她的小腿，又经过这一场战斗，肋骨陷入的更深了，她也尝试着想要再站起来，但努力几次，都失败了。
普莱斯不再理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二人，继续对路西泽说道：“我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告诉我，你是通过九境中的哪一境回到现世的？得到的恩宠又是来自里面的哪位塔罗？你又是凭什么能得到祂的青睐？回答我的问题，我恩赐你一个痛快的死亡。”
“那我还真是谢谢您嘞。”一根触手在路西泽脖间猛地紧缩，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喉间。
“我记得卡斯特家族有三兄弟，除你和维洛萨外，你还有另一个叫罗兰·卡斯特的哥哥，”普莱斯意识到眼前这名凡人的脑子不是很好使，于是换了种方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放过他，否则.....”
脖间的触手放松下来，路西泽在剧烈的咳嗽后，说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半句鬼话？”
“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就放过他，我以我的真名——因诺肯季·盖勒起誓。”
因诺肯季·盖勒……路西泽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好，我回答你，但你得过来点。”
于是普莱斯把他提近了些，没有多想，在他眼里，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路西泽还有什么手段都是徒劳。
咳，呸，路西泽的回答是一口浓痰，吐在滑腻的触手团中心，在它们的游走缠绕间，把这口浓痰涂抹得到处都是。
……一段长久的沉默后，触手汇聚而成的肉团整块都剧烈颤抖起来。
几乎是瞬间，捆住路西泽的几条触手就将他的身体拆解成了数块，而后从肉团中又探出数十上百条黑色触手，把路西泽残余的身体再次撕扯成无数细小的碎块，丢入肉团中，触手尖端生出口齿，大口咀嚼肉块，任由鲜血淋漓。
做完这件事后，几百根触手缠绕，聚合，又再次凝化成人形态的、衣冠楚楚的劳伦斯·西尔·普莱斯。
“现在，轮到你们了。”普莱斯转身面向剩余的边区领主士兵们，淡淡地说。
···
在又花费一番功夫，‘料理’完剩下的人后，普莱斯从满地的血渣里拾起一根还算白净的手帕，擦了擦手。
“在北湖镇东边的那片树林里落地吧。”普莱斯决定好显现回现世的位置，灰白的石壁脱落，外界的光开始重新照耀进来。
不过是无数道璀璨的金光。
辉光！这怎么可能，在普莱斯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灰白石壁迅速脱落，显现出周围金光环绕的环境，以及一名悠然背靠在高背椅上，身着宫廷长裙的金发女人。
“祝好梦，还有，”特蕾西亚·佩达对普莱斯微笑道，“欢迎来到，光界。”
“我可是看着都心焦啊，”特蕾西亚手指向自己的眼瞳，表情仍是微笑，“恨不得立刻显形在现世，亲手宰了你。”
·
路西泽在看到两条触手尖端的眼球里的眼瞳渐渐发散、失焦，以及里面出现的特雷西亚的面容时，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原本手持的圆镜，从中散发出的金光只是个幌子，特雷西亚散发到现世力量的媒介，一直都是他的双目。
在不知不觉间，普莱斯已经深陷入辉光的幻术中。
可是……路西泽挣扎着想要摆脱捆住自己的触手，特别是勒住他脖颈的那条，距离普莱斯彻底的精神死亡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在此之间，他很可能就会因窒息而死。
窒息带来的死亡感越来越明显，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咔哧咔哧地快要裂成两半。
我可能真的会在这里……第一次死亡？
在他逐渐斑白的视野外，一道宛如泥泽般漆黑的身影，缓缓从他的影子里爬了出来。